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瀾九天

卷一 龍吟未已，清歡無限  四 無心再續笙歌夢 下

章節字數：3479  更新時間：15-01-22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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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歸話語間盡是慵怠，背著光，眾人也隻是瞧見了他身上所著的破衣裳，和他那頎長的身形。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害得我好找。”尋寄笙方要走近，眼角卻瞥見雲宗令有些詫異的神色，倒沒權注意著雲九瀾有些別扭的神情。

    扶歸方一抬腿，陡然瞧見迎麵一團灰黑色的影子朝自己襲來。他一個躲閃不及便被拂了一臉，來不及回過神來便聽聞雲九瀾剪短的一聲：“走了！”他隻得悻悻拿下方才砸上臉的粗布衣，跟在她後頭走出了醫館。

    沒走得兩步便聽她問道：“你怎麼下山來了？”她的話語裏微微有些不悅，這廝下山來了還不算完，非得給她熱惹得一身災禍。

    扶歸怎地聽不出她心裏不甚痛快，隻是裝著沒聽見似的，獨獨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將衣服換上，複出來時竟不料引得雲九瀾一陣大笑，她邊笑還邊道：“好好好，太合身了！想不到我雲九瀾還是個當裁縫的料！”她歡喜的拍手叫好，眼中的挖苦之意倒是被扶歸看了個一幹二淨。

    隻見扶歸身穿一身暗灰的粗布衣裳，袖口及褲口皆是緊窄裁剪，活脫脫就是一旁客棧裏頭的店小二！不料扶歸也不惱，隻是站在原地雙手一張，任由她這麼左瞧右看，似非要將他看穿才算完。

    雲九瀾此時麵上隨時笑著，眼角卻是凝了一絲愁緒。偏過頭去，瞧見遠處一行人匆匆離去的身影，鼻尖不自覺地一算，眼眶亦是微微有些濕潤。她隻覺得莫名，心頭泛起的一絲痛感卻是根本無法抗拒。她扯起唇角朝著扶歸盈盈一笑，可暗暗的勉強卻是顯而易見。

    扶歸瞧見了，同樣是回以一記溫柔，抬手捋去額前散亂的長發，緩緩走至她的身邊。他並非瞧不出雲九瀾眼中的愁容，而是無意道破。他對雲九瀾的身世多年前便有了些了解，也確是體會到了她的苦處。

    雲九瀾心頭一動，狠狠咬了咬唇，垂首瞟了一眼輕搖著的衣擺，複又抬起頭來，注視著漸次走近的扶歸。雲九瀾隻靜默立在原地。倏地，她櫻唇微張，垂下眼瞼看了看二人兩相握著的手，心中不免覺得有些驚訝，但她並沒有急於甩開，反倒是陡感一陣心安，揚起臉來，長舒一口氣，似是要將心中的不快一並掃去。

    即刻，二人便找了間客棧匆匆住下了。

    是夜，雲九瀾躺在床上，隻手枕著腦袋，百無聊賴地凝望著手中的紅玉有一會兒了。她秀眉顰蹙，腦海中不斷回憶著今日的所見，不有生出了一絲感慨在心頭。可感慨萬千，終是會化作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鬱。

    “長姐……”她口中念念有詞，可來來回回不過就是這二字。念著念著，心中不由得疑雲大起，莫不是那一行人早已認定了她是雲九瀾，早等著將她擒回了皇城等著懸賞？！

    雲九瀾翻身下了床，垂首複又將紅玉係上，稍作了一番休整，出了門去。此時約莫已是將近子時，青容縣大街上儼然一副空曠，一個紅白相間的身影駕馬佇立於風中未免有些突兀。秋夜微風習習，拂麵而來，悄然將她的長發托起。她的馬停在客棧前，雲九瀾不禁抬頭往樓上看去，暗自歎了一口氣後便抬手將馬鞭揮下，身下寶駒即刻長長嘶鳴一聲，登時四蹄蹬起，揚灑踏出一道塵跡。

