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2873 更新時間：15-02-23 19:12
楔子
漆黑的夜裏，天空仿佛墨洗一般，濃的解不透，化不開。今夜沒往日的繁星滿天，隻有一輪圓月掛在天邊。午夜的城鎮，街道荒涼，北風呼嘯，猛烈的撕扯著街邊茶館酒店的招牌，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讓人不由的一陣膽寒。今夜是十五，月圓之夜……
突然一陰風吹來，卷起滿地枯葉，在那枯葉飄飛間，一道白色的身影幽然落地，霎時間濃重的血腥味彌散開來……
風絲毫沒有停息的意思，肆虐的咆哮著，滿地的枯葉中一個白衣女子渾身是血，虛弱的倒在街道中央，她的容色傾國傾城，仿佛清純的出水白蓮一般清新典雅，可是臉色卻蒼白的可怕……
不多時天氣開始突變，速度快的讓人來不及反應，刺眼的閃電劈向大地，天空變得烏雲翻湧，雷聲滾滾，巨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濡濕一片，一場大雨毫無征兆的突然而至。
此刻是午夜，大部分人家早已入睡，可是街道拐角的一家卻還亮著昏黃的油燈，隔著窗紙，人影婆娑。
“光……是光……”白衣女子默默的呢喃，她不顧白色衣服被泥水沾濕，不過瀑布般的秀發披散一地，奮力的朝著那戶人家爬去……雨水衝刷著一地鮮血，分不清是雨水還是血水，女子滿臉淚痕，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
她拚命的敲打著那家的門：“救我……”
神智飄忽，最後一絲意識也隨著鮮血散去了……
第一章
第二天一清早，雨過天晴後的池塘邊的荷花含羞帶露，碧綠的荷葉也因為昨夜的一場大雨浣洗一新，翠綠的仿佛通透的翡翠。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白玉的床上，睫毛微顫，白玉睜開雙眼，可是映入眼簾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
這裏是哪裏？
白玉疑惑的張望著四周的陳設，陳舊的桌子上麵擺了一個粗瓷茶壺和幾個破裂的茶碗，兩張椅子，一張還缺了一條腿，椅背靠在牆上才勉強支撐住。除了這些還有身下的這張床和一個碗櫥，也是破舊的連送給乞丐，乞丐都不會要。
也許是白玉的動作太大，本來睡在旁邊的阿三也醒了過來：“姑娘你醒了！”
白玉嚇了一跳，這才發現旁邊還有一個人：“你是？”
“我叫牛阿三，因為在家排行老三，隔壁家賣魚的阿婆叫我阿三！”阿三憨憨的笑了笑，又突然仿佛想起了什麼：“你口渴了吧！我馬上給你倒水去！”
白玉奇怪的看著這個人，隻見他手忙腳亂的倒了一杯茶水，又回頭看了看白玉，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又跑去把碗櫥打開，從裏麵取出一隻完整的青瓷茶杯，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顫顫巍巍的倒滿清水後遞給白玉：“我家窮，沒好的茶杯，這茶杯是過年祭祀灶神用的，就先給姑娘將就著用吧。”
阿三嘿嘿一笑，卻讓白玉愣了愣。
“快喝啊！”
白玉接過茶杯，心頭一暖，朝阿三點了點頭。
喝完水，白玉將茶杯遞給阿三：“昨夜是你救了我？”
阿三樂顛顛的跑去把茶杯又小心翼翼的放進碗櫥裏：“是啊，昨夜下的雨好大，你倒在我門前，渾身是血，把我嚇了一大跳！”
說完阿三還特地表示自己當時的恐懼而誇張的拍了拍胸脯，誰知用勁過大：“咳咳……咳咳咳……”
阿三誇張的表情逗得白玉一陣輕笑。
阿三呆了呆：“姑娘笑起來好好看！”
“油嘴滑舌！”白玉嗔怪的給了阿三一記白眼：“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發現姑娘還有氣，就把姑娘背著去找街對麵的吳大夫！他剛開始還不肯救，說我沒錢!”
