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55 更新時間：14-09-06 08:10
葉平看著那蒼鷹消失後便披了件大髦，從正門出去，也沒讓人備轎子，隻身走在街道上。
素淨的手在衣袖下狠狠握緊然後鬆開，冬季的寒風倉促的掃過臉，吹散了滿頭的發也吹痛了眼，他記得一切開始的時候也是冬天，下了幾宿的雪，一直下一直下，怎麼都不肯放晴。。。
那一場雪，掩蓋了很多東西，它停時，什麼都變了。。。雪融後，什麼都沒了。。。
葉平在一扇紅漆朱門前住了腳，即使是偏門，皇城依舊豪華繁盛，守門的兵士睜著惺忪的睡眼，不耐煩的便要趕人。
葉平將隨身帶著的官牌遞給那人，請他通報。那人接過牌子後便一臉的誠惶誠恐，不消一刻，那兵士便帶著個內侍匆匆來到。
“林大人久候了，請這邊。。。”陸公公陪著笑，將葉平領了進去。
皇宮內的園子，終年以炭火恒溫，天水澆灌，即使外麵當值嚴寒酷暑，這兒也依舊春和景明，百花吐納，嚶嚶不休。
葉平進園子時看到的便是如此一派姹紫嫣紅的絕美景象，雖然天色暗沉，卻一路高懸琉璃宮燈，燈影搖曳，美不勝收。
那人就站在園內的亭子裏，一襲的紅衣曳地，青絲流瀉，白玉的手舉著杯酒，不發一言的望著亭外，徒留一個背影，單薄而蕭瑟。。。
葉平向龍霄跪下，呼了聲萬歲。
龍霄慢慢轉過身，薄唇淺抿，麵如冠玉，神色肅冷，舉起手中的酒杯，噙了口，眼內的神思碎在了琥珀色的酒液中，一飲而空。眼波一轉，輕笑著向葉平招了招手。
葉平依言而上，亭內有張石桌，擺了一張琴，一壺酒，還有一隻笛，琴為九霄環佩，伏羲式，杉木斬成，木質鬆黃，配以蚌徽。琴身髹朱紅色漆，鹿角灰胎。酒為金波，酒色如金，在杯中浮動如波是以得名。笛為曲笛，笛身粗長，陰刻浮雲遊龍，音色渾厚柔然，笛末係一紅穗玉佩。
葉平看了看桌上的兩個酒杯，輕道“陛下，早知臣會來？”
“嗯”龍霄含笑點頭。。。
“那麼臣也不繞彎子了，柯洛在哪？你也知他是閑散人，又何必再費心費力的招惹，倒是弄個兩敗俱傷又有什麼好處。。。”
龍霄垂下眼，徑自斟了杯酒遞過去“這天氣寒冷，你大老遠的過來，想是凍壞了吧。。。這酒還是溫的，暖暖身子，也好。。。”
葉平的麵色微溫，僵著沒有動手。
龍霄晃了晃手中的酒，眉目柔和，唇角噙笑“你聽說過烏鴉反哺的故事嗎？你不肯喝，是要我如此？”
葉平一震，臉色一僵還有些潮紅。
“又或者，你怕這酒裏有毒？”龍霄挑眉看了看，幹脆得拿起那酒杯抿了口，又笑著遞了過去。
葉平也不好再推脫，龍霄看著葉平微揚著脖頸將那杯酒飲下，笑意愈濃愈深。。。
“葉平。。。”龍霄輕喚一聲後在石桌前坐下，擺正了身姿“我前些日子譜了首曲，還未譜詞，你用那笛和我一曲好不好？”
葉平一臉狐疑的看著他“陛下，我隻想把柯洛。。。”
龍霄一揮手攔了他的話“他現在很好，我若高興了自會帶你去看他。。。若是不然，林大人便先走吧。。。莫忘了深宮內院不方便官員出入。”
葉平一把拿起桌上的笛“還請陛下賜教。”
龍霄淺笑，將手附上琴弦，勾，挑，抹，頗有架勢。
琴聲渾厚，笛聲清越，相輔相成，勾勒出一派青山遠水，十裏嫣紅的世外桃源。琴音初始柔和，空靈，卻在不久猛的轉折，激越如馬蹄潑墨，
連角邊聲，沙場狂煙，勢如千萬大軍過境，葉平眼神一變，音調也猛的變強，卻是剛中帶柔，死死製約住琴聲中的狂虐之氣。龍霄垂首，十指連挑，葉平微垂眼瞼，十指變轉加快。
溪水崩石，萬丈銀河，橫馬江山，快鞭山河。。。
龍霄微一蹙眉，琴音鏗鏘，漸有破石搗海之勢，葉平臉色鄭重卻漸漸蒼白，抗衡幾許，笛聲漸漸被琴音牽製，聲聲暴戾，紫鵑泣血，葉平額上幾許虛汗，手一抖，笛砰的跌落在地。
龍霄手一抹琴麵，抬眼，冷冷的逼視著他，良久，才直起身，將葉平扶起來“我現在很不高興，怎麼辦？”
葉平慘笑一聲“陛下還要如何，臣自當奉陪。”
龍霄靜靜地看著葉平，忽而笑了，拉起那人的手“走吧，我帶你去見柯洛。”
葉平跌跌撞撞的任他拉著走，手心相觸的溫度，隻讓葉平的笑意更淒。
柯洛住的地方離這兒並不遠，也算是座頗為豪奢的偏殿。龍霄上前，將殿門推開，殿內一片漆黑，竟沒有點燈。
