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03 更新時間:14-03-25 22:16
下半夜劉闖將張編輯找出來喝酒,張編輯看著對麵的人一臉頹廢氣息,不由訝然道:“在公司你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成了文藝青年了?”
劉闖灌了一口酒苦澀說:“我跟妻子掰了,我剛簽完離婚協議書才出的門。”
張編輯沒想到是婚姻破裂這麼重量級的消息,驚得他差點跌倒在地。劉闖妻子他也見過的,印象中那個女人總是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的丈夫,有幾次他來劉闖家蹭飯,時常看到那女人關心丈夫在公司有沒有被人為難,中午有沒有吃飽,冬天的時候問冷不冷,那麼愛著劉闖的女人居然跟他離婚了?說出來他還不信呢,要不是此刻的劉闖表現得太過傷心欲絕,他都以為今天是愚人節了。
麵對好友的不幸張編輯不知從何安慰,也隻能任由他拚命喝酒,能解多少愁就喝多少吧,好歹今晚的傷痛被沉重的酒掩蓋掉了。他看著劉闖牛飲似的,喉嚨也有點幹癢,於是又要了一支高濃度的白酒,自個兒也跟著喝了起來。
空了四瓶後劉闖頭咚地一聲往桌上砸去,隱約間傳來他含糊不清的囈語。張編輯有些同情他,心說我就一單身漢,沒妻子沒兒子,不懂這些事,但現在瞧你這副樣兒,多少能夠想象的吧,婚姻失敗也沒啥,至少事業蒸蒸日上,總算熬出頭了不是。
張編輯酒量頂好,掃幹桌上的烈酒依舊麵不改色,僅是臉頰透了些粉紅,看得周圍的客人倒抽冷氣,就連酒保都忍不住歎道:“先生你是我見過酒量最好的,這麼高濃度的酒別說一瓶了,很多半瓶就倒,就像你朋友那樣的。”
“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結賬吧。”張編輯擺擺手,結了賬就拽住醉得直往牆壁撞去的人,無奈地喃喃,“操,你在夢裏樂了,我還要收你這個爛攤子,早知道就不讓你喝酒了,到頭來麻煩到的人還不是我!真是的……”
雖然滿嘴詞兒透著股不滿的腔調,但還是辛苦辭勞的照顧了後半夜跑廁所裏吐了幾回的男人,忙活到將近淩晨四點他才趴到客廳的沙發上睡。第二天醒過來就看到劉闖滿屋子跑,一會翻冰箱,一會翻廚房,乒乒乓乓好不熱鬧。張編輯忍著頭痛走過去,就見他正在下水煮麵,看手藝就知道不經常下廚,掌個勺子都笨手笨腳,不似平時工作的樣子,不由多看了兩眼。
劉闖回頭瞟了他一眼說:“昨晚謝謝了。”
張編輯撇嘴說:“你不想道謝以後就別淨給我添這種麻煩,為了照顧你,我差點沒了半條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酒品很差?居然將我塞進馬桶裏,算你夠狠的。”
想起昨晚喝的那幾口廁所水,到現在都想反胃,他媽的真是一夜老了幾歲。也許他的表情實在精彩,劉闖不忍打斷,盛了碗麵坐到電視機前開吃,完全把這裏當成自家,反倒張編輯更像那個喝得爛醉被扛到別人家裏的人才是他,這讓這屋子的主人感到領地不受尊重而深深挫敗和對好友的無力透頂。
他洗漱完盛下一碗分量都不夠的麵條坐到劉闖旁邊兒,睨了眼睡飽吃足麵色紅潤的人,下意識搖頭輕歎,看來跟妻子離婚的事這廝看得挺開的,睡一覺就得了,都不知該說他抗壓能力強大還是沒心沒肺。
就在這時,劉闖擱下碗筷起身說:“我先走了,下午還有得忙去,明天公司見。”說完也不等張編輯反應,出門就回家。
到家後劉闖先洗浴一番,挑了套簡約風格的休閑服,噴了香水又理了理打歪到一邊的頭發,弄得差不多就趕去東霜館。上次采訪老三爺的時候人家並沒有給出周末幾點見麵,劉闖隻好提早過去,避免發生擦肩錯過的狀況,於是一到東霜館他先是問了前台老三爺什麼時候過來這邊。
前台查看了會回道:“高老先生將在今日下午一點過來闕雙樓,請問您是他今天約見的客人嗎?”
劉闖點頭說:“是的,我是時代雜誌社的記者。”
前台微微一笑說:“以前也有很多媒體記者過來東霜館訪問高老先生,不過他似乎不太喜歡的樣子,您在采訪他的時候千萬不要拿攝像頭對準他,還有他讓您做的事一定不要拒絕,請您務必記住我的話。”
在跟侍應生去闕雙樓之際,他回頭又看了眼那位前台,尤見對方朝自己頷首微笑,給人的感覺很幹淨舒服,這讓他回想起跟妻子初次相識的時候。那年倒數的大晚上西廣場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晚會,吸引全市各地的遊客。在天穹上破裂成星星點點的煙火,綴滿枝梢上的紅燈籠,台上明星歌手的絢麗演出,台下穿梭在五顏六色衣裳中的遊人,他就是在陵晨整點與她對上了眼,她揚起了青澀的笑容,對著空氣似乎說了一句什麼。
後來他也曾問過他妻子那時候到底說了什麼,她卻是搖搖頭,一句也不肯說,至今兩人離婚了他還是耿耿於懷,總想弄清楚那句話有幾個字,又是什麼字。直到很多年以後,他收到一封來自加拿大的信,寄信人是一個叫劉舒的人,信上麵隻有寥寥幾字,寫著“千帆過盡,一眼萬年”。
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定在闕雙樓的大廳內,侍應生將他領到廂房後就退了出去。
距離下午一點還有兩個鍾的時間,中間他吃了一頓昂貴的午飯後就賴在舒軟的沙發上小憩。九月的秋風爽朗幹燥,半開半掩著的窗戶往房裏扇進涼涼的風,金芒的陽光直直打落到室內,飄散暈開的光芒隻有微弱的尾端落在劉闖的身上,襯得他深邃硬直的輪廓線條格外柔和。
醒過來後劉闖看了看時間,覺得差不多,便忙整衣端坐,眼觀鼻鼻觀心的等待即將到來的大人物。
老三爺沒有讓他久等,就在這時推門而入,這次他是獨自一人的,沒有高頌明高羲儀之輩的人在身邊,是正式的一對一采訪,也不知為何,劉闖有點坐立不安,卻在還沒來得及想出更多不妥的時候,老三爺已經斷了他所有退縮的機會。
隻聽他咳嗽兩聲說:“我還記得你叫劉闖是吧?”