想到這裏阿三就生氣，氣呼呼的找了張椅子準備一屁股坐下去，卻突然想著凳子不怎麼結實，要是一屁股坐散架了還得買新的，得不償失！
於是阿三將椅子輕手輕腳小心的放好，再輕輕的坐上去接著說：“我就跟吳大夫說我有錢，他非收我三錢銀子，可我隻有二錢銀子，還是我娘去世的時候留給我的！我說我隻有二錢，他非要三錢，否則不給看，後來還是賣魚的阿婆看我可憐給了我一兩銀子，他才肯給你看的！”
說完阿三還不忘罵了一句“真黑心。”
白玉不禁莞爾，隨即淡淡道：“謝謝你救我……”
阿三嚇了一跳：“別……我……我是貧民……姑娘來的時候穿著不凡，一看就是富貴家的小姐！我……”
阿三窘迫的不知該怎麼說下去，卻聽見白玉又在抿唇輕笑。
“我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隻是路上回家結果遭了土匪的農家女子，那身衣服是我爹賣給我的，說是不能太寒磣的回家。我叫白玉，叫我玉兒就可以了，我叫你阿三哥可以嗎？”
白玉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若是你知道我是一隻千年狐妖，你還會救我嗎？還是像那追趕我的道士一般要把我打的魂飛魄散？
阿三絲毫沒有察覺到白玉的異樣，開心的拚命點頭：“好好好……玉兒妹妹，嘿嘿。”叫完阿三又開始自顧自的傻笑。
白玉動了動身子，人間的藥治療了肉體上的病痛，可是昨夜的一場惡戰，讓內丹受損，需要一段時間調養，才能恢複過來，而外麵的道士不知走了沒，看來隻能暫時躲在這裏等風浪過去後再走了……想到這裏白玉不禁有些失落。
過了一會兒，阿三似乎記起了什麼突然站起身來：“那玉兒妹妹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嗯……”白玉望著阿三點了點頭。
“我很快回來！”阿三拿起牆角的背簍和鋤頭，憨憨一笑，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白玉，樂顛顛的出了門。
等阿三的背影完全不見了，白玉皺了皺眉，慢慢的移到床邊試著下床，一點一點走到門邊將那木門關上，又移到窗邊關上所有的窗戶，房間裏頓時暗了下來。
終於舒了一口氣，白玉回到床上，凝神，打坐，調息內丹……
不知不覺，太陽悄悄落山，漫天的晚霞仿佛最豔麗的絲綢，絢麗的讓人眼花繚亂……
“叩叩叩……叩叩叩……”
白玉被一陣敲門聲驚擾，緩緩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濁氣。
“誰？”
“是我……阿三！”門外的聲音顯然有些焦急。
白玉動了動身子雖然內丹受損的很嚴重，但一天下來，肉體上的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
跳下床，白玉一開門，卻看見阿三渾身是泥，髒兮兮的，手背上，臉上還有還多被劃傷的痕跡。
阿三一見開了門，馬上跑進來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拿起茶杯一仰頭灌下不少水才緩過勁來。
白玉一臉好笑：“你去哪了？怎麼好像剛從鬼門關回來！”
阿三憨憨的笑了笑，將背簍一股腦的往地上一倒：“我去采藥了，吳大夫的藥太貴了，我……沒錢買，隻好自己去山上采，哦對了，還有這個！”
阿三突然神秘的笑了笑，從懷中摸出來一根靈芝，看年頭絕對有一千年：“我爬上山采藥的時候看見山崖上長了一株，就爬上去采回來給你，吳大夫說你流了好多血，需要多補補。”
白玉接過阿三遞過來的靈芝看了看，又看了看阿三：“那你怎麼渾身是泥？這些傷又是哪裏來的？”
“靈芝長在峭壁上，那個山崖好高好陡峭的！我爬上去拔，結果不小心沒踩穩就掉下來了，幸好一個老鬆樹掛住了我，我就采下來了……嘿嘿，厲害吧。”阿三為了顯示自己的厲害手舞足蹈的拚命筆畫那山崖又多高，多陡峭，比畫完後還傻乎乎的撓了撓頭，滿心歡喜的等著白玉的誇獎。
白玉眼圈有些濕，從小到大，似乎隻有姥姥這樣對過自己，這個人和自己素不相識，救了自己一命本就已是大恩，現在居然還親身涉險，為自己采藥，隻因為大夫的一句話……
收住眼淚，白玉裝作滿不在乎的拿手敲了敲阿三的腦袋：“不知道，你是真笨，還是假笨，這麼危險怎麼能自己就這麼爬上去。”
阿三憨憨一笑：“當時沒想那麼多，一想到能夠讓玉兒妹妹快點好起來，我就高興！”
白玉白了一眼傻笑的阿三：“以後不許了！”
阿三的臉頓時垮了下來：“為什麼？”
白玉神秘一笑，湊到阿三耳邊悄悄：“因為和靈芝比起來，還是我這個呆呆的阿三哥哥更寶貝！”
阿三頓時愣住了，過了良久才反映過來，興奮的如同孩童一般蹦蹦跳跳的朝著白玉說：“玉兒妹妹也是阿三最寶貴的！”
“嗯，不許反悔哦！”白玉拍了拍阿三的腦袋，笑嘻嘻的說道。
“嗯。”阿三也笑了……
