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96 更新時間:15-03-12 22:44
待整修完畢,已是日上三竿,秋雨一聲令下,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馬踏飛泥,或濺灰塵,直往關原邁去,世人詩雲:浩蕩長空旗卷雲,得得馬蹄踏灰塵。長安龍氣蒸騰處,建業再揮金甲軍。刀似橫眉尚立目,鎧若白雪黯飛根。何時能得龍虎在,管教爾曹膽是驚。足可見當日裏皇廷軍之威風氣概。及至申時,諸將士陣列關原,三軍打馬分派。東西北三線並行,拚陣廝殺,血氣滾滾,恍若修羅場一般。正這時,一白衣小將打馬持雙鐧衝入敵陣,左拚右砍,衝殺左右,四野裏竟無人可近身,不由令人刮目相看。這時,秋雨本陣已移至高地,正與無月、天玄三人勘探陣勢,遠遠的便看見了此人,不由笑道:“蒼穹殿主覺得此人如何?”無月頷首道:“得渚離公注意,不才羞愧,仔細探究此人,文韜武略頗不在話下。”秋雨興致盎然,奇道:“哦?殿主慧眼,不知如何比較?”無月微一欠腰道:“先生且看,雖此子尚是年幼,然,武力非常,一人左衝右突,竟殺至敵陣,可見其堪比將星,再仔細一看,此人智絕非常,頗得名師指點,竟善尋敵陣麻痹之地,眾所周知,大月三軍,世家塞北並遼軍皆是勇武非常之兵力,其將領皆熟讀兵法謀略甚得鳳後警覺,這小子竟能破敵陣直衝本陣,可見文韜不俗。”那少年是誰?原來是彌皇子偷借出征事宜,溜出了宮闈,改名為宋遊南,報了個無名小卒,一路上隨軍北上,豈料千般遮掩萬般隱瞞還是被他們發現了?天玄在一旁已隱隱約約明白了些許,含笑道:“不管他是何人,等改明兒了,喚到跟前問問不就好了?”秋雨答應道:“可不就是如此?也罷,還是快去麵聖商量抵禦事宜罷了。”說罷三人遂下了陣地,往登州打馬而去。那曲氏因覺今日陣勢頗有些奇怪,本陣往日雖也常敗,然頗有勝績,今日不知怎的?竟一戰未勝!忙親下陣地,迎擊宗氓,正往那兒趕,忽看見了一人一騎疾馳而來,以為乃五胡信使,遂未多慮。那疾馳而來者,非是他人,乃是天玄,其遂依前日所定之計,趁曲氏離開親赴戰場時,遂去拜見耶律元新,及至半刻功夫,方才趕至敵營,又托守門的營子通傳了一聲,那耶律正在帥帳中討論機要,又怎料到天玄來訪?雖幼時常愛護此弟,然終是過眼雲煙,又有將領在一旁勸道:“可汗乃五胡宗長,豈可因私情而忘卻社稷?”故也隻得披掛前往,身邊眾將環伺。遠瞪瞪便瞅見了天玄倚在門柱旁,見他來了,忙迎了上來,敬道:“大月皇廷齊王宗天玄見過北漠狼王,初來此地,尚不知禮數,還望原諒。”諸將領登時倒吸了口冷氣,暗中歎道:“這廝心機竟如此深沉!”原來,若按古例來,以兄弟相稱,則為家宴,絕口不提國事,但若是以職稱相稱,則為國事而來,斷然不可拒絕,如此看來,這齊王果真非等閑之輩,心中不由提防了幾分,已有將領暗中命兵士伺機埋伏在帳營外,若有不軌,伺機而動。眾人隨元新入了帳,按規矩,元新坐於主席,天玄作為上賓,理應次座,之後才是諸將領的,豈料胡人有意刁難,即未讓其坐於次席,也不讓他坐於末位,卻單單把天玄安插個中不溜兒的位置上,好不尷尬!天玄不愧賢王之名,挨得住冷落受得了氣,對元新笑道:“本王在大月好歹也是四王之首,為何在你帳中,卻隻能做個中不溜兒?”元新也未料此般尷尬,正欲斥責,軍師約木帕。孛兒隻斤卻道:“齊王有所不知,北漠向來有這規矩,位尊者坐於中席,意味眾星捧月之意,而這次席,則是在下這些祿蠹所占有。”話語間皆是諷刺大月朝政由方映月,淩懋然等人占領,而所謂的鳳子龍孫反倒是虛設傀儡。天玄喉頭一緊,笑道:“在下不才,中原並無這般窮規矩,大帝是塞北了無人煙,野獸遍布,方才有這等稀罕。”元新若非克製,幾乎要拍案而起,天玄所說的,更是妙絕,不但反諷了約木帕,更將底下一幹胡人將領氣的幹瞪眼。諸漢人將領更是交頭接耳不絕。
