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47 更新時間：14-10-12 17:59
開戰至今已經有五個月了，初到重平關正值立夏，而今秋分已過。秋聲萬戶竹，寒色五陵鬆。邊關的秋色尤為蕭瑟，涼花散亂，霜染柿腮，秋陰徘徊。膠著了許久，雙方的軍士都已開始倦怠了。
看來，必須做一個了斷了，陳清讓心想。他不得不盡快回到南燁國都安陽城，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寒翼之毒。此毒發作於夜晚，發作之時，他的身體奇寒無比，四肢麻木。近日來寒毒發作得愈發頻繁，幾乎夜夜發作。若是任由它繼續發展，便會全身發寒，無法動彈，最終死亡。
其實，他能撐到現在，還是多虧了冰蟾。那是一隻通體雪白的蟾蜍，眼珠卻是血般殷紅，因其性屬寒，故對寒翼之毒有緩解作用，但若要完全解毒卻是無能為力。陳清讓將冰蟾的嘴貼緊右手腕的血管，潛運內力。隻見那雪白的冰蟾逐漸由白而青，由青而藍。漸漸地，這藍色彌散到了冰蟾的眼，它的眼睛開始喪失光澤。陳清讓皺了皺眉，這冰蟾，已經到極限了。也是，都已經五個月了，冰蟾的驅毒能力的也是有限的。他苦笑，連這冰蟾也撐不住了呀。
次日黃昏，陳清讓將軍親自帶兵上陣，對敵軍展開了猛烈的攻勢。這一役未經過嚴密的部署，南燁軍最終一敗塗地。這也是陳清讓帶兵二十年來的唯一一次失敗。
其實，陳清讓是抱著必死的心衝鋒陷陣的。小洛已經長大了，再也不需要他的保護了。他不想回到安陽城，回到莫昶的身邊繼續忍受屈辱，也不想忍受寒翼之毒侵入全身血脈，冰凍而亡。戰死沙場，是他最好的歸宿吧。而且，讓小洛打敗南燁名將陳清讓，必能使洛清塵一戰成名，這，也是自己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那個黃昏，落日染紅了天際，讓天空張開了血紅的傷口。戰場上，萬馬奔騰，煙塵四起，旌旗迎風獵獵作響，刀槍鏘鏘鏗鳴，碧草黃土的疆場瞬間被血色染紅。這一戰一直到深夜方才結束。冷月的寒光映照著淩亂散落的斷肢殘骸，伏屍百萬，血流漂槳。地獄也不過如此。
南燁國國君莫昶在次日清晨聽聞己方軍隊幾乎全軍覆沒的消息時，卻隻是皺了皺眉。
“哦，是嗎？那，陳將軍呢？”
“陳將軍，他，他……”跪在地上的士卒隻是縮著頭瑟瑟發抖。
“快說，他怎麼了？”莫昶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的冷光。
“陳，陳將軍失蹤了，如今……生死不明。”那個士卒支支吾吾地說完這句話，始終沒敢抬頭看國君一眼。
南燁國國君莫昶，為奪得皇位不惜手刃兄長，對於異黨，更是誅其九族。雖說作為國君，他不算昏庸無能，但其殘暴的天性卻令人恐懼。
沉默。
那士卒已是汗如雨下，幾乎癱軟在地上。
“行了，你下去吧。”過了良久，莫昶冷冷地說。那語氣冷如寒冰，聽不出有什麼感情，卻是叫人不寒而栗。
“是，是……”士卒如獲得大赦般逃也似的離開了。此番留得項上人頭，也算他福大命大。
此時殿內已無他人，莫昶無力地跌坐在椅上，臉上竟現出悲戚的神色。陳清讓啊陳清讓，我就那麼令你厭惡麼？厭惡到不惜拋棄自己的性命、毀棄自己的聲名，也要從我身邊逃離？我說願與你並肩看天下繁華，你卻隻是給了我一個譏誚孤傲的笑。這麼多年來，你要什麼，我就給什麼，可你還是不滿意。你要軍權，我給你，你想打仗，我允你，可你卻還是這樣離開我。哼，這就是你的複仇吧。要傷害我，隻有傷害你自己……
不，那人可是陳清讓啊，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就死了呢？他明明說過他不會死，會一直活著折磨自己的。莫昶的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涯觴。”
“在。”一個黑衣男子出現在殿中，悄無聲息。他的麵容毫無特色，令人過目即忘。這是莫昶的貼身侍衛念涯觴。
“傳我命令，務必找到陳將軍。活要見人，死，”他突然停住了，指尖微微發抖，然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一字一頓地說：“死，要，見，屍。”
“是。”
“至於涯觴，我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我要你去調查一下離昭國駙馬洛清塵，他的性格、身世，總之越詳盡越好。”
“遵命。”
念涯觴從不多說一個字，他的聲音機械而冷漠，他的任務隻有一個——對莫昶絕對服從。可是，一個人真的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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