窮人家的晚飯隻有窮人家才能想象的出來，盤子裏盛的菜是撿人家剩下來的爛菜葉做的，既沒有油也沒有鹽，總是讓人食之難以下咽。而碗裏盛的也不是香噴噴的白米飯，那是糠，是喂給雞吃的從稻、麥等穀皮上脫下的皮、殼！
一頓飯，白玉吃的異常艱難，她望著滿桌不能稱之為飯菜的飯菜皺緊了眉頭：“這是人吃的嗎？”
本來正吃得稀裏嘩啦，滿頭大汗的阿三愣住了，接著變得窘迫起來：“我家……隻有這個。”
白玉看了看低著頭的阿三明白過來，隨即淡淡一笑：“我不餓。”
“可是你大病初愈，不吃怎麼行！”阿三急了，突然從凳子上跳下來，跑去打開碗櫥，小心翼翼的拿出兩隻饅頭幹：“你吃這個吧，這個可好吃了，嘿嘿！”
阿三傻乎乎的把懷中兩個珍寶似的饅頭幹塞到白玉懷裏，催促白玉快吃。
“你哪來的？”白玉一臉奇怪。
“我準備留著過年的。”憨憨的撓了撓頭，阿三有些不好意思。
白玉看了看懷中的饅頭眼神忽然變得無比認真：“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啊？為什麼？我……我……我喜歡你！”阿三羞徳滿臉通紅，吱吱嗚嗚的，眼神不時瞟向白玉，看看她有沒有生氣。
白玉愣住了……喜歡……喜歡！他說他喜歡我？他居然說喜歡我！
來不及反應，這一句話頓時讓白玉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怎麼可能，一個凡人喜歡一個妖精！
白玉隻當他是突然心血來潮，信口胡說，拿筷子敲了敲阿三的腦袋：“傻瓜，想什麼呢！快吃飯！”阿三鬆了一口氣，他真的很怕白玉拒絕自己，不過還好沒有：“嗯，吃飯，嘿嘿嘿。”
吃過晚飯，白玉喝下了阿三熬的藥。雖然藥苦，但白玉卻甘之如飴，阿三是自己來到人世起第二個關心自己的人……
而阿三一吃完飯就開始忙著從那破舊的床底下拖出一個籮筐，對著一盞油燈做燈籠。
星星燈火讓白玉不禁又想起了昨夜……自己也是被這燈光吸引而來……
姥姥……
不知道姥姥現在怎麼樣了？
月亮比昨天似乎缺了一塊，白玉站在窗前，目光深邃，一行清淚不由自主的滑落……
不知過了多久……身旁傳來一陣呼嚕聲，此起彼伏。
“呼嚕……呼嚕……”
白玉擦幹了眼淚轉過身來，才發現大概是白天采藥太累了，阿三早已趴在桌上睡著了。
白玉淡淡一笑，右手抬起，一道白色的螢光頓時照亮了房間，那些做燈籠的工具也似乎受到了牽引，慢慢飛向空中，開始工作，不一會兒，所有的白紙，竹簽都變成了燈籠。
收了法術，白玉的額頭上蒙上了一層細汗。
隻是一個小法術，現在用起來卻如此吃力。
白玉看了看自己的手，歎了一口氣。
這才想起阿三來就這麼趴在桌上，一會兒肯定會睡感冒的！
白玉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了看熟睡中的阿三，將他扶到床上躺下，又替他蓋好被子。
等做完一切，白玉突然發現一個問題，這個房間隻有一張床！
怪不得昨夜阿三是拿凳子在床邊替自己守夜，想到這裏白玉溫婉一笑，怪難為他了。
第二章
半夜守在阿三床邊的白玉被一陣痛苦的抽搐聲驚醒，一睜開眼，白玉就發現阿三在床邊不停的抽搐，臉色發青，額間全是汗水！
“阿三哥哥！怎麼了？”
白玉被阿三的樣子嚇得六神無主：“你哪裏不舒服，你等著我去找大夫！”
阿三睜開眼強忍著痛楚給了白玉一個安心的微笑：“玉兒……別去……是老毛病又犯了……我有心絞痛的……咳咳咳……毛病……忍一忍就過去了……”
又一陣痛楚襲來，阿三咬緊牙冠，死命的抓著被子，汗水將衣服全都濡濕了……
白玉急了：“有病怎麼能忍著！我去找大夫！”
剛起身，白玉的袖子便被阿三抓住：“別……咳咳咳……別去……貴……”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錢！我有錢！”白玉拿開阿三的手，奔了出去……
不一會兒，吳大夫便來了，一起來的還有賣魚的阿婆。
“大夫，阿三怎麼了？”白玉一臉焦急，扯住吳大夫的袖子問道。
吳大夫擦了擦額間的汗水：“老夫行醫數十年這麼怪的病還從來沒見過，明明是心絞痛的症狀，可是脈象卻一切正常，你說這叫老夫如何下藥？我看你們還是早備棺材的比較好。”
“去你個庸醫，淨說瞎話，堂堂的大夫怎麼連這個都看不了！”賣魚的阿婆頓時急了，看著床上滿臉痛苦的阿三一臉難過的罵道。
吳大夫早已二話沒說，心虛的提起藥箱急匆匆的逃走了。
“你說說，這怎麼辦啊！這個庸醫！”阿婆心疼的來到床抹起眼淚來：“阿三本就命苦，家鄉災荒，他們一家老小都餓死了，就他一個活了下來，讓我給帶到這裏來，你看看，多好的人，平時傻是傻了點，可是人又忠厚又老實，多善良的孩子，你說老天怎麼就這麼不長眼，讓他害了這種怪病！”
說完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白玉心裏也不是滋味。
阿三抽搐了一陣，突然停了下來，嚇得白玉趕忙去探阿三的鼻息，還好……還有氣……
