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87 更新時間：14-10-06 13:59
周潤之細細嗅了百合巰的香味，又粘在指尖摩挲，複兒又用舌尖輕點。“可是用了石膏凝合？”
葉卿不解其意，微微頷首。周潤之長長歎息一聲，又問：“裏麵可是有薏米一味。”
葉卿點點頭，周潤之道：“薏米性寒，雖有養顏之效，然而孕婦體寒者禁食，否則流產或不孕。”
我聽了這話疑雲大起，我一向喜歡在炎炎夏季喝薏米紅棗粥，且我有體寒懼冷的毛病，如此一來豈不是損傷身體。想我入宮以來也是多承雨露的，卻至今沒有消息，焉知不是其中的緣故。
芳玫聽這話急忙用手捂了肚子：“太醫快來看看，本小主的孩子可有恙？”
周潤之依言診脈，道：“小主所用百合巰不多，隻是有些動了胎氣，臣為小主開幾副安胎藥應該無虞。”
葉卿的臉色如同被風霜傾打的枯葉：“敢問太醫若是用了一整盒百合巰會如何？”
周潤之遲疑道：“若是如此，恐怕會有五成的幾率小產。”
葉卿嘴角下沉，輕輕“哦”了一聲，木著臉端坐在位子上不發一詞。葉卿的身子確實不如芳玫強勁，可也不至於奔波忙碌幾日，受了驚嚇就小產，原來其中還有這樣的原因。
周潤之檢查了百合巰，最後道：“依臣看，正是百合巰裏的石膏阻礙血管流通，使血塊凝聚，故而成疤留痕。”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八成就是百合巰引起的芳玫不適，湘筱急忙追問：“可有解救之法？”
周潤之道：“小心診療或許可以淡化傷痕，但能否完全不留傷痕，還要看以後，此事需要徐徐圖之，還請小主配合。”
芳玫沒有不答應的，周潤之又講了其中的忌諱，例如不能飲酒，不能吹風，不可以接觸麝香之類的香料，如果可以最好連香料都不要用。周潤之解釋道：“很多香料裏參雜了鉛粉之類的東西，不但損傷肌理，還有礙傷口愈合，最是忌諱的。宮裏的東西大多是好的，很多是用鮮花現磨的，可若是裏麵不小心參雜一星半點麝香、鉛粉，對於傷口都是很大的利器。”
又囑咐日後洗臉都要萬分小心，不能讓傷口裂開也不能碰到不幹淨的水導致化膿等等。芳玫這樣粗心大意，這樣精細的事情我實在不放心，仔細叮囑藍兒好生記得，又讓青黛暫時留下來照看芳玫。
芳玫本來畏懼容貌將毀，聽的周潤之尚有解救之法，心神稍安，我也不想打擾她，想著先告辭離開，然而葉卿盈然而起：“慢，百合巰一事尚未明了，我覺得還是先弄清楚才是。”
芳玫因為百合巰深怨葉卿，然而葉卿也因此失子，同是天涯淪落人，也難以將責怪之言宣之於口，隻是卷了身子側臥不去理她。
我和葉卿多年摯友，情同姐妹，然而芳玫在旁，一向口舌靈敏的我也不知從何開口，真的是如湘筱所說，遇到感情越深的人，越發糊塗，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是湘筱最冷靜：“弄清楚？怎麼弄清楚？隻怕弄到最後也隻是一個不幸的巧合。皇後賜了你百合巰，不料你後來有了身孕，正巧這百合巰裏麵有一味薏米導致小產。皇後娘娘是無辜的，她根本不知道你懷孕了，你也是無辜的，你也不知道這裏麵有一味薏米。百合巰是難得的珍品卻有一味芡粉，人人都知道去掉其中的芡粉萬事大吉，豈料可以食用的薏米居然也能成為殺人凶器。”
葉卿喃喃道：“巧合……“她的眼裏留下淚來：“不是巧合，皇後，皇後早就知道我有了孩子，她隻是吩咐我要瞞著，直到小國宴的時候說出來。”
我不曾想皇後居然包藏禍心，心裏驚疑不定，然而轉念又覺得不對。“百合巰有問題，可皇後是什麼人，她怎麼會用這麼淺顯的方法去陷害別人，她要是這麼大意的惡毒之人，早就被沈德妃等人抓到把柄，後位不穩了。”
葉卿的淚風幹在臉上，她痛苦的把眉聚在一塊兒，咬著紅唇思索，像是想到什麼，臉上濃濃的懷疑散去，肯定道：“不會是皇後。”
我和湘筱疑惑地看她，她似乎是下定很大的決心，臉上的失子的悲傷不在，坐直身子，沉聲道：“皇後膝下無子，她答應過我一定保住我這一胎，因為……因為她要過繼我的孩子，隻要我生的是男孩，那個孩子就是皇後的嫡子。”
我吃驚地看著她，皇後居然要抱養葉卿的孩子！皇後如今也30了，與翊同歲，她還不老，可是想懷上孩子也是不容易的，何況美人多嬌，後宮隻會有越來越多的佳人，她得到的翊的愛隻會越來越稀薄，懷上孩子也是越來越難，如此看來，她有這樣的念頭也不奇怪。
