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瀾九天

卷一 龍吟未已，清歡無限  五一曲琵琶思往事 上

章節字數：3232  更新時間：15-01-22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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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九瀾這日方回到雨霏國，心下頓生一股熟悉之感。她穩坐於馬上，清風拂麵，將頰邊的碎發拂亂了些許，她抬手捋去，頓感頰邊一陣刺癢。雲九瀾翻身下馬，纖手將韁繩纏在腕上幾圈，緩緩而前。

    約莫是行了有一刻，正在街拐角處有一處斑竹叢生之地，竹後是一間書肆。雲九瀾心下一陣欣喜，駐足於前，將馬隨意栓了，信步便跨入書肆之中。入內卻發現裏頭空無一人，倒是瞧見桌案上攤開著一本古冊，她好奇看了看封麵，上頭的三個字墨跡漸褪，卻仍是瞧得出上頭寫的“桃花扇”三字，“多情最是侯公子，清受桃花扇底風”。雲九瀾心下油然浮出這樣一句話來，抿唇一笑。

    等等！

    雲九瀾不過即刻便變了臉色，抬手將古籍翻至最末，果然瞧見那一頁夾著的一張字條，上頭赫然寫著“侯清王”三字，墨跡還新，像是不久前方放進去的。她麵色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鬧得她一陣不舒服。正在這時，房中倏地傳來一陣急促的琵琶音，正可聽出撫琴之人如今心性煩躁急鬱，也容不得她多做思索。

    她加緊了腳步走進內室，果真瞧見裏頭一名女子端坐椅上，懷抱琵琶。女子雙目緊闔，似是沒有注意到雲九瀾此時正站在不遠處，倒是如臨無人之境，幾欲抒發心中不快。女子名曰穆皙歡，她合著雙目，情緒似愈發的激動，偏偏搖頭。

    雲九瀾聽出她樂音之中深藏著的陰鬱，方想上前作止，卻不料這時一陣強勁的掌風朝自己麵上襲來，雲九瀾一驚，即刻抓起身旁佛龕上擺著的白玉觀音往麵前一擋，隻聽“哐啷”一聲清脆，白玉觀音落地摔了一個脆生，碎片散了她腳下一地。

    穆皙歡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瞥了瞥站在門邊的雲九瀾，未置一詞，眼角瞥見碎了一地的白玉觀音後神色微微有些不悅，卻僅是一瞬，神情立馬放鬆了下來。雲九瀾撇了撇嘴，心下不快，低頭看了看腳邊的碎片，隨意抬腿掃了一掃便垮了過去。此時穆皙歡正想著再續前音，懷中的琵琶卻被雲九瀾一把抓起，她道：“不知羞。”她說罷，將琴狠狠往旁一摔，“嘭”的一聲，絲弦斷俱，原本好好的琵琶斷成了兩段。

    穆皙歡瞪大了雙眼，張了張嘴像是要出言阻止，卻終究是一語未發，兀自搖了搖頭，淡淡道：“他們讓我去殺了侯清王。”她斂著的眼眸迅速抬起，瞧了一眼雲九瀾的神情，又道，“不過你許是已經猜到了。”

    她說得輕巧，引來雲九瀾一陣譏誚：“怎麼，這天下間還有你動不了手的人？”她唇角一揚，側頭看著身旁的穆皙歡，“侯清王，可就是那亦薰公子？”譏誚過後，她板起了臉，正經問道。

    穆皙歡聽得她一番話，確是無奈點了點頭，承認道：“沒錯。”她的聲音極輕，可話語間深深蘊藏著的不舍著實令雲九瀾嚇了一跳，“我與他，算起來約莫有三年未見了。”她咬了咬唇，緩緩道，語罷清了清嗓子。

    雲九瀾似是瞧出了其中的端倪，方要開口，卻被打斷：“當年我離開穆雲，便是因為他。”她長歎一口氣，眼中的迷戀毫不掩飾，可不過刹那，那深深迷戀卻轉而成為了憤恨，“可誰知他竟與我相欺，以至於到了如今我尚才知他便是那侯清王！”

    話語才畢，穆皙歡狠狠一拍扶手，胸口起伏不定，心中哪裏還存留有當年那侯清王一分一毫的溫柔。她才止了話語不過半分，卻又仍是忿忿道：“我雖不過是一介草民，本也攀不得也不願攀什麼高枝，他這樣瞞我又是何居心？！”她的秀眉緊緊地擰成了一團，眼中好似要噴出火來。

    雲九瀾心中亦是忐忑，不時抬眼窺著她的神色，咬了咬唇，仍是不動聲色，垂眸看著腳邊散碎的白玉碎片，不禁有些心疼，卻又是害怕她生出更大的火起來，隻得答道：“見了麵，若是弄清楚了再殺也不遲呀。”她話語裏滿是輕佻，說得卻似有道理，引得穆皙歡頻頻側頭望來。

    穆皙歡瞧她幾眼又垂下眼眸，眼波一轉，思索了片刻，心中暗想她的話也不無道理，氣一沉，語氣緩和了不少，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她眯起眼來，又是仔細一想。半晌，她心下大快，將先前的陰翳一掃而空。繼而她連連點頭：“想不到我的九瀾不僅閉月——”

    一語未畢，穆皙歡方張開的嘴又被雲九瀾抬手捂上，堵了回去。穆皙歡一句話哽在喉間，麵色憋得愈發紅了。她變臉如變天，嚇得雲九瀾慌忙抬手堵了她的嘴，嗔道：“胡說些什麼！”