白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阿三哥哥好像是疼暈過去了，這裏我來照顧吧，讓阿婆這麼晚還來幫忙，實在是……白玉在這裏替阿三謝過阿婆了。”
阿婆擦著眼淚，抬起佝僂的身體：“阿三能遇到你這麼好的姑娘真不知他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我先走了，阿三就麻煩白姑娘照看了。”阿婆拄著拐杖一步三搖，臨出門時又忍不住囑托了一句，叫白玉好好照顧阿三這才放心的回去了。
白玉關上門，打來一盆水替阿三擦了一把臉，又將被子重新替阿三蓋好。
伏在床頭，借著油燈微弱的光，白玉仔細的打量著阿三，他的眉他的眼，雖然阿三長得不好看，可是阿三很善良……
雖然阿三有時有點傻，但是他傻的天真傻的可愛……
周圍一點點安靜下來，隻剩下彼此的呼吸深和偶爾油燈的燈芯微微炸響的聲音。
雖然阿三已經睡去，但這這件事著實透著古怪！
白玉暗自皺眉，脈象居然一切正常，那阿三的心為什麼會痛？
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玉突然眼前一亮，也許可以用姥姥教的法術一探究竟！
白玉打定主意，一隻手輕輕托到眼前，素指輕翹，一段晦澀難懂的咒語慢慢回響在房屋上空，突然白玉眼光一閃：“顯！”
一聲令下，白玉的眼睛變成了綠色！在黑夜裏顯得格外耀眼……
透過法眼白玉一陣驚訝，她發現阿三的心不是普通人的心，那是一顆深紅色的寶珠，紅的仿佛鮮血一般，閃著潤澤妖豔的虹光……
這是……
這是！
這是天界流落到人間的至寶——血魄，那個傳說中擁有生死人肉白骨，通天入地，超脫六界的至寶血魄！
此刻白玉的腦海裏除了震驚再無其他……
妖界散落了千百年的傳說居然是真的！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隻要得到就可以擁有切！
白玉驚訝的不能自已，阿三的心居然是血魄！
那個傳說中隻要得到了就能夠稱霸六界的法寶！
野心是妖與生俱來，貪婪是妖千年本性！
誘惑……
致命的誘惑……
稱霸六界……
不再受人欺負…
如果得到，不說讓自己的內丹恢複，就是加幾百倍幾千倍幾萬倍都完全可能做到！
誘惑仿佛一粒火星燃起了貪欲的熊熊大火，火光映天吞噬了所有的理智，欲望的火焰一旦點燃……就別想熄滅！
貪婪的本性頓時蒙住了白玉的心，白玉不再是純白無暇的玉，欲望的火焰讓它有了瑕疵……
白玉的心裏一個聲音不斷回蕩……
得到它吧……
占有它吧……
趁阿三那個傻子還沒醒把它挖出來，挖出來它就是你的了……
稱霸六界……
沒有人再敢欺負你……
你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萬古長存至高無上的存在！……
欲望霸占著白玉的頭腦，貪婪讓白玉迷失了本心……
“我要得到它，我要得到它！我要成為至高無上的存在！我要成為藐視蒼生的存在！”
冰冷的月光下，白玉的眼眸裏綠光越來越盛，她將雙手巨高頓時幻化出一對鋒利的爪對準阿三的心，冰冷的爪間在黑夜裏閃著寒光：“我要得到它，不再受欺負！不再東躲西藏！我要得到它！……”
就在白玉準備動手的那一刹那，阿三一陣嚶嚀嘴角泛起憨憨的笑容：“玉兒妹妹……你笑起來真好看……”
夢裏的阿三似乎夢到了什麼高興的事，翻了個身：“玉兒妹妹……我喜歡你……你快樂，我就快樂……嘿嘿嘿”
阿三傻笑著一聲聲呼喚著白玉。
玉兒……
玉兒……
你笑起來真好看……
玉兒，你快樂我就快樂……
仿佛一滴水滴入白玉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
漣漪越來越廣……激起千層浪……
玉兒……
我愛你……
一聲聲呼喚喚回了白玉的理智……
自己在做什麼！
居然要殺阿三哥哥！
綠色的眼眸漸漸恢複黑色，幻化的雙爪也變回人形……
阿三哥哥……
白玉頓時仿佛倒空的麻袋癱軟在地上……
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慢慢的滑落，掉下……
在它落地的那一刻，白玉聽見有什麼東西碎了……
那是心，碎了一地……
再也無法複原……
自出身便永遠烙下的烙印，自己是妖精，是邪惡的，永遠得不到救贖……
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悄悄的喜歡上了你，悄無聲息的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
可是人妖殊途，就因為這四個字，人和妖不可能有結果！即使相愛又怎樣？
這是禁忌之戀，不會有人祝福，如果一旦接受，那邊等於跌入了萬丈深淵，永世背負這罵名……