    “首領，她來了。”一名大漢身形往一旁的草叢一竄，悄聲對著傾身蹲在草叢中的尹玉堂道。

    尹玉堂瞥他一眼，淡淡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話音甫落，尹玉堂乍聽遠處傳來一陣迅疾的馬蹄聲，心中倏地一緊，直起了身子，眼神如鷹鷙般銳利，目不轉睛地盯著官道上那一抹清絕的倩影。他按著不動，暗暗握緊了手中的長鞭，麵色愈發凝重。

    “首領。”大漢再次出現在他身旁，“她救下了雲家三妹，雲凝楓。”

    尹玉堂心下不禁生疑，卻未表露在麵上，隻皺了皺眉，目光中滿是專注。他微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讓他退下。而刹那間，像是有什麼東西襲上她的心頭似的，他壓低了聲音喝道：“慢著！”他回頭瞟了一眼那大漢，“帶上幾個人，到前頭埋伏去。”

    他不過就是那一瞬間回過了頭去，雙眼在瞧上官道時，方在遠處揚鞭策馬而來的雲九瀾去而不見了蹤影，隻留下赤色寶駒仍在翻飛著蹄子狂奔。尹玉堂心下大駭，陡感不妙。麵色一沉，回身遣了一幫人去加緊了埋伏。

    尹玉堂微微籲了一口氣，心下正盤算著這雲九瀾這是插翅也難逃了，卻不料他稍稍鬆懈之際，轉過頭去，驟見一雙小巧足靴。尹玉堂心頭一僵，抬起頭來卻瞧見麵前不過咫尺為一木杖前端的“盤蛇蝶立”飾，他微微偏一偏頭，隻見雲九瀾麵上清淺一笑，耳邊亦是聽聞她朗朗道：

    “想不到盟主如此抬舉小女子，竟派了‘東仙’的首領前來捉我。”雲九瀾目光凝在尹玉堂身上，微漲了張眸，“豈不是含了示威之意在裏頭？”她說著，握著木杖的手更是緊上了幾分。

    尹玉堂聞言，“嗤”地一聲笑出，“雲姑娘怎地這樣妄自菲薄。”他“嘖嘖”幾聲，言語中含著幾分輕浮，“若不是你，盟主也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他緩緩站起身來，一襲青衫，神形倒也還算瀟灑。

    雲九瀾狀似可惜的搖了搖頭，“東仙的殺手和刺客可是穆雲國中最上等。”語罷她微微一笑，“到底是何物讓如此的一個大人物與我這小小女子過不去？”

    “雲紗在手，你豈會不知？”他略略眯眼，以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雲九瀾，“快快道出雲紗何在！”

    雲九瀾聞言不屑一笑，饒有興味道：“你可瞧清楚了如今的形勢了？”她嘴上雖是這樣說，但仍是不敢鬆懈，身形依舊穩固，腳下依稀感受到了雜草間的濕漉。

    “當然！”

    尹玉堂抬起手，迅速擋開麵前的木杖，另一手抽出別在腰間的長鞭，施力往雲九瀾腳下一甩。長鞭甩過大片的雜草，“噼啪”一響，便將芽尖兒上的露珠悉數掃下，雲九瀾衣擺上有幾處被其濺濕，而腳底上沾著的露珠也是透著森森寒意。

    她輕巧一躍，手腕一旋，以木杖杵地，抖直了雙腿往尹玉堂的麵上就是一踢，登時一個紅印便印在他臉上突兀的很。

    尹玉堂嘴角破裂，血絲滲了出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拇指輕拭過嘴角，將手撤下時，他斂了眸子一瞧，瞧見拇指上頭沾著點點血跡時，不禁微微有些發愣，張大了眼睛直直注視著雲九瀾。尹玉堂暗暗咬一咬牙，心有不甘，抬眸時瞧見的卻是雲九瀾麵上的一副尋常的姿態，更是慍怒。他麵色發青，有些難看，又是使勁一揮手中的長鞭。

