正文  第十三章 我聽見你在喊子攸子攸,那是誰?

章節字數:3256  更新時間:14-02-27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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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悶熱的初夏,半夜忽然驚雷滾滾,一道閃電落在荒原之上,嚇得駿馬揚蹄長嘶。孟子鶯隻覺耳邊有人在不住叫他,睜眼一看,雨水劈頭蓋臉打下來,雁峰正搖著他:“下雨了,到馬車裏睡吧。”

    馬車停在山壁之下,孟子鶯上了車,關好車扇,三個人蜷在一起,電閃雷鳴之中隻見雁行睡得正香,兩頰上紅紅一片,雁峰瞪著雙大眼睛看他,小聲問道:“子鶯哥哥,你方才在做什麼夢?”

    子鶯一愣。

    “我聽見你在喊子攸子攸,那是誰?”

    孟子鶯將毛氈往他肩膀上拉了拉,淡淡道:“你聽錯了。睡吧。”

    自從安葬了白雁蓉之後,他帶著兩兄弟一路向東南而行,剛開始幾天因為怕陳遠達派人追蹤攔截,走的是山野小道,幾天後發現是自己思慮過甚,蜀軍戰線拉得長,陳遠達根本沒有餘力騰出手來管他,於是這才轉往平坦好走的大路。

    來時是春暖花開,回去之時已是炎熱將至,陰雨連綿,平陸成江了。

    蜀人和朝廷的軍隊激戰正酣,這一路行來,常常見兵戈之下流亡的生民,他們或者成群結隊露宿荒野,野火中夾雜著孩童的啼哭和老者的哀嚎,或者蓬頭垢麵戰戰兢兢擠滿驛道,被來往馳援的兵士驅趕著輾轉溝壑,路邊填滿了倒斃的屍體,麵目腫脹。

    馬車在人流中行走,漫漫長途,子鶯與兩兄弟為伴。雁行絲毫不認生,幾天功夫就粘上了他,失去親人和家園的悲痛來得快去得也快。雁峰眼中卻時常蒙著一層霧氣,他的側麵極像兄長白雁聲,坐在一旁默默無言凝視沿途逶迤的人群,短短數日,好像長大了一圈,再不複十歲的孩童純真可愛。

    清晨雨勢漸弱,孟子鶯叫醒兩兄弟繼續趕路,此時已快至揚州地界,中午時分,見大路上起初是三三兩兩驚慌失措的流民迎麵而來,不久就見人越來越多,呼兒喚女挈婦將雛蜂擁而來。

    雁峰忽然指著前方一人道:“是前幾日見過的人。”

    子鶯攔下那人,問道:“前方有何事,為何原路折返?”

    那人滿麵泥漿,語無倫次道:“有兵,蜀軍,見人就殺。”

    子鶯心中一緊,語調峻切道:“你可看清楚了?蜀軍不是在我們身後嗎?”

    那人拚命點頭,被身後人推搡,來不及說話,就被人潮擠了過去。兩匹白馬四蹄不住踏地,馬車在人潮之中,進不得退不得。孟子鶯遙遙望去,前方雨霧之中有無數黑影,他從腰間抽出銀鞭,雨水打濕了額發,回頭看了白家兩兄弟一眼。雁峰靠在車壁上,懷裏緊緊摟著弟弟,手裏握著一把短劍,眼神既堅定又略顯緊張。

    風與雨俱,腥味撲麵,人群之後追著數十騎人馬,見人就砍,殺人掠財如同砍瓜切菜,一時間哀嚎遍野,跑得慢的人看見馬車慌不擇手,竟然要上來搶奪馬匹。孟子鶯一鞭掀翻數人,翻身上馬解開繩索,從這些人身上踏馬過去。

    他縱馬向前,銀鞭生風,將打頭幾人掀下馬去,殺入敵陣。那些兵勇雖是蜀人打扮,裝備精良,然而風塵仆仆,麵露倉皇,好似也被什麼人追逐一樣,竟然並不戀戰,同伴被他打落,也無人相助,隻顧劫掠。孟子鶯心存疑惑,轉頭見一匹黑馬從身旁越了出來,馬上捆著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淒厲哭喊掙紮。他一挽韁繩,揚鞭而去,馬上那人身子一偏,竟然躲了過去。黑馬頓蹄回轉,馬上之人與他打了個照麵,細長眉眼,戾氣十足,看著不過弱冠之齡,孟子鶯皺眉道:“放下那個姑娘。”

    那人爽朗笑起來,道:“你是何人?敢叫大爺放人。”

    孟子鶯道:“你又是何人?冒充蜀軍四處劫掠。”

    那人聞言不由多看了孟子鶯幾眼,這瞬間身前的小姑娘已掙紮落馬,孟子鶯再無顧慮,揮鞭而向,那人馬背上騰挪,左躲右閃,遽然大怒,持刀與銀鞭相抗。

    孟子鶯的銀鞭,以精鋼鑄成,內含機關,外渡純銀,鞭法更是集蜀中花間派之大成,精巧繁複,姿態翩翩,落鞭如花雨之將墜,對方卻刀法粗獷,招式狠辣,勁風共塵沙並來,一時間美女登台,仙娥弄影,轉瞬又見千裏陣雲,金戈鐵馬。

