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61 更新時間:15-01-31 03:25
霍應合上打火機,打破沉默:“有事嗎?”
莫益攤攤手:“那個,我是想和你說說那個小凡的事情。你爸爸去世前原來是想給他一筆錢過日子的,是你求著說會照顧他,讓你爸把他給你的。現在你玩過又不要他了,也應該給點錢彌補一下比較好。”我呆住了,我一直以為是霍應爸爸讓他關照我的,沒想到是霍應自己要的我。
霍應低頭用腳搓了搓小石塊:“我有分寸的,以後會對他好點的。有我在就不會讓他餓著凍著。”莫益點點頭:“這就好。”他還站在原地,有點發愣。
霍應抬頭:“還有別的事?”
莫益摸摸鼻子,又指指我:“雖然隻是個毛絨玩具,但是這麼吊著也怪可憐的。它那麼重。還是不要虐待它了吧。”
霍應:“……”
子夜最終沒有被霍應留下來。別看霍應對我小氣摳門,對待八字沒一撇的床伴倒是大方得很。子夜在露台上陪他喝咖啡到半夜,霍應臨走給他開了一張支票,一看子夜眉開目笑的樣子,就知道霍應出手非常闊綽。他們在露台上對著碧藍的遊泳池喝飲料聊天品嚐著小點心的時候,霍應把我用繩子拴在他的躺椅上。繩子很細,我的翅膀構造是很粗糙的,不可能自己解開,隻能坐在他的躺椅下麵。霍應還故意在上麵搖啊搖的,嘚瑟極了。霍應對著樊清致的時候有說有笑的,對著剛認識的子夜也是有說有笑的,他每天回來對著我卻是一臉嚴肅不苟談笑,我就有那麼差勁嗎?
霍應讓司機開車把我們送到樓下的停車庫裏。最近不知道他嘔吐的症狀好點了沒有,一直都是讓司機開車送他的,其實霍應平時都喜歡自己開車的。司機離開後,霍應一拽繩子:“出來!”我不動。他就打開車門,拖著繩子把我拽了出去掉在地上。我隻能爬了起來:“我弄髒了很難洗的。”
他眯了眯眼睛:“你是小凡?”
我剛想搖頭,他就歪著頭補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是小凡,你就死定了。”
我想了想說:“我真的是一個很厲害的妖怪。你最好把我放了,否則我一直住在你家的話,你一定會倒黴的。我不騙你。”
“是嗎?”他淡淡地說,從車裏拿出厚厚的一摞財經報紙,卷成一根棍子,狠狠地打我的頭。我雖然沒有痛感,不會覺得疼,但是他每打一下,我的腦袋就會暫時被打扁一點實在很難受。我抱著頭圍繞車子逃跑,他也不拉緊手裏的繩子,長腿大步的輕輕鬆鬆就能跟在我後麵繼續打我。他邊打邊說:“你還厲不厲害了?等你變成一堆棉花,看你讓我倒黴。”
“不要打壞我,我值九百塊錢。真的。那裏有人過來了,你不要打了。”
一個老保安拿著手電筒,聽到了動靜,往這邊探望了幾下:“是霍先生啊,您好您好。您這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霍應一手拉著一根繩子,拴著一個毛絨玩具,一手拿著一卷棍狀的報紙。他輕鬆地微笑了一下:“您有大的紙袋子嗎?”五分鍾後,我自己頂著那個紙袋子,跟著霍應的牽繩上樓去了。畢竟我們家在第八層,要坐電梯上去,霍應說怕人看到我會動的樣子。我心想:你抱著我上去不就行了嗎?
他本來是要在家裏嚴格審訊我的,奈何時間實在太晚,眼看就要天亮了。霍應都對我招招手:“快過來,給你做了個窩。”我過去一看,他就是拿了個普通的硬板紙盒子在裏麵墊了一層毛巾,放在他自己的床邊。我一陣惡寒,他這是要我睡在紙箱子裏麵?霍應把我抱起來,放進紙箱裏,紙箱的高度剛好到我的頭頂,我是絕對爬不出去的。我在紙箱裏眨著眼睛看他:“我能不能睡在床上?”