    隻見長鞭像是被注了魂兒一樣纏上了雲九瀾手中的木杖。一瞬間，雲九瀾仿佛真真是瞧見了他的長鞭化作一條靈蛇吐著信子遊走而來，纏上她的木杖，似欲與上頭的巨蟒交織，一較高下。正是那一閃神，雲九瀾便感覺到手中一空，眼睜睜瞧著木杖被人抽走。她方回過神來，才發現木杖已被人丟至一旁，不禁一驚，麵上的表情微微有了絲變化。

    “雲九瀾，如今你可瞧清形勢了？”他唇角上揚，眼中的得意與嘲諷張狂得好似要將雲九瀾抽筋剝骨。

    已彼人之道，還施彼身，她雲九瀾可咽不下這口惡氣！她不甘示弱地譏誚一聲：“看來首領真可謂是是熟諳世事。”不出她所料，尹玉堂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見狀她心中舒坦了不少，“小女子可真是要甘拜下風。”她作勢便要一揖。

    尹玉堂不怒反笑，胸前起伏不定。可他倏地收起了笑容，眼中泛出一絲森冷。他施力再次揮鞭，心下有諸多不快，不料雲九瀾也不躲閃，伸出手來手腕一旋，將鞭子絞在腕上幾圈。鞭子方覆手上時雲九瀾便陡感一陣火辣辣的疼，但她銀牙一咬，忍痛將鞭子用力一扯。尹玉堂腳步微微有些不穩，身子前傾，心下一沉，站穩了腳跟。

    他回身一扯，卻不料雲九瀾紋絲不動，麵色陰沉，“盟主這月派了三撥烏合之眾來尋雲紗，怎地還是這般不明白。”她臂膀發力，身形穩固，趁著尹玉堂聽得出神之際，腳步往前一跨，伸手扯了一段長鞭，繼而腳尖一點，輕輕一躍便攀上了尹玉堂的背，眼神一凜，將手中的鞭子纏上了他的脖子。

    “你……”尹玉堂陡感頸間的力量，愈發說不出話來。隨著雲九瀾手中的力道漸次增加，尹玉堂的麵色也漸次漲紅了起來。她咬緊了牙，屈膝一頂他的腿骨，尹玉堂便雙腿一軟，膝蓋猛的著地，此時卻感到頸間的力道消失。他一驚，抬起一隻手捂著脖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再次抬起頭時，眼前竟又是那立於端前的蝶，耳邊聽聞不遠處傳來的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雲九瀾伸直了手臂，眼中又多了絲凜然。

    “首領！”大漢身後帶了幾個人匆忙趕來，瞧見情勢不妙欲要上前出手，卻被雲九瀾側頭一瞪，止了腳步。

    雲九瀾下巴一揚，“我敬你東仙為殺手中一流勢力，而你為首領，怎會不明白我先前處處手下留情？！”她說著，餘光瞥見幾個屬下猶豫不前，“更何況武林盟主為江湖至尊，我不欲與他為敵，且知會他也莫要處處與我過不去，甚至為了他沒了蹤跡的雲紗要將我滅口！”

    尹玉堂聞言，略一抬手，命那幾人退下，張了張口，道：“姑娘何不聽我一言？”他略略抬眼，“雲紗自兩年前就已失蹤，如今突然又有了消息，姑娘不論走到何方，都會招來殺禍，何不與我一同回去見見盟主？”

    “不了，多謝首領一番好意。”雲九瀾將木杖收回，略皺一皺眉，“如今雲紗在何處尚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小女子不可能隨你回去見盟主。你且替我回了話，小女子在此感激不盡，多謝首領留我一條賤命。”她說罷，雙膝一屈。

    翌日一早，一記倩影停在了雨霏國霧斂城城門外。雲九瀾纖手一催韁繩，胯下赤紅駒便向裏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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