不知過去了多久白玉苦笑了一聲：“阿三哥哥，我也喜歡你！可是你知道嗎，我是妖精，是一隻千年狐妖，就算愛的再深我們也注定不會有結果！阿三哥哥，對不起，也許我不該再留在這裏了，這東西對我們妖終究有著致命的誘惑，也許我的離開對你來說是最好的結局……原諒我……阿三哥哥。”變化來的那麼快，快的讓人措手不及……轉眼間便是分離，不舍得……放不下，放不下！可是又能怎樣？
白玉站起身來，輕輕彈了一個響指，屋子裏所有有關她的東西便聚攏過來，堆在那張破舊的桌子上，隨即又變出一張藍色的花布將這些東西全部打包。遲疑了一下白玉右手輕彈，桌上便多了一封信，上麵寫著六個字阿三哥哥親啟……信中點名自己是一隻千年狐妖，一隻隻會害人的妖精……
收拾完東西突然一樣東西出現在白玉的視野裏，是那棵人參！
“阿三哥哥……”又是一串清淚滴落，散落在地上，漸漸冰冷，泛起一灘水跡……
白玉將他輕輕的將人參悄悄的放在阿三的枕邊，留戀的看著他，心中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吻他！
隻一下就好！白玉撥開阿三的碎發，小心的將自己的唇湊了上去，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印入了白玉的心裏…
白玉留戀的最後看了一眼這裏的一切……
這兩天的一切仿佛一場夢，一點也不真實……
如果真是夢的話就好了，隻要夢醒就一些都會好，那麼就把它當作一場夢吧……
阿三哥哥忘了我吧……
永別了……
我的阿三哥哥……
白玉走了……阿三第二天起來時候白玉就不見了，隻有桌上的一封信，可是阿三不識字！阿三把信拿給隔壁賣魚的阿婆家的孫子小胖讓他幫著念……當讀完的時候，阿三的手都在顫抖：“為什麼？白玉？你既然知道我喜歡你，你為什麼還要走！……玉兒……”
沒過多久阿三瘋了……
第二年花燈節，街上人流如潮，各式各樣的花燈掛滿了整條街，有的像龍，有得像兔……玲琅滿目，讓人眼花繚亂。
此刻，一條小河邊，一輪圓月自水中浮起，圓了又碎，碎了又圓……
白玉漫步在河邊，看著城邊那些互相依偎的情侶，心裏一陣酸澀，阿三哥哥不知道你怎麼樣了？我好想你……可是我不敢見你……
白玉望著天上的月亮，黑暗中有點點銀光隨風散落，消逝……
突然不遠處傳來了人聲，像是有人在唱歌！
白玉一愣，頓時身形一隱，消失在黑暗中。
“啊……啊啊……玉兒……阿三哥哥喜歡你……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個蓬頭垢麵穿的破破爛爛的人來到水邊，身後用一輛破爛的拖車拖了一長串荷花燈，數目多的數也數不清，每個花燈都精巧別致，栩栩如生的仿佛才從荷塘采摘回來水靈靈的荷花，每朵荷花下麵一隻蓮葉作為襯托，碧葉紅花，玲瓏的讓人愛不釋手。
他將每一隻荷花燈裏放進一隻疊的四四方方的紅紙條，又細心的一個一個點亮推入水中，每點一盞燈都要嘀嘀咕咕好一陣子：“玉兒……我錯了……玉兒……我喜歡你……玉兒……你回來吧……玉兒……”……
阿三哥哥……白玉默默地呢喃著，眼淚不由自主的溢出了眼眶。
河麵上的荷花燈越來越多，白玉忍不住用法術偷偷一隻一隻的看，每一個紙條上寫的是什麼。可是……她隻看到了一句話：“白玉我愛你！”
幾百隻花燈裏的紙條上無一例外，寫的全是：“白玉我愛你！”
這麼多花燈！是阿三熬了多少個通宵才做出來的？
這麼多紙條！是阿三花了多少眼淚寫出來的？……
阿三哥哥……你怎麼那麼傻，那麼傻……
一大堆的荷花燈足足放了一個多時辰，微風吹來，燈海泛波，白玉淚眼朦朧，河麵上飄著的不隻是荷花燈，那是阿三的真心，是阿三對白玉的愛……
阿三又開始傻笑：“嘿嘿嘿，九百九十九隻花燈，可是……玉兒你什麼時候回來？”一滴淚從阿三那幹澀的眼眶中滾了出來，劃過那髒兮兮的臉頰，變得黑乎乎的，最後掉落在地上，碎了……
阿三哥哥……為什麼……為什麼不忘了我！為什麼……
白玉情不自禁的從暗處走了出來，想要看清他……她的阿三哥哥……
阿三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轉身的那一刹那，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白玉！是白玉！是他的玉兒回來了！
“玉兒……”
“阿三哥哥……”
渾濁遲鈍的眼神忽然變得清明，眼淚再也止不住，阿三滿臉淚痕，多少個日日夜夜，想了多少對白玉說的話，此刻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了，滿心裏隻有激動……
白玉笑的有些慘然：“阿三，我記得我給你的信上寫過，我不是人，我是妖，是一隻狐妖，你為何還要這麼執著！對一個異類戀戀不舍！”
阿三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過了良久似乎下定了決心：“我……我……我不在乎你是什麼！我隻知道！你是我的玉兒！是我心愛的人！”
