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32 更新時間：14-08-22 20:36
牢房昏暗的沒有一絲光線，隻有昏黃的燭火在牆上輕輕搖曳。
紅妝將飯菜吃的一粒不剩，然後靜靜的準備度過人生最後的時光。
曾經的自己以為不過是病死，可卻沒想到老天爺竟然和自己開了個玩笑，最後卻會是以自己最沒想到的方式死去。
輕輕摸了摸脖子，掏出一根紅繩，繩子的末端係了一道符咒，舊的已經看不清那道符咒上麵的文字。
紅妝笑了笑，這是肅慌送與自己十一歲的生日禮物，肅慌走後他把這道珍藏起來的符咒又拿了出來隨身佩戴，總覺得這上麵還殘留著那人的餘溫。
指尖輕輕摩挲著黃舊的符文，他覺得全身都在犯痛。
他被關在這死牢一月，肅慌統共來了三次。
第一次，是拉了處於狂暴邊緣的拂華離開。
第二次，他對自己說：“你是我人生中，最肮髒不堪的汙點。”滿眼憤怒與恨意。
那時，他便知自己在他心中，除了恨自己意已經沒有留下其它了。
那些自認為美好的回憶，在他眼裏隻是個笑話而已。
第三次，便是昨日，他說：“明日便是你姐姐的封後大典，你是不是該說些祝福的話語？”
自己並未與爹爹關到一處，邱家三十餘口人，隻有自己一人被打進了這死牢，紅妝知道，肅慌這是要他看著，因為他的愚蠢，他牽連了邱府所有的人。
恐怕就連爹爹都覺得好笑吧，自己當年曾想撮合的一對玉人，現下卻是因為牽扯著眾多人命才要結為連理，自己不聽話的女兒，卻是一躍成為國母了。
為了報複自己，肅慌也真是不遺餘力，與伊人那般不合，卻也願意娶了她。
但他也確實成功了，讓他看見因為自己的愚蠢，害了邱家三十多口人，也葬送了伊人的一輩子。
宮廷深似海，肅慌那般聰明的人物尚且步步為營，以姐姐那般直來直往的性子，怎會待的如意？稍不注意，便是萬劫不複，葬送了性命。
他已經忍不住要開始懷疑，自己愛上肅慌，其實是這天底下最為錯誤的行為。
手裏忍不住緊握住那道符咒，紅妝對自己笑笑。
看吧，這就是你苦守五年的下場，沒有柳暗花明，擺在眼前的是殘酷的事實。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惶恐之音，紅妝知道，他來了。
果不其然，未多久眼前出現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今日的他穿著一身大紅龍紋喜袍，明明是那般喜慶，卻映出了無限嘲諷。
那身紅色也深深蟄痛他的雙眼，胸口開始悶痛。
“伊人呢？”未待他開口，他便問了出來，肅慌於他已無情，他不想再去聽他那些傷人的話語。
肅慌的眸子閃了閃，麵對男兒身的紅妝似乎還未習慣，然後回答了他的話：“現在正在監獄外，去見一麵吧。”
他的語氣平靜的讓紅妝有些不敢置信。
肅慌說完那些，便轉身帶頭走在前麵，紅妝被一群獄卒押著跟在其後。
那人回頭看了眼，紅妝對上他的雙眼，心髒猛的跳了下，隻覺得有什麼東西開始泛濫起來。
肅慌揮手，對獄卒道：“讓他自己走吧。”
押著自己的獄卒惶恐的道了是，然後便鬆了手。
隊伍緩慢的行走著，對著著前麵那道讓他無數次感到安心的背影，紅妝隻恨自己看得不夠清楚。
終於看到了光亮，多日未見到陽光，刺痛的讓他不禁閉上雙眼。
“紅妝……”
入口處傳來伊人顫抖的聲音，紅妝慢慢睜開了雙眼。
今日的伊人亦是穿著大紅的喜服，上麵刺繡著鳳凰祥雲的圖案，對女子來說，至高無上的象征。
紅妝笑笑，對著朝自己撲過來的伊人張開了雙臂，他聽見伊人抽泣的聲音。
一直是伊人來護著自己，從未見過如此脆弱的她，紅妝不禁有些心疼，拍拍她的肩膀，笑著道：“今日可是新娘子，明明漂亮的很，一哭可就不好看了。”
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風輕雲淡，隻有狠狠跳動的心髒能體會到自己現在的痛楚。
伊人竟像個孩子似的搖搖頭，也不管臉上精致的妝容是否會花掉，她以前，從不曾這麼心慌過。
一月未見，她日日擔心著，紅妝的身子本就越來越不好了，在那般陰暗潮濕的地牢裏，他如何能過的好？
現下見到了人，她安心了不少，待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後她才抬起頭，輕輕撫上紅妝的右眼，憂心的問道：“你的眼……”