    鬥了不下百招,忽聽旁邊有人嘶喊道:“快走,追兵又來了。”兩人稍稍分開,孟子鶯抽空一瞥,身後馬蹄濺水之聲驟起,約有百騎精兵追逐而來。

    那大漢一抹臉上雨水,“呸”一聲道:“白雁聲這個兩麵三刀的小人!”說著再不管孟子鶯,欲撥馬離去,沒跑兩三步,隻聽胯下黑馬一聲悲鳴,轟然倒地,他飛身而起,身上霎時被濺了一層血水,落地一看,地上黑馬一支後腿不翼而飛。

    孟子鶯銀鞭卷著撕扯下來的半隻馬蹄甩在一旁,渾身濕透,目色冷峻,俯視他道:“你不是西川人,你是荊州兵。”

    那人一臉雨水血水,聞言也細看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世人皆知荊州已然易幟,你使花間派的功夫卻與西蜀為敵?”說時遲那時快,他彎腰擲刀,孟子鶯座下白馬一顫,他也飄然落地,這才見白馬也被彎刀砍去了左前肢,這一擲之力可見一斑。

    那人撿起地上遺落的兵刃,不由分說再次殺將過來,孟子鶯收鞭在袖,長劍出手,與他纏鬥在一起。

    就在兩人纏鬥的時候,後來的追兵已經趕了上來,三下兩下將這幾十個荊州兵團團圍住。

    兩人打著打著隻覺四下裏太過安靜,孟子鶯忽聽身後有人道:“那邊是孟兄弟嗎?”

    對方趁機收手,孟子鶯掃視一圈,荊州兵俱已束手被擒,來者服飾不一,但都精神飽滿,一騎迎麵而來,馬上赫然是臨溪孫季仁。

    孫季仁下馬大步而來,看見他心情激動,方要張口,孟子鶯伸手一拒,道:“待會再敘舊,這人是誰?”

    孫季仁轉向那人道:“這人叫韓元興,荊州兵的指揮使。”他正要再說下去,卻被韓元興打斷,隻聽他冷笑道:“三日之前白雁聲說的話是放屁嗎?”

    孫季仁怒道:“你們自己對白大人說並非軍戶,不過是強征入伍的平民,白大人不忍你們妻離子散,隻要你們放下屠刀,就可各從所樂,親屬相隨,任所居止。可你們一路走來,散兵為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白大人怎可放任你們為禍四方。”

    那人頗識時務,四下一顧,見親隨都被拿下,就將刀擲地,雙手高舉,被人綁了下去,邊走邊道:“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

    孟子鶯這時想起白雁峰兩兄弟,忙命孫季仁帶人去尋,兩兄弟都平安無事,雁行受了驚嚇,於是重新修整隊伍,將馬車護在中間,俘虜在後,向東平方向而去。

    孟子鶯與孫季仁並轡在前,已聽他說了個大概。荊州易幟之後,就與蜀軍一起順江南下,殺入中州揚州,揚州刺史與東平郡守受命守土,清剿來敵。白雁聲領命討之,在三日前已奪對方首領的首級,所得俘囚,一皆縱遣。

    孟子鶯因問:“荊州兵有多少人,傅熙給多少人?”

    孫季仁道:“荊州西蜀共有三四萬人,分幾路而進,這一路有萬餘人,傅熙配給白大人軍士千人,發東平以西路次民馬以給之。”

    孟子鶯咬牙:“傅熙這混蛋,以千人抵擋萬人,他要麼是讓白大人去送死,要麼是也去燒殺劫掠。”他罵完之後細想,以少數對多數,萬軍之中擒賊先擒王確實妙招,然而奪得敵首之後,怎樣善後卻更為難事。以賊徒既眾,若即分割,恐怕對方疑懼,或更結聚拚死相抗。白雁聲欲擒故縱,下令各從所樂,任所居止。於是群情大喜,登即四散,萬餘人一朝散盡。待出百裏之外,乃命精兵追之,分道圍捕,自身損耗又小,可謂兩全其美。

    隻是這一縱一擒之間,又有多少人備受蹂躪?

    孫季仁道:“三日之前,白大人與我兵分兩路,向北而去。分兵之時曾說路上可能遇見孟兄弟和兩位小公子,要你們先回臨溪等他。”

    孟子鶯先是嗯了一聲,待回過神來,抬頭看孫季仁道:“他已經知道了?”

    孫季仁傻傻道:“知道什麼?”

    孟子鶯心下莫名煩躁,再不理他,一提韁繩縱馬向前狂奔。

    不到幾日就回到東平郡,孟子鶯帶著兩兄弟先回臨溪安頓。他這一走數月,再回來山川依舊,卻有些不同了。曾幾何時,臨溪從一個窮山溝變得熱鬧起來了。田地擴大了,新房子轉瞬間也冒出了許多,販夫走卒,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竟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

    在臨溪過了五六日,忽聽孫季仁一日清晨過來說,白雁聲回東平府交兵了。他聽了來不及告訴雁峰雁行,騎上馬就走,不一會就到了東平府,牽馬在府門外問看門的小吏,白雁聲什麼時候出來,誰知小吏道:“白縣令剛走,說是回家歇歇,晚上大人說要款待他。”

    回家,孟子鶯愣了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去年在東平租了房子,至今未退,白雁聲當是去那裏了。

    他這樣想著就一路牽馬過去,遠遠望見那三間小屋,綠籬柵欄,院中站立一人不是白雁聲還有誰。

    他剛想飛奔過去,隻聽見一個孩童的驚呼聲,白雁聲彎腰將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高高拋起,那男孩咯咯笑著,笑聲招引出屋裏一個中年美婦,體態豐腴,腹部高高聳起,足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了。

    孟子鶯站在院外看得眼珠子快要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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