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2 更新時間:14-06-04 21:52
河麵上的漣漪漸漸褪去,可周圍的嘈雜聲卻越來越高漲,像有什麼東西在壓著我的頭、我的口、我的心,沉沉的,讓我不知道,放在麵前的這把刀,是接了還是不接。
我扭頭看向水麵上的那條黑龍,可船頭已經沒有什麼人。有一道鋒利的目光從橋上看著我,我迎上,便找到了那個原本應該在黑龍船頭的那個人。他看著我,不,是所有人都在看著我,看我接不接這把刀。
我很討厭這種感覺,脅迫的感覺。可是,我也隻能被他們脅迫著做出選擇。
“齊文弟弟,你是要還是不要啊?你不要這把彎月刀的話,我可要了!”身邊,從河裏剛上岸的墨段對我說道,“我可不覺著再多一把彎月刀不是一件好事兒!”
“齊文弟弟,這把刀,我送給你,你,要不要?”墨毅終是開了口,試探的語氣。我看著他的眼睛,那裏清澈而又溫暖。我和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濕的,各自不斷的往下滴水,然後向清水溪緩緩淌去。在即將融入清水溪的時候,兩股水彙合在了一起。
我仍是不說話,也不接過那把刀,墨毅眼睛裏有什麼在漸漸堆積,漸漸地充滿了他的視線。他一個揚手,一個弧線,一個水花,彎月刀被扔進了清水溪裏。“咕咚”一聲,漣漪四起,就像四周漸漸蕩開的議論。
“你把我的東西扔了做什麼?那是我的,你憑什麼扔了?”
是啊,中寨……太陌生了……或者是,這一切,都還說著太早了,什麼和什麼都還沒有開始呢……為什麼呢?亦或是,怎麼辦呢?我不知道……這些問題,就像是金運河上遊的那個傳說的大口漩渦,亦或是金雲山裏的那個無底天坑,吞噬著我的思緒。隻是,當我看到墨毅的眼神時,我知道,我不該熟視無睹,我該接下這把刀。因為,他的眼神裏,明明寫著兩個字——“失落”。
可是,為什麼要失落呢?我不想讓你這麼失落。如果,我接了這把刀就能讓你高興起來的話,這把刀,我接了。
我伸出手,漸漸低進他的額頭,細細的描著他粗粗的眉毛,就像以前很多次的早晨,我為齊洋做的那樣。至於為什麼我要這麼做,我也不知道。許是無數個清晨醒來的那份寂寞讓我這麼做的罷。!
下一瞬,墨毅的臉上笑了開來,一個轉身沒入了清水溪裏。不多久,他手舉著那把彎月刀,從水裏漸漸地向我走來,可我的眼光裏卻瞄到另一個人轉身的背影,像極了剛剛墨毅的眼神,那樣孤獨與失落。
墨毅再次將刀舉到我的麵前,我接下了,再抬眼時,齊洋已經不見了蹤影。
墨毅牽著我的手,溫度從他的手掌傳到我的手掌,直達我的心間。可是,我的目光仍舊停留在那個背影曾經停留的地方。
“阿爹,這個是我先前跟您提過的齊文,”墨毅來到橋上,指了指我,笑著對墨淳熙說,“齊文弟弟,這是我爹。”
我正要躬身的時候,卻碰見了墨淳熙的眼睛,隻見他愣愣的看著我,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物件兒。
“你叫齊文?”墨淳熙皺著眉頭打量我,有些狐疑的開口。
“是。”
“你家是住在哪裏的?又是誰家的伢仔?”墨淳熙繼續問道,見語氣有些硬了,便自顧自的解釋起來,“我時常聽我那兩個不爭氣的小子提起你,倒是對你有幾分好奇。”
“我家就在南寨東山頭那邊兒,我娘……”
“他娘就是淑姨,淑姨你可不定知道,她這麼些年極少來寨子裏的……”墨毅不等我說,搶了話茬說道。
“現下我可沒問你話,你插個什麼嘴!”墨淳熙瞪了一眼墨毅,回頭仍舊仔細地打量了我一下,看見了我手中握著的那把刀,便問道,“彎月刀可是剛剛毅伢仔給你的?”
我眼瞼朝下,隻點了點頭。說不上來為什麼,他總給我一種盛氣逼人的感覺,讓我沒有勇氣再去看他的臉,枉論再碰上他的視線了。
“你可真夠大方,”他轉頭指著墨毅說道,聽著語氣和緩了很多,“罷了,送了便送了吧。隻是,結識了這樣的朋友,也不見你帶到家中喝杯茶,可見,你的學算是白上了。”
“阿爹教訓的是,”墨毅回道,“我以後一定會常帶他去家裏坐坐。”
“好啦,這邊的事情也算結束了,我這就回去了。你把墨段看著些,可別再任著他胡鬧,小心我回去扒了他的皮。”說完,墨淳熙便被一眾人簇擁著走了。
“墨大哥哥,這把刀,還是還給你吧,這個禮物太貴重了,我受不起。”走下橋,尋個僻靜的地方,我還是開了口。
墨毅靜靜地看著我,我卻躲閃著他的視線,不敢與他對視。他歎了口氣,卻在下一刻慢慢地抱住了我,勒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把刀現在不是我的,如果你不想要,你隻管扔掉好了,清水溪、金雲河,或者是金雲山,隨便哪個角落都行。隻是,別再把它扔給我。”
“能告訴我,為什麼要送我這把刀嗎?難道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你要讓我做你的男妾?”
