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42 更新時間：14-11-25 17:34
十一月的煌憲已經是寒風料峭的冬季，清晨起床來到西城門外的薛冉更加覺得寒風刺骨，薛埴當了這麼多年的太子，在他離開京城的這一天竟然無人相送，縱然是熟知人情冷暖的薛冉也覺得有一股寒意自腳下一直流竄到頭頂，讓他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
“太子哥哥，你怎麼選了這樣一個時間出發呀？天才蒙蒙亮，時候還早著呢。”薛冉全副武裝，一身上下都是大毛的裝扮，圓圓的小臉縮在毛茸茸的狐狸皮領子下麵，顯得十分稚氣可愛。
“叫我長兄！！”薛埴一巴掌排在薛冉的腦門上，“我已經不是太子了，你還怕找我麻煩的人少嗎？”薛冉縮了一下脖子，哦了一聲。“這一次我可以說是狼狽逃竄了，能少些人來圍觀也是給我留些麵子，這樣的天色已經能夠看見路了，早些出發，晚上就可以早些到歇腳的地方，沒什麼不好的。”
陪著薛冉一同前來送行的阮竹卿也覺得鼻子有點兒酸酸的，太子薛埴如日中天的時候拍馬逢迎的人有多少，就是那些成天叫喚著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讀書人也時常以攀附上了太子的關係而在人前大肆地炫耀。
轉眼間，太子倒了，滿朝文武竟然沒人出來送行，也就是薛冉這個不怕麻煩找上門的家夥有膽量出來送上一程。也不怪薛冉有這個膽量，他自己的麻煩本來也不少，現在還敢出來送行，就是典型的虱子多了不怕咬的主兒。要知道就連薛埴同父同母的親兄弟薛墨都沒來送行呢，人情冷暖，真是讓人寒心。
薛埴的自尊心還是很強的，他之所以選擇這麼早就上路，就是因為已經預料到了自己上路時的淒涼景象，他不願意讓早起進京的平民百姓們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薛埴年少成名驚才絕豔，在百姓中的聲望也是不低，如果讓愛戴他的百姓們看到他狼狽逃竄的樣子，難怪他會覺得自己麵子上掛不住。
“長兄，小弟從小不學無術，想要親手做些什麼東西送給長兄，可偏偏沒這個本事，隻好拿出最俗氣的東西來充個門麵了。”薛冉小手在懷裏掏了幾下，拿出了一摞中等麵額的銀票，總共大約有一千兩銀子左右，送到了薛埴的麵前，“自從竹卿過門，我過去好多亂花錢的毛病都被他給扳過來了，可是偏偏這家夥比我還有錢，我家丈人幾乎把自己大半生的積蓄都給他做嫁妝了。這些錢你留著路上花銷吧，家裏女眷多，千萬別讓嫂子和侄女們在路上吃苦。你以前說過的，女兒要嬌養…………”
阮竹卿聽著小薛自以為是丈夫的語氣跟薛埴說話，額頭上蹦起了好幾條青筋，好吧，在你長兄的麵前給你留點兒麵子，晚上回家咱在研究一下誰才是丈夫的問題。
“還說你亂花錢的毛病改過來了？哪兒有自己的銀子不要硬是塞給別人的？”薛埴嘴裏這麼說，卻並沒有推開送到麵前的銀票，而是當真順手手下了，他了解薛冉的為人，這孩子做什麼事都是一片真心，如果推開了，他會傷心的。“我看你這亂花錢的毛病，還需要一個別的法子幫你治治。若素，若穀，你們兩個過來！！”
薛埴的笑容一直都如同春風拂麵一樣，他一抬手招來了兩個已經做好男孩兒打扮的小姑娘，年紀都在七八歲左右，薛冉認得這兩個孩子都是薛埴的女兒，分別是原太子妃方氏所生的嫡長女薛若素和端懿皇後娘家侄女薛埴的表妹李氏所剩的次女薛若穀。薛冉看了看薛埴，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皇家長子，必須有兒子才是對列祖列宗的交代，可其實我心裏麵還是更加喜歡女兒。我知道你們兩個這輩子是不能有孩子了，膝下空虛的感覺……挺不好受的。所以，這兩個孩子…………我想把她們過繼給你倆，等她們長大了，你們再給她倆招兩個上門女婿，這樣一來將來你們也能有個膝前盡孝，養老送終的人。”
薛埴的意圖讓薛冉大感吃驚，連忙推辭道：“長兄，這可使不得！！你已經是膝下無子，全靠女兒養老了，何況若素是你唯一的嫡女，她娘如今已經不在了，你怎麼忍心讓這孩子再離開親爹？”
“就是因為她娘不在了…………”薛埴想起成親十年的發妻，一直堅強的外表也有了鬆動，“我們此去西郡山高路遠，沒有親娘照顧的孩子，總是要吃虧一些的，我也是不忍心讓她們這麼小的年紀跟著我一路吃苦。我並不是隻有這兩個女兒，旁的孩子都有親娘照顧，唯獨這兩個…………要我說，不如你們權當是替我減輕點兒負擔了。”