白玉嘲諷般的笑了笑：“人類哪個不是見了妖精聞風喪膽？你居然說我是你心愛的人，你知道這有多麼可笑嗎？”
阿三抬起頭，看著一臉諷刺的白玉，眼淚又滑落了下來，可是……：“我知道我窮，沒有錢！我不能像別人一樣給你穿金戴銀，我……我隻有這滿河的荷花燈和一顆真心……白玉……我愛你…”
白玉還想說什麼，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自顧自的呢喃著：“真傻……真傻……阿三你怎麼就那麼傻呢？即使相愛又如何？人妖殊途……”
“我不在乎！”阿三突然像發了瘋似的跑到白玉麵前一把抓住白玉的手：“玉兒！我不在乎！我從來都不在乎！”說完又轉過身來朝著河麵大聲呼喊：“我！牛阿三！生！生！世！世！隻！愛！白！玉！一！個！人！非她不娶！”
阿三認真的看著白玉：“玉兒，你為什麼不肯接受？是人怎樣？是妖又怎樣？佛家不是說眾生平等嗎？”
“可是……”
“白玉，你為什麼不能麵對？你為什麼要逃避？”
“我……”白玉沉默了……良久抬起頭來管它什麼人妖殊途，管它什麼天地不容？隻要有愛就夠了，隻要在一起就夠了！既然活著就要敢愛敢恨，為何要背負那麼多？
白玉看了看阿三，也轉過身來朝著河麵大聲呼喊：“我！白玉！生！生！世！世！隻！愛！牛！阿！三！一！個！人！非他不嫁！”
“玉兒……”
“阿三哥哥……我愛你！”……
第三章
夜色朦朧，白玉和阿三互相依偎著坐在草坡上看星星……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白玉心慌意亂，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像是有什麼事會發生！
“阿三哥哥，我總覺得有點奇怪！”
阿三轉過頭來：“嘿嘿，其實我也是，白天我的眼皮跳了一天！”
就在此刻……突然陰風四起，一股濃烈的妖氣彌漫開來，這味道那麼熟悉，白玉就是閉著眼睛也知道來的是誰！是她黑耳姥姥！
白玉開心的從草地上蹦起來：“姥姥！”
隻見陰風散後，一道黑色的身影顯現出來，一個年過七旬的老太太拄著一隻桃木拐杖顫顫巍巍的走過來，眼神卻犀利冰冷：“白玉，我不管你是喜歡上神仙還是喜歡上凡人，你可知道他身上有什麼？”
白玉一愣，麵色慘白了下來：“血魄……”
“嗬，你原來知道啊，那為什麼不把他的心挖出來！要是有了血魄，我們狐族便可以稱霸六界！你居然為了你自己而瞞了我這麼久！你說你該當何罪！”黑耳姥姥將拐杖重重的砸在地上，憤怒的看著白玉。
白玉渾身發抖，變作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團縮著跪在黑耳姥姥麵前：“姥姥，可是……”
黑耳姥姥嗜血的冷笑一聲：“看來你是舍不得你的小情郎啊!”說話間突然麵露凶相：“那我來挖！”
“不要……”白玉淒慘的叫聲穿透了雲霄，可是黑耳姥姥卻如同聞所未聞。
一陣黑風卷起，黑耳姥姥連帶愣在原地的阿三不見了……
白玉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姥姥，不要！不要！”一轉身也變作一道白光追了上去……
樹蔭婆娑，星光點點，夜間的森林深處，黑耳姥姥拽著驚恐的阿三麵目猙獰，雙手高舉幻化利爪，朝著阿三的胸口狠狠的抓去，鋒利的爪子刺穿了阿三的胸，鮮血如柱，噴湧而出，濺得滿地都是，森林裏彌漫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引得夜間出沒的狼群不斷的嚎叫，綠瑩瑩的狼眼漂浮在黑色的夜幕下霎是詭異……
阿三麵色痛苦，眼底卻是一抹淡然，似乎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一般。
“不要……”一道白光落在枯葉上，白玉痛苦的哭喊著，這一刻她終於知道為什麼人類總是要屠殺妖精，說妖精是邪惡的，為什麼人妖殊途……報應啊……眼淚滑落，短短的一個夜裏，白玉已不知流過多少次眼淚，從最開始和阿三重逢的欣喜到生離死別的絕望，白玉隻覺得自己都快要崩潰了……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不長眼嗎？為什麼好人總是命不長？阿三哥哥……如果阿三哥哥死了……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姥姥，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這樣，為什麼……”
黑耳姥姥勾起唇角嗜血的冷笑起來：“白玉，你還是太單純，太單純，妖就是妖，妖就該做妖做的事，人類和妖是宿敵，不是人滅妖就是妖吃人，這是萬古長存的定律，是我們妖的本性，你卻非要違背，愛上這麼一個凡人，你不覺得可笑麼？”
