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6

章節字數:3780  更新時間:14-12-14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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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飛瓊,人間情薄。

    雪風如刀麵如割。

    城門開,戰鼓聲停。

    馬毛帶雪,草檄結凝。天地一白,鳥獸聲俱絕。

    火銃鳴天齊發,黑煙繚繞。

    騎兵下馬,單膝跪地,異口同聲道:“恭迎王妃!”

    氣震河山!

    崔千雪披著奇珍異獸所製的毳衣,小狼替她提著金香銅的爐火。崔硯就停步在他們身後。

    蘇日榖沒有下馬,他昂著佩戴獸骨狼牙的脖子,居高臨下等待崔千雪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

    崔千雪快到蘇日榖跟前,就停下步伐。

    她不動聲色,隻是靜靜地凝視那個人。

    蘇日榖人高馬大,長長的辮子用黑牛筋綁住甩在身前,發尾垂著一顆像羊眼珠一般的寶石,天寒地凍、雪落滿山的天氣裏,他還打著赤膊,精壯的前胸後背刺滿了蘇日族的圖騰,額頭頂端還紋出一豎黑線,長長地直到雙目之間,像多了一隻狹長的眼睛。

    陸日榖整個人散發著殺神般的威懾力,與溫潤如玉的崔硯產生了鮮明對比。

    但隻要看到崔硯的眼睛,就知道他的溫和謙慎都是表象,此刻他的目光如銀月的劍尖,若被他盯上一眼,仿佛被銀月一劍封喉,令人膽懾。

    蘇日榖俯下身子與邊上的譯官用韃靼語講了一通,譯官頭如搗蒜,跑崔千雪跟前用生硬地漢語傳話,“我們的王子說,韃靼族的所有女人加起來都沒有王妃您漂亮。他想很快與您大婚,希望您現在就跟他回去。”

    小狼搶話道,“那他也得下馬,親自過來請我們大小姐。”

    崔千雪微一含笑,恰似千樹萬樹梨花開,話雖對著譯官在說,可眼睛一直沒離開蘇日榖,看似溫柔,卻在這片柔情裏摻著不可低估的威嚴,“我為了他可以離家萬裏,永世不回,如果蘇日榖不能為我走這幾步路,那我想,黑水城的岱欽,一定跑也能跑來。”

    譯官張著口,半天閉不上,崔千雪拐著彎說話,他壓根沒理解意思。

    崔硯上來說道,“你去告訴你家主子,要人,就下馬過來親迎,不要人,就滾回草原吃草。”

    譯官又跑回去,直白地翻譯給蘇日榖聽。蘇日榖眯起他眼尾向上吊起的眼睛,跟崔硯一個對視,蘇日榖身後有著能夠踏破冰河的鐵騎,而崔硯眼裏,有雷霆萬鈞之勢!

    蘇日榖把辮子甩到身後,快馬幾下就到了崔千雪那邊,他勒住馬繩繞著崔千雪周身一圈,然後翻身下馬,金甲戰靴重重地踩到地上,他說話的聲音如獅子低吼。

    小狼:“他在說什麼?”

    譯官:“王子說他——”

    崔千雪揚手打斷他,“我們知道了。動身吧。”

    譯官:“……”

    蘇日榖神情嚴肅起來,他單膝跪地,高舉起胳膊,攤開手掌。

    崔千雪看著他手心的紋路,壓抑已久的苦澀湧風起雲湧,她貝齒暗咬,狠下心來,伸手就要放在蘇日榖手上——

    “姐姐!”

    崔硯突然出聲,一手箍住崔千雪小臂,他製止崔千雪,“姐姐……”

    長姐如母,崔硯千言萬語如鯁在喉,最後關頭,他搖了搖頭。

    蘇日榖霍然起身,怒喝一句。

    譯官:“王子問你們是不是出爾反爾?!”

    崔千雪柳眉一挑,眼波橫浸綠雲鬟,萬種風情流光飛舞,“叫你家王子耐耐他的蠻性。”

    蘇日榖冷著臉,果然不言語了。

    崔千雪反手拉住崔硯,像兒時一樣與他擁抱,她埋首低頭,泫然欲泣,喃喃細語道,“以前我抱著你,你在我懷裏一天一天長大。現在我再抱著你,已不及你的肩頭。小硯,崔墨不容易,你別怨恨他。今後我不在家裏,生意上的事你要多幫幫小宣。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崔氏永不分家,你記住了。”

    “我記住了。”

    崔千雪略推開了崔硯,她麵色如常,朝蘇日榖語笑嫣然,“還不走?”

