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81 更新時間：14-03-06 13:36
時代在變，人也會變，然後人在變，時代也隨之而變。人隨時代而生，時代又被人創造。
德川家的輝煌已如夕陽餘暉，時代之巨浪就在眼前，武士的熱血終於再次騷然而動。
文久三年（1863年）三月二十五日，晴，今夜的風吹得有些急，夜空中的薄雲似乎也飄得比往常快一些，上弦月下，頭帶鬥笠的男人正在匆匆走著。
“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非得現在出發。”
殿內義雄心中抱怨著，腳下的步子卻依舊沒有停下。
今天白天的時候，土方突然找到他，要他去大阪為浪士組招募新隊員，並且今晚就要出發。想到原先二百多人的浪士組，如今隻剩下了區區的十四人，想來便覺得有些寒酸。不過因為半個月前這十三人的浪士組被會津公看中並收入藩下，改名為壬生浪士組，雖然依舊沒改變原本的寒酸鄉氣，但有強大的會津藩做後盾，至少不會淪落成無主的野狗。
對於浪士組招募新人的事，殿內也覺得十分必要，可是至於這麼著急嗎？
殿內哼哼了聲，對自己接了個這樣的苦差似乎有些不滿。
路上的碎石被踩地哢哢響，這響聲混著路兩邊瘋長的春草的沙沙聲，在這樣的夜裏，顯得有些滲人。
眼前已經是四條大橋。突然間，殿內的腳步緩了下來，他有些謹慎地往四周看了看，右手已經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
“什麼人？”
殿內是個警覺的人，不僅因為他是武士，他的警覺心似乎比其他武士還要來的嚴重。關於殿內這個特點還有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傳說。據說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和相識的年輕人一起在相模國的一座山中夜宿。在同伴都已經熟睡的時候，他卻突然驚醒了，同伴詢問之時，他竟說自己感覺到了附近有野狼的氣息，可是朝四周看去，卻是什麼也沒有。就這樣殿內一個晚上都謹慎地不敢入眠，直到白天他們繼續上路，終於在距昨晚休息處一裏之外的地方發現了一處狼窩。
而這時的殿內就和那日晚上一樣。
他的手已經緊緊捏在劍柄之上，隻有一有危險出現，他就會迅速拔刀，毫不手軟地將敵人劈成兩半，殿內對自己的居合術①似乎很有信心。
“喂，殿內君！”
就在他將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在五感之上時，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微亮的月光下，一個麵貌清秀的少年正緩步朝他這邊走來。
“衝田先生！”
“啊呀，殿內君你走地好快，我差點追不上你了呢。”衝田總司如平日裏一樣單純的笑容。
殿內雖然對衝田的突然出現顯得有些驚訝，但相較於方才的精神緊張，顯然現在已經輕鬆了很多。
“有什麼事嗎，我正奉土方先生的命令去大阪。”
“哦，我知道，隻是你忘了一件東西。”
“什麼？”
“這個。”
就在最後一個音節剛落，便突然銀光一閃，速度快得驚人，在麵前之人應過來之時已經來不及了。
殿內靜靜地躺在了地上，他的手依然還搭在腰部的劍柄上。而右眉到左腹，鮮豔地一條傷痕，完美的一劍。
對敵人能夠一刀致命的劍客算是二流，能一刀致命又可以避免鮮血血濺出汙染刀劍，這樣的劍客才算是一流，總司便是這樣的劍客。
“今晚真是好天氣。”
這表情一如以往地天真無害，總司悠然地邁開腳步，消失在了四條大橋的盡頭。
走到河原町的時候總司就看到了迎麵而來土方。
“處理好了嗎？”
“小菜一碟。”
“屍體呢？”
“如果死人不會走路的話，那就還躺在橋上呢。”
土方皺眉想了想，似乎覺得哪裏不妥，便撇下總司，朝四條大橋處走去。
月色雖然不算明亮，但在離大橋不遠處，土方已經看到了橋中央躺著的人。
土方走近，這時，他突然感到了有些不對勁。
屍體不對勁！
殿內腰部的本差和脅差（兩種長短刀）不見了！
土方立刻猜想到了什麼，趕緊蹲下身往殿內身上摸索起來。
果然如此，白天的時候，作為路資交給殿內的五兩錢也不見了。
“強盜嗎？”
土方的眉頭皺地更緊，倒不是因為那五兩錢的丟失，而是因為總司剛才的殺人行動很有可能已經被人看到了。
“總司那家夥！”土方有些氣惱，正要直起身，就在這時，一個細微的石子滾滑聲落入他的耳中。
“什麼人？”
就在片刻之前，在同樣的地點也有一個男人和他問出同樣的話，而那個男人此時正躺在他的腳下，成了一具屍體。
“什麼人在這裏？”他又問了一句，而這一句問出時，他的那柄名叫和泉守兼定的長刀已經被迅速拔出了鞘，直指橋邊的一處蔓草叢。
或許相比起殿內，土方這個男人的警覺性來地更加可怕。
可是當土方看著蔓草中慢慢站起的人時，他的表情略微發生了變化。
是一個女人，或者說是一個有著驚人美貌的女人。
但僅僅隻是一瞬，很快土方便沉下氣，以一種十分低沉的音調問道：“錢和刀是你拿的？”
女人點了點頭，睜著大大的眼睛直直地望著他，令土方感到不解的是，這個女人竟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恐懼害怕，她隻是冷靜地或者說是專注地盯著自己。
（這女人是怪物嗎？）土方心中暗暗念叨，雖說他堅信這世上不可能有鬼怪，但是在這樣的夜裏，這樣的地點，麵對這樣的女人，如果麵前之人開口告訴他自己就是山精或者狐狸，或許他也會相信。
不過他的刀可不會害怕山精或者狐狸。
“看到了什麼？”這是土方原本想問的話，但話到嘴邊又覺得多此一舉，立刻換了一句道：“忘掉你所看到的。”
春夜的風略帶寒意，朦朧的月色被薄雲包裹。
回到河原町時，總司正咬著一根穗草一臉悠閑地靠在一處石牆上。
“真是抱歉，讓土方先生去收拾攤子。”
“你實在是大意！”
“額？”
土方瞪了他一眼，但並沒有提及方才的事。
“砍了幾刀，扔進鴨川了。”
“誰？”
“除了殿內還有誰？”
“哦。”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八木邸走去。
或許有些時候，一個細微的變化就會產生不可思議的結果，一個不起眼的時刻會影響整個命輪的軌跡，而那個時刻也許就是這個月色朦朧之夜。
①以快速拔劍出擊敵人的一種劍術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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