“可是我們有愛……”白玉哭泣著說，她不懂……不懂為什麼平日裏疼愛自己的姥姥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愛？哪裏有什麼愛？那不過是凡人一廂情願的愚蠢謊言，你居然也信！”黑耳姥姥嘲笑道：“白玉，聽姥姥的話，將這小子的心挖出來，我們祖孫倆稱霸六界去，這個世界隻有實力能稱霸一切，所有的東西在權利麵前都得讓路，什麼愛情，什麼親情，還不是手到擒來？啊哈哈哈……”
她不是姥姥……不是……不是！不是！
啊……白光驟然一閃，一把長劍出現在白玉的手上，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白玉閉上眼身形一閃，長劍穿透了黑耳姥姥的身子……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這樣！為什麼……
鮮血散落一地，在樹林間投射下來的月光下顯得那樣鮮豔，鮮豔的刺眼，著紅色多麼諷刺，多麼諷刺，深深的刺入白玉的心，她不懂……不懂……也不想懂……
黑耳姥姥瞪大了驚恐的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穿透自己身體的利劍，榛子臉因為還怕都變了形：“白玉……你……你居然……咳咳咳……居然殺我……”
話未說完，佝僂的身影轟然倒地，她似乎還想說什麼，隻是已說不出一句話來，咿咿呀呀了一陣，突然瞳孔放大，永遠失去了焦點……
白玉失了神，她做了什麼？到底做了什麼！她居然殺了疼愛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姥姥！可是如果讓姥姥得到血魄稱霸六界的話，天下蒼生必將生靈塗炭……多麼可怕……
白玉突然回過神來……阿三哥哥！他胸口中了姥姥一爪！
“阿三哥哥！你怎麼樣了！”白玉驚慌失措的跪在阿三身邊。
阿三躺在地上，胸前鮮血汩汩，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嘴角卻是慘然的笑，笑的那麼哀傷，那麼蒼白：“白玉……我有事……咳咳咳，我有話和你說……”
“不……你什麼都別說，我救你，我可以救你的！一定可以的！用我的千年修行來換！”白玉雙手合掌舉過頭頂，一顆白色的內丹自白玉額前飛出，璀璨的光芒，聖潔的沒有一絲瑕疵，仿佛月亮一般明亮皎潔，它慢慢的飛入阿三的胸口，也在那一刻，白玉烏黑靚麗的秀發瞬間雪白，粉紅的臉頰變得黑黃，光滑的皮膚變得皺褶，本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此刻卻變成了一個人老珠黃的老太婆，所有的青春貌美全部都仿佛夢幻一般褪去了……
一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阿三捂住胸口：“不要……白玉……不要……沒用的……咳咳咳……天命所致，我今日不得不死！白玉……白玉……”
白玉不可置信的看著阿三，千年修行居然隻換回了阿三半個時辰的壽命，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阿三嘿嘿的傻笑起來，用手抹去了白玉眼角的淚痕：“不要傷心，不要難過，白玉……其實……其實我從那天采藥回來就知道你是一隻千年狐狸精了……咳咳咳……”
白玉愣住了：“你……你怎麼知道！”
阿三的目光變得深邃，聲音也悠遠了許多：“那天……我上山采藥後來不慎從懸崖跌了下來，其實不是被鬆樹掛住而救回了一條命，而是……咳咳咳……被一個道士救了的。”
“道士？道士！你是說……”白玉的思緒頓時回到了自己重傷垂死的那晚，難道是他？
阿三用力的點了點頭，傻乎乎的咧著嘴對白玉笑：“嘿嘿……是一個道士，他問我是不是收留了一個受了重傷的女子。我說是，他就告訴我，你是一隻修行才滿千年剛剛幻化人形的千年狐妖，昨夜才被打傷，卻逃走了，他給了我一把降魔杵，說你隻要被這法器的神光一照便可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咳咳咳……”
白玉滿臉驚詫，毫不亞於當知道阿三的心是血魄的那一刹那：“你……那你為什麼沒有這樣做……降魔杵呢？”
“我扔了……嘿嘿……”阿三傻乎乎的嘿嘿嘿笑個不停，眼裏卻又一絲落寞：“我在知道你是千年狐狸精的那一刻確實是害怕，但後來又想你要是會傷害我，早就這麼做了，而且……而且……而且我在看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我喜歡上你了……”
“所以你才那麼急急忙忙的跑回來，是怕道士發現你把降魔杵扔了找你麻煩？”
“嗯……”阿三撓了撓頭，想到那日自己的傻樣，情不自禁的有些窘迫。
白玉突然一把抱住阿三，抱的緊緊地，似乎想要把他嵌進自己的身體：“阿三哥哥……你怎麼那麼傻……那麼傻……你為什麼不聽那道士的話，將我打的魂飛魄散，這樣你也不會死……為什麼，為什麼……”