    崔千雪主動拉起蘇日榖的手,把自己的手心與他的手心相互貼合。蘇日榖立刻伸過去另一隻手,他抱起嬌花弱柳的崔千雪,把這位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絕代佳人,安安穩穩地舉上馬背。

    崔千雪拘著笑意,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春暖花開不及她燦若芙蕖出鴻波。

    蘇日榖牽住馬,調頭往回。

    崔千雪橫坐在馬鞍上,不再回頭。

    “蘇日榖!”崔硯幾步衝上去,“我把姐姐交給你,你必要對她忠誠!她的背後是整個清河崔氏,你要統一西北,稱霸草原,指日可待!”

    蘇日榖聽後一點頭,揮拳朝自己左胸一擂,許下韃靼人的承諾。

    單正九站在城門之上的高牆後,眉頭緊鎖,麵色鐵青。

    “大人,難道我們就這麼放走崔氏姐弟?”

    單正九看也懶得看下屬,隻顧揉著眉心,有氣無力說道,“沒有糧食,百姓造反,這個罪可比放走崔氏大多了,你擔得起?”

    他的下屬氣道,“可是!都兵臨城下了!這麼多日過去,為何朝廷不派援兵?”

    單正九恨鐵不成鋼,一巴掌拍在問話人的腦門上,“你白跟我這麼多年了,那崔氏的大公子手段通天!跟聖上沾親帶故,又……”單正九聲勢弱了下去,嘟噥道,“君臣之間又不明不白……”

    “可是大人——”

    “別可是了!”單正九噔噔噔地下城樓,“既然那個韃靼人說來接親,那就讓他接走吧!這個罪我可受不起了!馬上給本官備馬!趕快回京!”

    單正九迎麵撞上了一個人,他氣道,“誰啊?!”

    被撞的那個人扶正了官帽,尖著嗓子自報家門,“是我啊!單大人,你何故急成這樣?天塌了也用不著你頂啊!”

    “黃公公!你怎麼?!”單正九湧起他鄉遇故知之情,幾乎熱淚盈眶,“是不是聖上派出援兵了?到哪了?他們剛走,現在還追得上。”

    黃公公擺擺手,擦著白粉的臉上,五官都擠在了一起,“快別提援兵的事了。聖上最近就為了韃靼人的事,對崔氏大公子大發雷霆,兩個人劍拔弩張,誰也不讓誰,害得我們做下人的,眾情惶惶,如履薄冰,甚是淒慘啊!”

    “那公公這次來所為何事?”單正九眼皮子跳個不停,莫非是等不及,現在就要治自己的罪?

    “雜家是來傳口諭的。”

    “什麼口諭?”

    “事關崔氏二公子的去留。”黃公公故作神秘,以為單正九會追問下文,可是單正九若有所思,隻顧想自己的事,半天沒接話,他隻好訕訕地說道,“崔大公子一紙密令就令雁門關大開,如果崔二公子再去邊關,聖上說,那這天下豈不是真的要易主了?可是之前已經下過聖旨了,不好朝令夕改,隻能傳下口諭,不再頒發聖旨。聖上苦心孤詣著呢!”

    單正九安了安心,定了定神,“吾皇聖明!”

    黃公公翹著蘭花指指了指外頭,“皇上聖明,就怕他們揣著明白裝糊塗。”

    幾場雪後,春風拂檻。

    夭桃吐絳英,滿城芬芳。風和煙暖燕巢成,正是一年好風光。

    喬然前幾天感冒了,現在還穿著雪掛子,不肯初試輕羅紗衣。他擤了擤鼻子,百無聊賴地聽著屋外鶯鶯燕燕,閑看滿院落花姹紫嫣紅。

    小虎從使勁一跳,從窗戶那爬進來,“祖宗欸,你怎麼不開門啊!”

    喬然懶懶地舒展了一下腰身,打個哈欠道,“忘了。”

    小虎:“……”

    喬然:“有事?”

    小虎:“公子去逛煙水坊了?”