“伊人！”紅妝心慌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打斷她的話，伊人被嚇了一跳，不解道：“怎麼了？”
紅妝察覺到肅慌投過來的視線，知道自己動作太大，不去看那邊，自己眼睛的事情，他並不想讓他知道，就讓那個健全的紅妝留在他心裏吧。
對著伊人搖搖頭，安撫她道：“無事，隻是好久不見你和爹爹，甚是想念你們了。”
說到此，伊人又哭了起來，卻是真正的開心著，她緊緊抓住他的手道：“無妨的，我與爹爹也很想念你，待今日過了，我們便可以團聚了！”
紅妝怔了下，然後便想明白過來。
姐姐是不知道自己今日是要服刑的，肅慌也是說過的，姐姐與他成親，能救得不過是邱家三十多口下人。
自己的命，才能救爹爹出來，才能保住伊人的命。
他側頭看向一邊的肅慌，眸子裏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他竟真的會做到如此地步。
對上他眸子的肅慌，隻是一臉漠然。
紅妝回過頭，不舍得撫了撫伊人的頭，忍住心中一股股冒起來的酸楚，他安慰的笑道：“是啊，你今日一定要乖乖的聽話，可不要莽撞了。”
然後，紅妝看見她開心的麵容又垮了下來，滿麵自責與歉意道：“隻是，紅妝對不起……”
他自然知道伊人為何要與他道歉，他笑道：“你這丫頭，現在哪像那個當初彪悍的護著我與肅慌對著幹的姐姐，有什麼可道歉的，命運不過如此罷了。”
拿下撫著伊人的手，藏在袖裏，微微的顫抖。
然後，他低著頭小聲道：“伊人……”
“嗯？”見他這模樣，伊人不禁緊張起來。
“好好照顧爹爹。”
“爹爹他很想念你，到時候我們一起照顧。”
“嗯。”紅妝笑著應了下來，閉上眼睛，輕聲道：“肅慌……替我好好愛他。”
伊人眼中又染了淚水，可是卻遲遲未掉下來，忍了一會兒，她才輕輕的點點頭。
她知道，紅妝與肅慌，已經回不去了。
得到了伊人的承諾，紅妝笑的無比開心，似卸下來渾身包袱，對她說道：“我要走了，今日你好好成親，等你空了，我們……再相見可好？”
伊人死死抓住他的手，忍著哭腔道：“那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出去了記得給我來信，去了什麼地方也要告訴我，日後我好去找你。”
“好。”紅妝一臉開心道的應了下來，但身子卻是抖得厲害，怕伊人看出不對勁，紅妝連忙抽出伊人握住的手，回頭對肅慌道：“走吧。”
肅慌輕輕一揮手，押解著紅妝的隊伍便又緩緩行進起來。
行了一段距離，紅妝回頭看向變得模糊的伊人，風兒輕吹，能看見伊人飛揚的裙袂。
紅妝能看清的左眼中，是伊人看不見的不舍與無憾，他輕輕張了嘴唇，吐出她絕聽不到的話語。
保重。
肅慌側頭看向紅妝，單薄的身影像快要消失了一般。
等看不見伊人的身影，紅妝才回過頭，淚水終於忍不住了，崩潰的流了下來。
“肅慌。”紅妝顫抖著嘴唇，不敢看身邊的人，他依舊叫著他的名字，因為他知道，自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叫了。
肅慌看著他，大紅的喜袍卻襯的他臉色陰暗不已，聽到紅妝喚他，便頓下了腳步。
紅妝站直身子，看著模糊的前方，低聲問道：“你可曾，後悔喜歡過……”
問道此，他又住了嘴，然後自嘲道：“算了。”
在紅妝問出那句話時，肅慌便已知他要詢問什麼，卻未想到他又收了口。
但問出來又如何了？自己，也是答不出來的。
那個清秀堅韌的紅妝，早就被麵前這個男子打碎了。
一切，不過是一場騙局。
想了想，紅妝繼續說道：“我知道我的命不值錢，但是，我還是請求你，幫我照顧好伊人和爹爹，一切錯在我，與他們無關。”
肅慌冷笑了起來，“錯的確實是你，但朕也要讓你嚐嚐，那種有著希望卻又絕望的感覺！”
“邱家的人定是會活著，邱伊人，哼，她若是有命，那便在皇宮活著，沒命，朕也絕不留著！”
紅妝定定看著他，不說話。
麵對紅妝的眼神，肅慌又笑了，道：“怎麼？不服？這是你自己種下的果實，應由你自己承擔！”
紅妝搖搖頭道：“沒有不服，隻是肅慌，若你剛才說的是你的真心話，那便當我們從未認識過。”
肅慌的心一跳，微微有些驚愕，但卻未表現出來。
隻聽紅妝繼續道：“這樣，大家都好受些。”
相識，不如未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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