“玉兒，不要哭，娘親在世的時候常說傻人有傻福，我現在才明白這句話，也許正是因為我傻，老天爺才讓我遇到了你，玉兒妹妹……我愛你，永世不變……”阿三輕輕拍這在自己懷中泣不成聲的白玉，似乎終於下定了了什麼抉擇：“白玉……我死後……你不要難過……拿著我的心，好好的運用它……我相信你……我的心裏永遠隻有玉兒妹妹一個人，我的心永遠隻屬於我的玉兒妹妹……”
阿三突然費勁了全身的力氣推開懷中的白玉，白玉被推的一個踉蹌倒在地上，阿三順勢拿起白玉幻化出來的長劍，朝自己的胸口一剜，一顆渾身鮮血般紅豔的珠子自阿三的胸口滾落。鮮血如最璀璨的曼珠沙華湧濺出來，豔麗的讓人頭暈目眩……
玉兒妹妹，我的心永遠隻屬於你……
阿三的手如絲綢般滑落，掉在地上，他的最後一抹笑落在白玉眼底，那是痛，是和自己一樣的痛，恨老天不公，恨人妖殊途……好恨……
“阿三哥哥……不要！不要！”隻聽見淒慘的叫聲穿透雲霄，驚起樹林間的飛鳥無數……
再次醒來，身邊的場景再次變換，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一切……
不過牆壁上的那個大大的“禪”字提醒著白玉這裏是寺廟……
“女施主，你終於醒了。”一個眉目間透著慈悲的老和尚手持一隻鍍金錫杖，站在白玉床邊關心的說。
白玉頓了頓：“這是哪裏？”
“這裏是慈光寺，我是這裏的住持，法號了緣。”老住持和藹的笑了笑，雪白的胡須隨風飄擺，不知為何總讓白玉覺得很空靈。
突然老住持像是想起了什麼：“施主，有一物是在施主身邊找到的，想必是女施主的東西。”
說話間，他從袖中取出了一顆拳頭大，閃著詭異虹光的鮮紅色寶珠，血魄……
白玉的眼神哀怨深邃：“那住持有沒有看見我身旁的男子？”
老住持若有所思的捋了捋長長的白色胡須：“老衲未曾看見。如果有的話恐怕也被晚間的豺狼虎豹吞吃幹淨了。”
“阿三哥哥……”
白玉抬起頭，眼神混沌，仿佛死人一般的混沌……
她已經再也流不出眼淚了……也無眼淚可流了……她的心早在阿三哥哥倒地的那一刹那便死了……永遠的死去了……
“住持，幫我一件事可以嗎？”白玉閉上眼睛，她累了，想要休息了……
住持點了點頭：“女施主請說。”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白玉淡然一笑：“帶我去大殿拜拜菩薩。”
住持愣了愣還是回答：“好。”
在住持的攙扶下，白玉來到了大殿，青煙縈繞，梵音渺渺，一尊高大的觀世音像氣勢磅礴，佛眼微閉，俯視芸芸終生，唇角輕翹，笑看萬丈紅塵。
白玉朝著佛像慢慢跪下，雙手合十舉過頭頂盈盈拜下：“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你愛蒼生，愛萬物，那麼也請你愛我……我願將血魄歸還天界。”
老主持慢慢的走過來朝白玉弓腰施禮：“啊彌陀佛，你可知妖的壽命可達數千年，而凡人隻不過一世，以你的修行假以時日便可修成正果，若此刻放棄，你……不後悔？”
白玉驚詫的轉過身來，卻見住持眉宇間的空靈似乎比剛才更盛了，心中這才了然：“我不後悔。”
後悔嗎？那河邊的一幕幕，樹林的一幕幕此刻仍然記憶猶新。
玉兒，我喜歡你……
玉兒，你笑起來真好看……
玉兒……我的心隻屬於你一個人……
不知不覺中命運早已糾纏不清，分不清彼此……就算後悔又有何用？：“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並不是我愛你，而是……在一起……所以請菩薩成全，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隻願他從橋上走過……”
住持搖了搖頭，滿臉無奈，似乎是憐憫，又似乎是悲哀：“癡兒啊……也罷……吾聆汝願，允之……”
白玉忽的笑了，放聲大笑，笑盡蒼天捉弄宿命不公，笑盡自己的癡情，也笑盡他的無奈：“阿三哥哥，等我……”
一陣清風吹來，跪在佛像麵前的白玉身子一抖頓時化作滿地枯葉，隨風飄散而去，血魄也從高處掉落，彈跳著滾向佛前，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再沒有了……沒有了……
老主持撿起地上的血魄，若有所思的朝著枯葉散落的地方鞠了一躬，隨即緩緩的轉過身去消失了……
第二年春天，寺院前長出了兩棵樹，從它們生根的那一刻起，它們的一條根便努力的朝著對方伸去，若幹年後，兩條根終於糾纏在一起，每年一起開花，一起結果，一起掉落樹上的最後一片葉子。
有人說那是兩顆姻緣樹，隻要把自己喜歡的人的名字寫在紅綢上並掛在樹枝上，那麼必然會成就一段美好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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