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3

章節字數:4753  更新時間:14-12-05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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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總是在愛別人,卻從沒被人愛著。

    他也是。

    漫長的時光裏,從等待到習慣。習慣愛著別人,卻忘記或者放棄要求對方以同等的感情回應自己。

    雙絲網,千千結。此情堪問天。

    青鴉策馬奔馳在荒林古道,噠噠地馬蹄回蕩在天地間,猶如一聲一聲焦急地催促。

    陸燎,你不能這樣對我!絕對不可以!

    得快些找到他。大冷天裏,寒風咧咧,青鴉一頭白汗,心裏隻想著快點追上陸燎,追上他,非要抽他幾鞭子才解氣,反正他沒了內力,等於沒了武功,以前老是被他打得招架不住,如今該風水輪流轉了。可一想到陸燎為了救自己,武功全廢,如常人一般不堪一擊,青鴉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沒了武功的陸燎,不趕快找到他,實難心安。

    你不是恨我師父嗎?你不是恨我那個和尚爹嗎?你幹嘛還要為我做這麼多?小師叔,現在該輪到我恨你了,恨你如此折磨我,讓我後知後覺。小師叔,陸燎,你等著。

    你一定要等著我啊!

    “籲——”青鴉恨不得胯下的馬快一點,再快一點,卻不得不勒住它,慢下節奏,前方人頭攢動,好似在圍堵什麼。

    青鴉下馬,向路人詢問,回答他的是一個粗布爛衫的中年漢子,他在寒風中凍得嘴唇烏紫,他操著晉語說道,“公子哥兒,前頭啊又抓逮住犯人了。就是那個殺死齊王凶手。”

    前麵臨時設置了驛站,裏一層外一層站滿了士兵。但凡從風波鎮進往山東的人都被一一攔下檢查。又有一堆士兵,前前後後地押著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

    青鴉看著那個背影,心頭一震,因為他突然發覺,在自己記憶裏,陸燎來去如風,他的樣子,他的背影,都像被一場大霧籠罩,影影綽綽,朦朦朧朧,模糊不清。原來我從沒有對你熟悉過。

    這種感覺太難受了,就像裹著厚厚的棉衣掉進冰冷的潭水裏,一直往下沉,窒息且絕望。

    “排好隊排好隊!”凶神惡煞的一個總旗舉著長矛驅趕著過路百姓,“拿出你們的通行證!打開包袱檢查!”

    青鴉騰空而起,隻一手撐著馬鞍借力,踩過那個總旗的頭盔,迅速得像一顆石子飆擊在湖麵,幾下功夫,在眾人驚呼中,他踩過數十個人的腦袋,落到驛站正門外。

    剛剛被押卸的犯人正被推搡著要關進牢車。

    陸燎的內力與自己的內力時而相容時而相斥,青鴉落地時沒控製住自己的力道,殺氣暴漲,一招未出卻震飛了所有人。青鴉拉住鎖鏈,隻動了動手指,連帶著掛著鐵鎖的牢車車門都被四分五裂,裏頭的男人瑟瑟發抖,驚恐失色。

    看著跟自己有丁點神似的臉,青鴉掉頭就走。那人不是陸燎,隻是官府的人病急亂投醫,但凡長的有點像通緝畫像上的人,就見一個抓一個。

    反應過來的士兵馬上聚攏成圈,包圍住青鴉。青鴉見天色已晚,仍未找到陸燎,更加擔心著急,眼見這些人圍成一圈堵住各方去路,湧起滿腔煩悶,不加思索就出了金月。

    “金月劍!”

    “他才是青鴉!”

    “大家一起上!”

    “抓到犯人賞金百兩!”

    一時之間四麵八方有人衝過來。金光過,人頭落。那些衝上去的人飛刀舞劍,卻連青鴉的一片衣角都帶不到。

    本來排隊的平民百姓全都各鳥獸散。聽說抓到青鴉賞金百兩,驛站裏又跑出來一波帶刀侍衛。

    僅一手也能連掌駭發,呼呼力聲,風如刀刮,分襲數十個人。

    青鴉殺紅了眼,他從來沒覺得殺人是這麼爽快的事情,那些白白送死的人,還沒有走近青鴉就被劍氣彈開,摔得摔死,撞得撞傷。

    青鴉本身的武功就僅次於崔硯等寥寥數人,現在有又加上陸燎的功力,必然是天下第一,無人能敵。隻是無名劍式裏有些招式,需要雙手合力,每當需要左手時,青鴉心中都是一陣鈍痛。

    青鴉,你要少殺人,殺多了,會忘記本性。

    陸燎說過的話突然如蛇信子似的掃進腦海。青鴉一怔,熱度退卻下來。剛才是怎麼了,擺脫這些人易如反掌,怎麼不由自主地殺得這般凶狠。

    眼看近攻無用,背著弓箭的士兵爬上驛站的樓頂。

    千鈞一發之際,青鴉收劍背後,所有的箭簇竟然在距他幾尺之地處紛紛跌落,就像碰到了一堵無形的牆!