“別人的話我不管,我隻知道,我希望每天都能見到你,我希望能給你我能給的最好的東西。如果你不願意做我的男妾,沒關係,那就不做。誰也沒有說,兩個人隻有結婚了才能長久的在一起。”
聽他的這些話,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連到嘴邊的推辭都重新咽了回去。雖然,他的話裏並沒有“喜歡”這兩個字眼,但是,這分明就是喜歡啊。
我深陷在他寬闊的懷抱裏,有種貪婪的希望在滋長。是啊,被人喜歡,原來是這樣的,甜甜的味道。這樣的味道,我以前從未感覺到,就連與齊洋在一塊兒的時候都沒有。
我喜歡這種感覺,真的。隻是,如果抱著我的這個人是齊洋,該有多好。
我和墨毅就這樣擁抱在這個巷子裏,想是寨民們都去看年輕男女們唱歌去了,這個巷子也沒有人過,顯得冷冷的。巷口,一陣清風吹過,卷起暮春的落葉帶了進來,在腳下打了兩個圈又折了回去。落葉摩擦石板地麵發出的微微的沙沙聲,一絲不落的傳進了我的耳朵。
那些落葉終究在巷口停住了,停在了一雙草鞋的麵前。我順著草鞋向上看去,心裏愈發沉重起來。健碩的小腿、古銅的色澤,還有那通體黑色的衣著……
不是齊洋,又會是哪個?
我忙推開墨毅,卻見齊洋一個轉身跑了開去。顧不得那許多,我也跟著追了上去。
但聽得兩耳邊嗖嗖的風過,那個身影卻越來越遠。有眼淚在眼眶裏逐漸堆積,眼前的路也似乎看的越來越不太真切。終於,我一個踉蹌就栽倒在了地上,我奮力的爬了起來,走了兩步,卻又栽了下去。前麵的那個人影似乎也停了下來,他緩緩的轉身,隔著那麼遠看著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漸漸的走進。
陽光從樹間穿過,在他的肩上、頭上留下斑駁的樹影。他通體黑色的穿著,讓他的臉色看起來也多了幾分陰鬱。他就帶著幾分陰鬱的臉,緩緩的走到我身前,然後緩緩地蹲下身,將我從地上扶著坐了起來。
這是我才看清,原來,我們已經在茫茫的金雲山裏,四周都是茂密的叢林,隻有腳下這一條窄窄的羊腸小道,還不時地有粗壯的樹根橫亙在路上。山間,有冷冷的風,從我的褲腳吹進,又從我的肩胛處吹了出去,帶走了我的體溫,身體於是便覺得有些冷了。
我是被橫亙在道上的樹根絆倒的,膝蓋和小腿都破了皮,還在不停地流血。齊洋也不看我,“嘶”的將自己的衣擺撕成了一個又一個布條,然後細細的幫我包紮。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臉,那濃密的眉毛就在眼前,讓我有些恍惚。好像,我們就在家裏的床上,朦朧的晨光剛剛從窗戶裏透了進來,我就躺在他的身邊,不曾遠離。於是,我舉起了手,想像往常一樣的細細的描著他的眉毛,然後告訴他,我是有多想他,我是有多想念那些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是有多,喜歡他。
手剛舉起,還沒有碰到他的眉,就被他抓在了半空。我突然間撞上了他的眼睛,那裏是一種我從未看過的力量,好像能生生的將我撕扯成塊。
他定定的看著我,從我的眼睛,到我伸出的手,再看回我的眼睛。
“齊文,你是想把這把刀送給我?”聲音冷得沒有溫度,也許是這冷冷的山風的緣故吧,我打了一個寒顫,卻聽得他下麵的話,“可惜,我並不喜歡別人的施舍。這把刀是這樣,對你,也是這樣。”
說完,他起身便要走,我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在這冷冷的山風裏該如何開口。
他走了兩步,說了一句話,至於是什麼,我聽得不是很真切,因為呼呼的山風直對著我的耳朵吹,吹得我的耳朵生疼,可又覺得,疼的並不隻有耳朵。
過了很久,久到太陽光已經沒有多少溫度,久到有人打著火把找到了我,久到,我的頭越來越重,周身越來越燙。我才依稀的拚湊出,齊洋在臨走時說的那句話。
齊洋說:“那把刀你留著吧,既然你有了,我就不再送你了。”
可是,為什麼我總覺著,有一個人的臉在我麵前晃來晃去,那笑聲,那麵容。還有,我總記得,好像有誰,對我說過:“今年的端午,我會參加龍舟賽。你……會去看麼?”“既然我齊文弟弟把這個話兒都說了出口,做哥哥的,一定會替你拿到!你可等著我的好消息罷!隻是龍舟賽的那天,別忘了為著我打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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