桌子上嫋嫋輕煙徐徐升起，正是周潤之為了安胎給芳玫點的寧神香，白色繚繞的薄煙四散開來，不意模糊了湘筱的臉，湘筱在沉思，我以為她是在沉思，所以當她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嚇了我一跳。“會不會皇後隻是在掩耳盜鈴。”湘筱的聲音很低沉，隨著輕煙騰起散開。“也許皇後隻是用了障眼法，她根本不想葉卿你的孩子生下來，所以用這樣的話迷惑你，讓你放心大膽的用百合巰，即使事發，你也不會懷疑到她身上。”
葉卿顯然不相信，可是她的聲音軟弱無力。“不會，皇後是真的想要過繼我的孩子，你還記得小國宴的時候我穿的衣服嗎？我再蠢也不敢穿大紅牡丹的衣服，那是皇後為了讓我失德，以後留下伏筆借口抱養我的孩子。”
湘筱笑了，這樣淺淺的笑容在煙霧繚繞的屋子裏麵並不真切。“你居然舍得？舍得讓剛出生的孩子被別人抱走。”
葉卿的眼裏幾多無奈：“後宮鮮有人能平安生下孩子，除了依仗皇後我別無他法，隻要孩子能平安，即使不能是我陪伴他長大也沒關係。其實我更希望是個女孩，這樣就不會有人和我搶她，可是，我的孩子還是沒能……，我的孩子……“
葉卿的悲傷感染了芳玫，芳玫的臉不再是冰冷僵硬的，帶著些許感動的溫度，我起身抱住哀痛的葉卿，希望可以給她一點鼓勵，這時候我什麼也不能做，我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無力，我是多麼弱小啊，根本無法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葉卿似乎振作了些：“我的孩子不能白白沒了，我要告訴皇上，讓皇上為我做主。”她很激動，直接從我懷裏站起，要往門外衝。
湘筱一把拉住她：“前些日子你那麼消沉，一點也不像是堅強的趙葉卿，現在的你這麼衝動，也不像是冷靜的葉卿。”
葉卿反抓著她的手，克製著，忍耐著：“我該怎麼做，你來告訴我，你說啊！”
我道：“告訴皇上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因為這樣簡直就是在說我們幾個在控告皇後娘娘。既然連你也認為皇後不是凶手，那麼這件事隻有一個人適合裁處。”
湘筱淡淡的淺碧色眼影隨著眉的擺動輕顫：“皇後。”
我自信微笑：“對，皇後。既然皇後不是凶手，那麼就是有人想通過皇後的手陷害，想必皇後娘娘知道了必定十分震怒。”
如同撥開烏雲見明日，葉卿眉頭舒展。
等到葉卿離開，我也向芳玫告辭，走出屋子，外麵的太陽明晃晃照耀，原來芳玫不願見人，將屋內用厚厚的簾子遮住所以屋內暗淡，可是屋子外麵仍然是陽光大好。
我著住被曬的微刺痛的眼睛，輕聲道：“誰是凶手呢？”
湘筱道：“必定不是皇後。”
我回頭看她，湘筱靜靜立在門口陽光最為耀眼的地方，整個人被照得發亮發熱。她淡粉色華衣裹身，露出線條優美的頸，裙幅褶褶流動輕瀉於地，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絲用發帶束起，頭插蝴蝶釵，薄施粉黛，隻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紅扉感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可愛，整個人好似隨風紛飛的蝴蝶，又似清靈透徹的冰雪。
我道：“這麼相信皇後？”可她笑而不語，我道：“那我也敢說必定不是葉卿。”
她笑容停滯嘴角，微微側目看我：“想來皇後娘娘能坐上皇後的位子定然手段不俗，真相指日可待。”
“你好像還是不相信葉卿？”
“起碼我沒有認為今天的事情也是她的局。”
我微微變色，她渾然不覺，昂首麵向陽光：“若果皇後真的隻是用過繼的說法騙她，那麼葉卿失子的時候也應該能夠猜出一二，她不敢正麵交鋒，於是曲折地用了芳玫的事情揭發出來，一切也能說得通。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葉卿未免太可怕。我隻是不相信葉卿會有這樣的心機，這麼狠毒的事情起碼葉卿那樣的個性是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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