    青鴉提氣飄行,在眾人大駭之中跳上馬匹,一夾馬肚子,就躍過鐵籬柵欄,鮮衣怒馬揚鞭而去。

    領頭的百戶駭然地看著滿地人頭與殘軀,扶著長矛嘔吐不止,半天才顫顫巍巍地指向青鴉消失的方向,“還不給我追!”

    一去百裏,淺草逐沒。滿身清露,冷浸蕭發。

    臨近聊城,聊河已經解凍,流水沽沽,冰破如鏡裂。

    隔了數日再次回到這裏,感覺從沒來過似的。有種恍惚的錯覺,平靜、平淡,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但刀山火海的風裏來雪裏去,又確確實實地發生過。

    馬首紅塵洗盡土,恍若隔世知何處。

    百川東到海,再無西歸日。原來真的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重來。

    聊城的衙門今天特別的“熱鬧”。

    西市臨著朋來客棧左鄰右舍的商戶們都拖家帶口地趕來圍觀,那夜的大火,他們跟著遭殃,一夜之間不知多少人傾家蕩產,這筆錢,是官府出還是崔氏賠,總要有個說法。

    範陽盧氏在聊城也有錢莊,打理錢莊的莊主是盧氏分支之一的某位少爺。崔千雪把他叫來,帶人登記戶籍,核實財產損失,先把錢抵了出去,這才平息了外頭的事端。

    衙門外頭井然有序了,衙門裏頭才好升堂辦案。

    單正九的到來,令聊城的衙門平添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身為大理寺卿,一國的法製都掌握在他的手裏。若鐵麵無私,到不了這個位置,若貪贓枉法,更達不到這個高度。法度與人情,秩序與權勢,無一不是矛與盾,權衡之間,盡是人命關天。

    近年來皇室與各大地方士族在權利之間你爭我奪,愈演愈烈。從崔二公子擅自取消武林大會起,就與皇室徹底撕破了臉皮。除夕夜崔硯的貼身暗羽崔陵,被齊王的派出的四大高手暗殺,明眼人都知道,但官府隻判了白虎誤殺,清河崔氏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在崔大小姐與蘇日部落聯姻後,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派出江湖人士刺殺齊王,齊王之死震動全國,如何處理都是一條死路。單正九是火燒眉毛、坐立不安,來聊城的路上,頭發大把大把地掉,當真是“渾欲不勝簪”啊!

    “升堂——”

    “威武——”

    秦鏡高懸,公堂左右肅靜回避。

    單正九顧及崔千雪畢竟是弱女子一個,特地叫人搬來柚木雕百鵲的太師椅,請崔氏大小姐坐著。

    旁人不知道崔千雪,但小狼怎會不知,她家大小姐走南闖北,在外麵永遠不會流露出軟弱的一麵。這不,崔千雪淡定從容地站在太師椅邊上,儀態得體地問單正九,這次對薄,究竟是公堂還是“私堂”。

    “單大人一路舟車勞頓,風塵仆仆到了聊城就火急火燎地升堂聽審,傳聞單大人剛正不阿,國之棟梁,百聞不如一見,果然名副其實。但有幾句話,我不得不說在前頭,免得到時候,大家都難堪。”崔千雪徐徐道來,那感覺跟吟詩作對似的,絲毫沒有怯弱。

    單正九:“大小姐請講,本官洗耳恭聽。”

    “俗話說,千裏為官隻為財。單大人既然坐到大理寺卿這個位置,想必小錢薄財已經不放在眼裏,千雪自小經營家族生意,錢糧稅收一概不落,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玄機的。就是不知單大人,是如何打算的呢?”崔千雪淡淡地勻了一抹月影映花似的淺笑,美的不可方物,“隻有把此事擺上台麵講,這把名貴的椅子我才坐得住。”

    單正九麵不改色地點點頭,回答得不加思索,而且滴水不漏,“有的人為官隻為財,有的人為官隻為權,有的人為官唯恐負了皇恩浩蕩,還有的人為官鐵麵無私隻求天下安定,而在下為官,隻為不負寒窗苦讀的一身才學。”

    既沒強調依附皇權,也沒表示投靠士族。單正九這番話,雖然不是好消息,但顯然也不糟糕。崔千雪心裏有了一份底,隻要不是徹底與士族決裂的官,就都好辦。

    “單大人的意思,我聽懂了。我也知道,齊王之死,不是小案,不可能以錢化解。縱然我賠上整個家族的財產,單大人你也不敢收。不過我必須再三跟單大人說明,齊王之死,與我的家族,斷然不存半分關係。我之所以想擺平此事,不過是因為青鴉這個人,是我家二公子的同門師兄,絕不代表這是崔氏操縱下發生的命案。單大人頭頂青天,心如明鏡,望明察秋毫。”

    “崔大小姐還是先請入座。”單正九做足禮數,等到崔千雪入座後,才正了正神色,他隻留下訟師執筆記錄,遣退了其他輔官與幕僚。

    驚堂木拍下——“帶證犯!”