不一會兒,即有胡姬上來擺宴,天玄仔細一瞧,冷笑道:“狼主好禮儀啊!”元新起先不明就裏,而後經人指點後更顯不快。原來那約木帕暗中使詐,竟將天玄桌上菜肴悉數撤去,元新頓感不爽,遂命內侍譴責道:“約木帕爵爺,本王敬你乃三朝老臣,故適才冒犯天玄並未怪罪,如今竟蹬鼻子上臉,將其宴飲也撤了下去!實在可惱可恨!”那約木帕自恃乃抹力氏親信,常對元新呼來喝去,好不威風,今日更顯跋扈,對元新笑道:“狼主謬以!佳肴久奉,隻是急需烹蒸而已。”不久,便聽聞外帳有人傳報,說佳肴已是烹製完畢了,天玄正訝異,忽聽約木帕笑道:“齊王有所不知,此等佳肴非是貴賓本國絕不擺出,今日是看齊王爺聰明俊秀,乃不出的人才,故才取這種靈罕之物。”元新奇道:“本王自登基十年以來,未嚐聽說族中有此等罕物,想必愛卿在說笑罷?”約木帕欠身道:“實不相瞞,這等貴重物品,乃是齊王恩師酈生所贈,此物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一雙千裏眼,一對順風耳,可謂鐵齒銅牙!實乃人間罕物啊!”天玄猛一怔,心下打起了鼓,酈生即為天玄恩師,常被先帝誇為世上獨才,讚不絕口,隻是後來因不滿意映月主政,遠赴五胡,今日再聽聞此人消息,頓覺不善。約木帕此時卻道:“齊王爺承酈老絕學,想必也差不到哪兒去,不妨試試,看看裏麵裝的何物。”天玄謙道:“爵爺好雅興,不過飯菜而已,難道還有什麼特別的——!”登時心下一跳!想那西伯侯囚羌裏,伯邑考為救父孤身赴殷商,被剁為肉糜,妲己妖婦也是這般調笑,莫不是——天玄渾身一抖,一腔熱淚是流也流不出,進又進不去。直覺傷懷,在場有漢人將領也猜了出來,猛一打旋,哭道:“酈生!酈生!是我五胡害了你啊!”又指著約木帕罵道:“好狗賊!竟誤殺賢臣!
”原來此人乃是當日裏與酈生交好之人,因同情酈生遭遇,常留宿酈生於家中,恰巧酈生離開前一夜便住於此人家中,把酒言歡了半晌,並未提及離開一事,故此事疑竇眾多,今約木帕如此言明,卻不由人頓覺天塌地陷,哀思道:“酈生賢德,對上皇諸多錯處常有批評,卻不知爵爺竟心狠手辣至此!酈生一未阻你財運亨通,二未擾你官運,你怎這般歹毒!”那約木帕也不理會此人破口大罵,單對天玄笑道:“齊王爺可知裏麵是何等阿物兒?不妨說來聽聽。”天玄強打精神,笑道:“在下恭敬不如從命,既然爵爺問起嘛,天玄也略知一二。”隨即又唱道:“非是那玉盤珍饈,無有庖丁造,盤古子孫顯,造化正應當,含羞七年載,也有錦繡好文章,噫!此物高祖開創,此物天地爺娘,此物果是仙家長!”雖到最後,早已是哽咽難語,元新幾次欲扶,卻被約木帕攔住,笑道:“狼主怎這般心急?貴為九五之尊,豈可因一小小使臣而屈尊移駕?”說罷,又命人掀起了餐盤,登時眾將領麵色大變,天玄幾乎悲憤欲絕,掩唇哽咽難鳴,那盤中是誰?便是那酈生血淋淋的囫圇人頭,時人悲切,曾有詩作:
烏江北望是故鄉,無奈身殉國已殤。
寒煙颯颯埋忠骨,餘暉依舊苦斜陽。
雖天玄一時悲愴之極,然,念到宗方恩德,隻得強忍悲痛道:“狼主也是人生親養,先生也教過你一些時日,怎可讓他如此蒙塵?”元新也是今日才知酈生慘狀,悲愴不已,哭嚎道:“天玄怎如此汙蔑!我登基數十載,未嚐有一日不去老師故居叨擾,更未嚐有一日不尋找老師家眷下落,豈知他遭此橫禍!是學生責任啊老師!”說罷,遂命三軍同拉哀旗,素事三日,正這時,忽聽探子急報,說顧命大臣於帝都起兵,圖謀叛亂,元新一日接連聞此等巨變,不由悲從心來,還好有天玄攙扶,才軟靠於其懷中。
這夜裏,元新百般請求,天玄方才留下,直至露重更深,仍在談論,皆是去後之事,瑣碎至極,倒不提也罷,正議論,忽聽帳外傳來陣陣笛音,蕭瑟至極,使人不忍卒聞,天玄歎道:“但不知是何等傷心人,方可奏此等哀樂枯榮之音了?”元新奇道:“此笛聲乃是兄弟帳中莫文郎所吹,兄弟怎不知悉?”天玄笑道:“世稱莫文郎乃天下第一將相,原以為有假,今日再看,不過是局中人謬論。”元新沉思半晌,道:“哥哥倒有一話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還請哥兒饒恕。”天玄不以為然:“你我乃內家兄弟,豈可這般見外?”元新仔細斟酌半晌,方才道:“愚兄錯信他人,致使大軍南下,今甚歉之,不知該如何是好?”天玄心中暗喜:“雖聞此大變,令人心傷至極,然,若這等喜訊,足可相抵消了!”麵上忍道:“哥哥不知,雖北皇如今頗為怨恨五胡招引曲氏叛亂,然,因此時兵疲將寡,無奈,也有遞交玉帛之意,弟弟此次前來,便是為了此事!”元新聞得此等喜訊,不由感激,遂與天玄約定了和談時日,又一一交代了瑣碎事情,兄弟倆這才睡下,便又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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