    喬然茫然。

    小虎翻了個白目,“外頭有個女人,非要找你。”

    “找我?”喬然指了指自己,忽然想起了什麼,“是芸苕?快請她過來。”

    不一會,芸苕過來了。

    “奴家見過喬公子。”

    芸苕進來,喬然就眼前一亮,卸下藝伎妝容的她,不似野花凡草等閑春,更似瑤林玉樹褪風塵。

    喬然見她鉛華消盡見天真,誇獎道:“你卸妝好看多了。”

    芸苕羞澀,緋紅了臉頰。她雖無美豔,但勝在清揚婉兮,淡眉如春水,玉肌伴清風。

    喬然熟絡地招呼她喝茶,“現在自由啦?”

    芸苕喜悅,“是呐,托公子的福。芸苕真不知怎麼回報公子的恩德。”

    喬然提著細嘴小銀壺的一抖,差點燙到自己,“你可別玩以身相許的那一套!”

    芸苕噗嗤一聲笑了,“奴家萬萬不敢。在清河,誰不知道公子是崔二公子的人。”

    “胡說什麼,我才不是。”喬然挖空心思想爭辯,卻怎麼也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芸苕掩嘴笑道,“公子別生氣,我說笑呢。”

    “你這小妮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眼巴巴地要見我,到底有什麼事?”

    “說起來呢,也是公子贈了太多銀子,奴家不但贖了身,還買下了煙水坊。”

    “什麼?你把整座煙水坊都買下了?”喬然驚訝地瞪起眼睛,不是吧,我隨手給一籃子錢,居然多到能買下一處產業?

    芸苕正色道,“公子放心,以後煙水坊隻做幹淨生意。”

    “那………”喬然想了想,也不知該說什麼,就接道,“那很好啊!”

    芸苕又麵露難色,“公子可否教授我們一些新曲子?就像上回元宵夜,公子唱的那種歌曲。可以嗎?”

    “行啊,不在話下嘛。”喬然爽快地答應,“不過,我可得收點學費啊!”

    “行啊!不在話下嘛!”芸苕學著喬然剛才的樣子,也很爽快。

    隨後兩人又東扯西扯了一會,天色暗了芸苕才欣然而歸。

    煙水坊裏,盧溫玉煮著瑞雪紅梅梨花白,嫣紅一瓣,純白又一瓣,花瓣隨著沸水翻滾。他拿起黃鸝環翠柳的茶碟,倒進一些芙蓉茶,花香與茶香,充滿整個雅房。

    “多好的茶,無人共飲,實乃憾事。”

    盧溫玉幽幽一聲輕歎,眉宇間像凝結了一層白霜,他自己輕言細語著,“人之相交,貴在知心。朋友易得,知心難求。更何況……他心有所屬,所屬非吾。”

    房外芸苕輕輕扣門,“盧公子?可以進來嗎?”

    盧溫玉:“進來吧。”

    芸苕開門再關門,嗅了嗅,“公子煮茶呢,好香啊!”

    “能飲一杯無?”盧溫玉朝她溫柔微笑,客氣地替她舀了一木勺,傾入淺底冰紋的碗裏,“暖暖身子。”

    芸苕雙手捧起,熱汽騰升,頓時覺得手也暖了,人也放鬆了,她謝過盧溫玉,提起正事來,“喬公子答應我了,他很幹脆,一點也沒猶豫。盧公子覺得他悶悶不樂,是不是多慮了?”

    “他答應就好。”盧溫玉熄滅了爐火,“白日裏等待,夜裏也等待,我就怕他等出個好歹來。話也不常說,人也不愛走動,做什麼都是懶懶的,你今天去他在做什麼?是不是窗前簾下呆坐著?”

    芸苕想了想,點點頭。

    “他喜歡唱歌,我喜歡他開心。”盧溫玉起身道,“他有事做,就不會想那麼多。時間對他而言,就不會那麼難捱。”

    “盧公子真替喬公子想得周到,不惜花重金買下整條煙水巷,你們二位都是芸苕的恩人,就恕芸苕多嘴,盧公子請勿怪罪。”

    “你說便是,何來怪罪不怪罪呢。”

    “咫尺天涯,盧公子為何不與喬公子明說呢?”

    盧溫玉默了默,唇角漾開苦澀的弧度,似笑又似悲,他極輕極輕地吐出四個字,宛若歎息,“情深不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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