“大嫂的事咱們是知道沒錯，小若素要跟著我們也行。可是李表姐怎麼也突然…………？”薛冉從小跟著薛埴和薛墨一起長大，對若穀的親娘，端懿皇後的那位娘家侄女也是認識甚至熟識的，可是最近他並沒有受到消息說這位李表姐也沒了呀？
“若穀她娘也是個倔性子人。”薛埴摸著二女兒的腦袋輕輕地歎息著，“之前聽說我被廢儲的消息，若穀她娘就跑回自己的娘家去求助，她娘家兄長好說歹說，告訴她這事他們幫不上忙，可是若穀她娘就是不肯聽，還在娘家大鬧了起來，最後被她娘家人趕出了家門，那個倔性子的女人竟然就這樣跪在自己娘家的大門一天一夜不肯起來。也是趕巧，那天夜裏下了一場大雨，你也知道，這深秋的雨水濕寒透骨，若穀她娘身子素來就不好，被人送回府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高燒不退，到最後走的時候人一直就是昏迷不醒的。可憐若穀才七歲，這就沒娘了。”
“李家當真如此絕情？”薛冉越發覺得冷了，回去應該找個大夫來看看，他是不是也得了風寒。
“這是我早就交代他們的。父皇因為我膝下無子的事，早就生了廢儲之心，這一次所謂的巫蠱案，漏洞百出，父皇那樣心智的人又怎會看不出其中的蹊蹺？不過是借著這個機會把我從儲位上拿下來罷了，隻是他也沒有想到，我已經不在儲位之上了，人家還是不肯罷手，非要把我攆出京城才算了事。
我外祖父家中這些年來為我和墨兒付出的不少，也積攢下了不少，如果他們執意站在我的身後，就會被人連窩兒端，什麼也剩不下。還不如就倒我一個人，他們用保留下來的東西去全心全力地輔佐墨兒。隻要墨兒日後能夠東山再起，我們兄弟就還能有再見麵的那一天，冉兒，你相信我嗎？”事情果然如同阮竹卿猜測的那樣，整件事是薛埴做出的決定。
“隻是辛苦了長兄你，還有這些孩子…………”薛埴原來除了正妻之外有三個側室和七個妾侍，五個女兒，其中老四和老五是一對雙胞胎，是同母所出。
現在他的正妻和一個側室死了，還有一個沒有孩子的側室改了嫁，其餘沒有孩子的妾侍也全都遣散了，隻留下了兩個有女兒的女人在身邊，再加上寥寥幾個小丫鬟和小太監，要在西行的路上照顧五個孩子的確很有難度。
“哥！！這兩個孩子我們一定視如己出，你就放心吧！！”薛冉看著兩個粉琢玉砌卻神情可憐的小女孩，心中突然充滿的溫暖和慈愛。
“若素，若穀，快給你們父王磕頭！！”薛埴見薛冉答應收留自己的兩個女兒，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父王？”兩個女孩兒戀戀不舍地回頭往向自己的父親，然而父親卻在她們的背上輕輕地推了一下，“若素（若穀）給父王磕頭，父王萬安！！”
“好閨女，快起來！！父王給你們拿見麵禮！！”薛冉高興地將兩個孩子攙扶起來，並且順手從腰帶上扯下兩塊上好的羊脂玉佩，一人一個塞到孩子們的手裏。
“時辰不早，我們也該走了。”薛埴滿意地點了點頭，“兩個孩子一早就起來跟著我們在外麵喝風，你們也早些回去吧，別讓兩個孩子凍著。”
看了看若穀紅紅的小鼻頭，薛冉點點頭，決定立刻回府，讓廚下給兩個孩子煮碗薑湯驅驅寒：“那我們就回了，長兄一路保重！！”
“回吧，我看著你們走！！”就在薛埴依依不舍地目送當中，阮竹卿和薛冉兩個人一手拉著一個孩子緩步向城門的方向走去。
而城門的陰影下，鄭氏兄弟正看著自家的兩個主人帶著兩個明顯是女孩兒做了男孩兒打扮的孩子緩步走來，身後濃重的陰影中一個聲音說道：“這事兒就別跟皇上說了，都是皇上的親孫女，別弄得大家都不好收場。”
“可畢竟是女孩子，咱們王府裏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女眷，這對外麵恐怕要說不過去。”鄭鋒耿直，縱然不忍也還是忠於職守。
“隻讓她們暫住兩天罷了，過幾天就找地方送走，不會讓你們為難的。”陰影中的聲音解釋道，“這兩個孩子今後就掛名做他們的女兒了，你總要讓人家父女之間好好親近親近不是？”
“屬下知道了。”鄭鋒不再爭辯，算是認可了永安王府裏剛剛多出來的兩位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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