葉平試探著向前走了幾步，伸手四下摸索“洛兒？洛兒，你在嗎？”
嘩的一下，殿內猛的燈火通明，龍霄晃熄了火折子，嘲諷道“你就不知道點下火會比較好找嗎？”
葉平沒有接茬，殿的中央有一張極大的塌，一個藍色的人兒怯怯的縮在滿塌的錦緞中，塌邊站著一個布衣的男子，冷漠的看了他們一眼便又垂下頭去。
那藍色的人兒睜著一雙眼好奇的看了看那兩人，然後咯咯的傻笑起來。“葉平，葉平，葉平。。。。你也來了，你也來了。。。“
葉平柔和的勾起唇角，正待應聲，卻見那人歪了歪頭，吧嗒吧嗒的淚突然流了下來“葉平，你答應我，我們一起去救齊軒好不好，一起去救他好不好。。。再不救，他就要死的啊，就要死的啊！！！”
柯洛瘋瘋癲癲的笑，從榻上爬起來，赤著腳，跑到葉平身邊“你幫我去求他。。。去求他，不要生我的氣，不要生我的氣，不要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我錯了啊。。齊軒，我真的知道錯了啊。。。。我錯了，錯了！！！。。。”柯洛的語聲悲戚，那張臉卻還在笑，咯咯的笑，一邊笑，一邊哭，不停地哭，不知道有多少眼淚從那雙睜得大大的眼裏流出來，玻璃般的透明脆弱，明明在笑，卻淒慘的讓人心揪。
葉平呆呆的看著眼前扒著他衣袖的男子，他記得他也曾這樣跪著求他，一邊磕頭，一邊哭，他沒有同意，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背著他自己去闖那個魔穴，當齊軒渾身浴血的背著昏迷不醒的柯洛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殺了齊軒。。。
”乖。。。洛兒，我在這兒，我沒死。。乖，那隻是個夢，一個夢。。。你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我沒死。。。洛兒，我沒死。。。“齊軒將柯洛攬到自己懷裏，不停地給他擦去眼淚，柔聲安慰，望著懷裏人的眼神是那樣的痛苦，害怕。那不隻是柯洛的噩夢，也是齊軒的噩夢。。。
葉平不可置信的後退了兩步，然後瘋了般抬手揮了齊軒一巴掌“你告訴我，他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
齊軒被打的抖了下，痛苦的閉上眼“你。。。不惜用自己來引寒毒，可是還是太晚了。。我隻是沒告訴你，你一走，他就瘋了，我一直想找鬼醫的師傅，不隻為你，也為他。。。”
葉平一臉的驚懼，然後恨極的看著他，抬起手又要打，卻被龍霄一把握住。
“鬆開！”葉平渾身顫抖著道。
“別鬧了，葉平。你該知道，他也不想。”
“不想？不想就可以把他折磨成這樣！不就是不愛嗎？當初他若是真正狠下心斷了柯洛的念想，柯洛會落到今天這種田地嗎？他為他付出那麼多？他呢？不過是感激啊！十足的真心換來這樣的假意，誰能夠平下！”
“十足的真心換來這樣的假意。。。”龍霄搖頭笑了下，貼身到葉平耳邊“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什麼？”葉平皺眉問。
“我賭他是真心的，我們來玩個遊戲，如何。。。”
葉平冷了眼色“算了吧，無論如何，齊軒要用一輩子來償。。。”
“你還想不想要柯洛的幸福？你隻有確定了齊軒的心思才能夠安排好柯洛的後路啊，再是深厚的感激，日子長了都會變成憤恨的。。。”
葉平無話以答，側頭看了看柯洛癡癡的笑臉，低頭思量了下，半響，才答了“你說，你想怎麼做？”
龍霄神秘的挑了挑眉“你莫忘了，這是場賭局，是要下注的。。。”
“你要賭什麼？”
“現在先欠著吧。。。。賭完了你自會知道。。。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我的賭注和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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