    崔千雪早就聽說過霍橘,在她是喬然的義姐之前,華山派掌門霍離的獨生女,無心接手掌門之位,與鄉村野夫無名之輩私奔,在過去也算一樁轟轟烈烈的事情。照理說,應是如卓文君一般愛憎分明的性情女子,怎會為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做事,如果不是被脅迫的話,那崔千雪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公堂兩側,各立三班持棍衙役,一聲“威武”喝得震耳欲聾。

    霍橘披頭散發,臉上道道血痕,囚衣加身,戴著木枷鐵鎖,一步一拐地拖著傷腿走到堂中,被押著頭顱按了下去。膝蓋碰到冰冷的地麵,發出刺耳地“咚”地一聲,力大得好像跪碎了膝蓋。

    單正九:“何家女子,報上名來。”

    霍橘緩緩地抬起頭來,“民婦霍橘,渭南華陰人士,華山前任掌門霍離之女。”

    單正九:“所犯何事,欲作何證?如實道來。”

    “所犯何事?嗬!”霍橘淒涼一笑,又垂下頭去,“齊王殺害死我父親,我胳膊擰不過大腿,隻能回華山避世,奈何齊王拿我夫婿與子女要挾,甚至揚言要滅掉整個華山派!他逼得民婦背信棄義,害人性命,天理何在?”

    單正九:“何以為證?誣陷皇族是大罪。”

    霍橘咬牙切齒,“齊王身邊那個叫霜霜的女子她也死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等死無對證後偏偏問起證據來了。可笑不可笑!天可老,海能翻。消除此恨難。”

    她轉頭朝向崔千雪而跪,“崔大小姐,我對不住青鴉,但我無計可施。直到確認齊王真的死了,我才敢回來作證,如若不然,良心不安。”

    崔千雪:“知道什麼就說什麼,看在喬然的份上,我能保證崔氏不會拿你出賣青鴉這事而為難你,但你也要保證,知無不言,言必如實。”

    “我必如實,隻怕青天大老爺受不住。齊王是如何死的,我最清楚不過,他是被自己燒死的,並非是被青鴉所殺。當夜我引青鴉上樓,青鴉的師叔陸燎被困一樓,他武功蓋世,單打獨鬥無人能敵,當夜埋伏在樓下的人有數千,齊王把自己能調動的隨從全部抽出來藏於樓下,就為了截殺陸燎。陸燎被困,就難以協助青鴉。樓下血流成河,我無處可躲,進退兩難,心裏亦七上八下,之所以跑到樓上,我是存私心的,齊王殺我父親在先,要挾我華山派在後,無論如何我也做不到若無其事轉身走人,於是我找到了榮字第一號房,他們正在交手,沒人注意我進來了,我躲起來看青鴉是否能應付得了,我雖然騙了他,但我實屬無奈,若他寡不敵眾,我必出手相助。後來齊王自己打翻了油燈,起了火,而陸燎也上了樓,我親眼所見陸燎帶走了青鴉,當時齊王還有手有腳的在房裏,他沒輕功,也沒隨從,肯定跑不快。我一聽到齊王的死訊,就現身出來作證,我霍橘一生坦蕩,唯在青鴉這件事上,違背了良心,所以,一旦確定家人平安,我縱然人頭落地,也不能叫青鴉蒙冤。一個人雖然嘴裏說著要殺人,但隻要他沒有實際行動,就不能判有罪。而那場火,也是因為齊王自己不小心才走了水,自作自受能怨誰!”

    條理清晰,口若懸河,振振有詞。一番話說下來,聽得單正九眉頭緊鎖,感覺頭發又白了幾根。單正九這輩子手裏審過的案,多如牛毛,真話假話,開口就知。霍橘的片麵之詞,你不能說她信口雌黃,但也不能說她語存其誠。幾句真,幾句假,幾句真的也要當假的聽,幾句假的也要當真話信,單正九心裏有數。就拿那盞油燈來說吧,皇族的人都是專用官燭,而且齊王身邊也是有人的,青龍的屍體就在他邊上。

    崔千雪是知道實情的人,她曉得霍橘是與她站在同一陣線,心裏已經盤算好了,就算霍橘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她的家人,崔氏一定會安排妥當。

    如果不是為了家人的安危,還有華山派的生死存亡,霍橘不會淌這趟渾水。

    三個人各懷心思,節骨眼上竟無一個作聲。

    時間耗費到崔硯的到來。

    兩扇厚重的大門緩緩推開,他麵色如常,風度翩翩地走進了陰沉沉的公堂,閑庭信步,猶如花園踏青,十足地文雅,白錦長衣一塵不染,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他身後,跟著一個奇怪的人。

    那個人披著連帽的麻灰鬥篷,身形單薄,仿佛弱不禁風,他低著頭跟著崔硯進來,崔硯停下他便停下。

    崔千雪正奇怪那個人是誰,就看到那個人抬了抬頭,鶴發暮顏,是位老人。崔千雪更加覺得奇怪,那個人雖然是老人的樣子,但是從他的眼神裏,感覺不出他的年齡,好像生在外麵的這副皮囊,是硬生生套進去的。她首先想到的是,會不會是青鴉易容而來。還未多想,就聽到崔硯在那邊說——

    “這是陸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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