    穆皙歡愕然片刻，一把將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扯下，“我哪裏胡說了？！”她甩了甩頭，“你一走就是兩年，怎地一點好消息都沒有？莫說是好消息，連消息都沒了去。”她話鋒一轉，站起身來為她二人斟了杯茶，抬手遞至雲九瀾麵前，自己啜飲了一口便又接著道，“兩年前方走了不久，便有名男子日日來找你，來了約莫有半月，不過後來也沒聽到他的消息了。”穆皙歡斂了眸子，眼中閃過一絲精明。

    “左不過是哥哥找來提親的。”雲九瀾挑挑眉梢，似無所謂道。她同是舉起了茶杯抿了一抿，麵色微變，斂了眸子凝目看著杯中的茶水一刻，又張口一問：“這茶泡了有多久了？”她的語氣似自言自語，境若無人，倒讓穆皙歡微微有些惱了。

    “不樂意喝就別喝了。”她作勢要奪過她手中的茶杯，卻被雲九瀾一個閃身躲開。穆皙歡撇了撇嘴，將手收回，問道：“這回怎麼想著回來了？師父死了要辦喪？”

    “我看你真是越說越沒準了！”雲九瀾白她一眼，無奈搖了搖頭，眼眸怔了怔，“要是讓他老人家聽見了指不定怎麼處置我了。”她越發的不敢想象，到了後麵便是怕的連連搖頭。

    “罷了。”穆皙歡將手中的茶杯一放，清了清嗓子，“我明早便啟程，去會會那個侯清王。”說罷，她站起身來，沉吟了片刻，淡淡道，“可把這兒清理了。”她瞥了一眼地上的散碎的玉片兒，煞是心疼，“還有，你得賠我個新的。”她淡淡一指。

    是夜，雲九瀾隻身一人，換了一襲月白羅紗裙作內裏，一件胭脂琉光薄紗外套，在長街上漫步。許是三年一度的“三師會”即將到來的緣故，這幾日傍晚的集市比平日裏留的要晚一些。道路兩旁的燈籠陸陸續續掛上了不少，還沒入夜時便已點上。此時雲九瀾餘光瞥見一間畫鋪，正門入內便能瞧見一張掛在牆上的人像，畫上是一女子，身著鵝黃色的輕幔紗裙，姿態翩翩，惹了不少人引目望去。

    雲九瀾倒沒多做停留，隻瞥了一眼便加快了腳步，直直地向著風桐處去了。而這時畫鋪的掌櫃像是察覺了，從裏頭走了出來，立於門側向外觀望了一會兒，隻見那掌櫃身影頎長，長發披肩，隻是這一瞬便已引人遐思不已。

    不出一刻，雲九瀾的身影便立在了一扇青黑色的門前，她心下一沉，繼而便是毫不猶豫地一點腳尖，飛身越過矮牆。隻見一個身影穩穩當當地落地，卻沒聽見有一點兒聲響。雲九瀾抬手將腰帶紮緊了幾分，緩籲了一口氣。她整了整衣袖，沒走幾步便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一驚，身形一晃，止了腳步。

    “大膽草民，這地方豈是能隨你亂闖的！”這時來了約莫有三人，其一率先開口，說得極不客氣。

    雲九瀾微眯了眯眼，握緊了籠在寬袖下的拳頭。那三人同樣有著攻擊之意，三人咬了咬牙，卻終究是沒有動靜，像是在等待著什麼命令。約莫等了有半晌，雲九瀾倒是有些不耐煩了，方要開口說話，卻被人打斷，心中不免有些慍怒。

    “陽曜，不得亂說話。”一個聲音從暗處傳來，漸行漸近，緩緩在一旁燈輝下顯露出來。男子略一抬手，止了方才那人的粗魯行徑。他吐字緩慢，卻在那另外三人眼中極富威懾力。他語罷，暗暗瞪了那人一眼，道：“姑娘夜間前來，若是又是相求，怎地不走正門，偏偏走著旁門左道？”他淡淡張口，語罷抿唇一笑。

    “這‘尋槐閣’何時有了正門這一說？”雲九瀾下巴一揚，睨著眼前的男子。

    “師兄，跟她廢話做什麼！”方才那人不耐開口，“夜闖我閣，定也不是什麼好人！”他凝目仔細一瞧雲九瀾，暗暗有些後悔，抬眼覷了一眼身旁男子的神情，可仍是嘴硬。

    男子回身瞥了一眼那人的神情，不置可否，“你一走便是兩年，怎麼今夜有興致回來了？”他斂眸，撫了撫腰間的一塊墨玉，不禁笑道，“叫師姐。”他頭也不回，仍是滿麵笑意。

    那三人一驚，怎地這平凡女子會是師姐？！“師兄……”那人咬一咬牙，問得惶惶，若是得罪了師姐這可怎麼好，萬一師父怪罪……

    三人不敢多想，齊齊做了一揖，高聲道：“小輩有眼不識泰山，望師姐恕罪。”

    這倒是讓雲九瀾有點不知所措了，連忙道了兩聲“沒事”作罷，轉而嗔道：“師兄你也是……”她一時間竟找不出說辭，有些哭笑不得。

    雲寄驍方要接話，卻被一個渾厚又富有中氣的聲音出言打斷——

    “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這麼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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