劉闖打起十二精神應付道:“是的,在這個周二我們也在這裏見麵。”
“嗯……”老三爺沉思了片刻,忽然說,“這次再約見你與其說準你繼續采訪,倒不如說我是所請求你。”
劉闖心下狐疑,想了想,有所保留地說:“隻要是我能力範圍的事我會盡力幫忙,不知高老先生的請求是?”
老三爺說:“我膝下一孫子他曾經有一個記者戀人,不過被我害死了,因為這樣他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擊,有自殺行為和殺人衝動,為了不讓家醜外揚我隻好對外宣稱他遇難故去了。我那孫子的名字劉記者應該有所耳聞,他叫高琮陽。”
聽到這個名字劉闖猛地一激靈,脊骨由上至下爬上一層疙瘩,不寒而栗。自五年前高家宣告其長孫意外事故死亡後,外界人士就對這個名字閉口不談,權當做高家沒這個孫子。那段時期但凡有意無意提及高琮陽的人都人間蒸發,不知所蹤,就連警方都介入調查,卻也無果。很多人都認為是老三爺暗中操作的,背地裏沒少說他鐵血無情,活像羅刹似的。
而今被當事人告知高琮陽並沒有死,那麼那些傳聞怕是多半不真了。劉闖將這個疑惑問出來,果不其然,老三爺淡淡說:“我是個生意人,不是儈子手,當時那些人都是知道我孫子一事的人,我隻是給他們錢打發到國外去罷了,不過也沒有刻意糾正外界的謠傳,估計在此之前你也覺得我是個殘酷的人是吧。”
劉闖尷尬一笑說:“確實如此,不過外界謠傳還有一則是關於記者死亡事件,不知其中又是什麼緣由?”
老三爺望向窗外平靜道:“那些記者的死確實與我有關,是我間接害死他們的。”他回過眼看到劉闖怔愣的表情,神色變了變,“適才我說過我那孫子精神狀態不好,為了治好他我找了一個跟他戀人相像的記者安排到他身邊,初時雙方都相安無事,不過每到他戀人忌日他就發瘋的傷害自己,有一次誤傷了那名記者,因搶救無效而死亡,之後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一發不可收拾?難道……”劉闖隱隱察覺到事情的結果。
“我孫子哀求我幫他,即使找來的人隻有他戀人的一分相似也一定要帶到他麵前,那時候我沒有想那麼多,於是又找到一個七分像的在外地實習的記者給他。隻是當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那個實習記者已經跳樓自殺了,後來也斷斷續續發生了幾起或自殺或他殺的命案,全都是我孫子逼害造成的悲劇。”老三爺深深看了劉闖一眼,眸光漸漸沉暗了下來,又繼續說,“原本我打算事情到這裏就此打住,但是年初查出我孫子得了癌症晚期,可能熬不過今年冬天,為了真正了結這樁毫無止境的惡源,我希望劉記者能以前輩的身份到我孫子身邊。”
劉闖麵容驚變,牙齒打著寒架,心說就憑你爺孫是間接或直接殺人犯的事實,足以嚇退所有人,明知道隨時丟小命還答應的話,那一定是患有犧牲精神的臥底警察而非他。他就一普通記者,何德何能居然被殺人犯他爺爺看中了,簡直比抽中一億彩票還他媽高機率。
他佯裝鎮定地說:“高老先生您的請求有點難為我了。”
老三爺兀地臉色一沉,冷冷發笑說:“我沒有難為你,而是你必須答應我,隻要你讓我孫子安心下黃泉我不會為難你,你的家人,明白嗎?我跟你說這麼多不是讓你同情一把再拿去報道出來,也就是說剛才那些不過是讓你對目前狀況有所了解才做出的說明,免得死得比以往的記者更加難看。”
劉闖一腔怒氣堵在心口,拍案而起道:“你好歹也是個有名望的社會人士,怎麼可以這樣!你這樣的行為以及你的前科足以判你有罪——”正在這時,一群黑色西服身材高壯的打手猛衝進來,領頭的一拳砸在他的腹部,痛得劉闖一個趔趄狠狠摔趴在地,趁此空檔,那些打手迅速架起他往外拖去,劉闖忍著痛驚慌大喊救命,可是沒有任何人出來相救,整個東霜館像死了一般沉寂詭異。
在被人強行拖出東霜館的時候,劉闖的目光裏看到那個坐在前台的女人依舊朝他微微一笑,機械而冰冷,他直覺得自己瞬間墜入了懸崖,不知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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