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你清夜無塵

正文  第一章

章節字數：2048  更新時間：14-10-10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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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八年再次見到陳清讓，是在重平關，南燁國和離昭國兩軍交戰的戰場。透過漫天的風沙和兵士交戰卷起的塵土，洛清塵看到遠方的一處高丘上，一著玄色戰袍的男子駐馬而立。即便已經過了八年，他還是能夠僅憑借一個身影就認出那人。陳清讓……心心念念了八年，八年的執著、依戀、懷想，還有，恨。

    翌日，兩軍對戰。

    洛清塵拍馬而出，揚聲叫陣：“離昭洛清塵，特來領教陳清讓陳將軍的高招。”

    “好個狂妄的小子，竟敢挑戰本將軍。好，那就讓我來教訓你一番。”陳清讓跨馬緩緩而出，顯得氣定神閑。

    他今日著紅色戰袍，熾烈如火，和當年一樣，長身玉立，邪魅英挺，長長的劍眉斜飛入鬢，嘴唇薄涼。可是，他的眉宇間還是添了一分滄桑，兩鬢已添華發，畢竟已經征戰沙場二十年了啊。

    “哼，少廢話！”洛清塵說著，揮劍刺出，劍走輕靈，流光飛舞。

    陳清讓亦揚劍，不疾不徐地展開攻勢。兩人使的居然是同一套劍法，相互試探著，瞬息流走萬變。比起洛清塵，陳清讓的劍勢沉穩端凝，劍劍直指要害。洛清塵揚劍格開，兩劍相交處泠泠作響。突然，洛清塵飛身下馬，長劍在地上一點，借力在空中一個旋身，反手又是一劍，兔起鶻落，直襲陳清讓的手腕。他變招如此之快，令陳清讓有點措手不及，隻得順著劍勢從馬上翻身躍下，伏地一個翻滾，才堪堪避開。

    我們家小洛長大了呀。陳清讓的嘴角微微挑起，竟是帶了一絲笑意。他重又展開攻勢，劍走龍蛇，白光如虹。洛清塵逐漸有點招架不住了，兩人的對敵經驗畢竟有極大的差距。驟然間，陳清讓劍鋒一轉，長劍斜斜削近洛清塵的頸側，猶如流星閃電。在劍鋒抵達脖頸時，陳清讓又收住劍勢，僅把劍架在洛清塵的脖子上。

    “怎麼樣，你輸了。”陳清讓輕笑，語氣中似有一絲挑逗的意味。

    果然，還是輸了。洛清塵花了八年的時間，隻為能和那人站在同樣的高度，隻為他能夠認認真真地正視自己。如今，洛清塵憑借自身的毅力和能力奪得了離昭國的武狀元，並獲得夕葵公主的青睞，成為離昭國的駙馬。可是，他還是輸了。仿佛這麼多年的努力都被全然否定了，一陣無力感向他襲來。

    “殺了我吧，就像當年殺了爹娘一樣……哥哥。”洛清塵輕喚，一如當年。

    若是沒有八年前的那一夜，他依舊會是他最依賴的哥哥，他也依舊會是他的小洛——那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那是一個夏夜，應當是清夜無塵，月色如銀吧，但在洛清塵的記憶裏，卻分明是月色如血。那一夜，陳家慘遭滅門，全家上百口人，隻餘下他們兄弟兩人。血流成河，慘不忍睹。殺戮者，就是陳清讓。這個穿黑衣的男人，如同來自地獄的修羅。他手中的長劍鋒銳絕倫，泛著森森寒光，殷紅的血由劍尖滴下，一滴，一滴……

    那時的洛清塵，還叫做陳清洛，是陳清讓的弟弟。那時，他才十歲，藏在壁櫥裏，瑟瑟發抖，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殺了爹、娘，殺了他自己的妻子，然後，打開壁櫥的門，冷冷地望著他。不，不，這絕對不是哥哥。隻不過是個噩夢，快點醒來吧！他感到頭痛欲裂。

    “你跑吧，能跑多遠跑多遠。”陳清讓挑起嘴角，邪魅的笑。

    “啊——”仿佛瘋了似的，陳清洛撒腿就跑。

    快點，再快點，否則會被殺掉。一路上，他不斷被地上的屍體、殘肢絆倒，又迅速爬起來，繼續跑。跑出庭院，跑過空無一人的街巷。身上有許多擦傷，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世界，被染成了一片血紅。撲鼻而來的，也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家人們，真的都死了啊。

    陳清讓提著劍，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後，宛如鬼魅。

    不行，已經到極限了。陳清洛踉蹌了兩步，停了下來，胃部感到一陣抽搐，他彎下腰，嘔出酸澀的胃液。

    “這就跑不動啦？”語帶戲謔。

    他回頭，見那人揚起劍，正要揮下。陳清洛驟然感到全身涼颼颼的，隻覺寒氣逼人。那犀利如劍的眉、薄涼的唇，就這樣深深地刻入他的心底。

    前麵有一條河，陳清洛拚盡最後的力氣，再次發力向前奔去。劍亦在此刻揮下，從他的背後劃過，頓時一道長長的傷口，深可見骨，鮮血四濺。陳清洛跌入河中，就此喪失了意識……

    “哥哥”，陳清讓已有八年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洛清塵的呼喚，仿佛一支從前世射出的毒箭，命定他的心髒。小洛的眼眸依舊清亮，穿越世事，就那樣望著他。陳清讓不由得感到心痛，劍鋒也慢慢從洛清塵的脖頸移開。這是他最心愛的小洛呀，他怎麼忍心用劍這樣指著自己的弟弟呢？

    “嗆——”

    看出陳清讓的猶豫，洛清塵迅速揮劍擊落他手中的劍。失了兵器，便是輸了。

    看來，那人還是在乎自己的。洛清塵心中不禁有點歡喜。原以為，他早已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自己在他心中已是激不起一絲波瀾。但是，當洛清塵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時，就知道，他對自己還是有感情的。

    但是，那感情，或許隻是詫異，愧疚？！洛清塵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絲怒氣。明知勝之不武，定是無法服人，他還是趁著陳清讓晃神的當兒擊落了他的兵器。至少這樣，可以贏他一回。

    “陳將軍，承讓了。”話似謙遜，語氣卻是狂傲。

    南燁國的副將眼見自己的將軍明明是贏了，卻忽然仿佛被施了法似的愣住了，最後還被敵人擊落了兵器。他覺得對方必是用了什麼詭計，頓時破口大罵起來：“黃毛小兒，想贏我們將軍，還早了一百年呢！弟兄們，滅了他們。上啊！”

    “殺——”南燁國的士兵呐喊著向前衝去。

    雙方開始了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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