“如果你是小凡的話,可以睡在床上。毛絨鸚鵡隻能睡在盒子裏。”
我望著他,在盒子裏蜷了起來,他把盒子的蓋子也合上,然後把他的拖鞋放在盒蓋上。我聽到他躺到床上去了,但我總覺得他一直躺著,在我的上方看這個盒子,我知道我們兩個其實都沒有睡著。我在盒子裏顫悠悠地說起話來了:“你不怕鬼的嗎?”
“那也要分什麼樣的鬼。我比你厲害得多了,怕你做什麼?”
我不得不承認我就是鬼怕惡人的典型代表。但是我有點不死心地繼續勸道:“梁樹凡這個人已經死了,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了。人鬼殊途,在一起生活是不行的。”
“沒事。我很快就會解決掉這個問題了。”
我一陣興奮:“其實我也正在想著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你能不能找些得道高僧或者道士來超度一下我?我沒什麼怨念的,不會給你添很多大麻煩的,肯定很快就可以往生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你想得美,我有錢也不會去做迷信活動的。”
我有點委屈,心裏嘀咕道:這怎麼是迷信活動呢?我不就是已經變成這樣了嗎?
第二天是工作日,一大早我就聽到床上的鬧鈴在作響。霍應起了床,把盒子打開:“快起來去做早飯。”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把盒子抱到臥室門口,然後嘩地把我倒出來了。我一個沒留神,被倒在了地上,霍應拍拍手,就要回臥室補眠去了。我趕緊抱住他的腿:“我不做早飯。”
他的視線一下子變冷了:“以前這都是你的工作。為什麼不做?你欠揍是吧?”
我心想,這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好歹家裏做吃的也有我一份,霍應掙錢,我承擔家務也是理所應當的。但是現在我變成了毛絨玩具,不吃不喝的,也不用霍應支付任何額外的開銷,那我為什麼還要為他做家務?我已經是個死人了,這些事情應該跟我沒有什麼關係了吧。我說:“我這個樣子,東西也握不牢,怎麼能做飯呢?再說昨天晚上我還在地上滾過,太不幹淨了。”
“你的意思就是不想做啦?”他的目光危險起來。
“……”
“你是不是估摸著,你現在變毛絨玩具了,我就不能拿你怎麼樣了,是吧?你知不知道,我想玩一項運動很久了,就是把你用繩子綁在遊艇的後麵,然後拖上一海裏,再把你拉起來看看變成什麼樣了。反正你是毛絨玩具,現在也死不了,對吧?”
我自己踩了踩自己的腳,抬起頭問道:“請問您的早餐還是稀粥、小籠包、拌涼菜和煮雞蛋嗎?”
今天霍應對拌涼菜吃得很不滿意,嫌菜絲粗了,油多了,鹽少了。畢竟現在我沒有人類那十根靈巧的手指格外笨拙。稀粥和煮雞蛋不考驗技術,小籠包都是用現成的速凍食品加熱,但是拌涼菜對我而言就是個體力活了。看著我毛絨絨的手腳,他說:“碗你可以不刷。”司機來接他出門的時候,霍應正在一扇窗一扇窗地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房間裏一片暗淡。他對一起跟上來的保鏢說:“霍家名下有一家不錯的智能家居公司,讓秘書和那裏的技術總監聯絡一下,盡快約個時間來總部見我。”他臨走時還警告地看了我一眼。
霍應走了以後我轉動著胖胖的身體,試了好幾下才勉強爬上了沙發。我用遙控柄打開電視機,調到新聞頻道。反正現在家裏的開銷賬單不用我去支付,不看白不看。我不能動的這段時間,霍應搬回本家去住了,房間裏很久沒有人打掃,積了一層薄薄的灰。沙發旁的紙簍裏,隨手收拾了一些紙屑,我瞟了一眼,那是霍應在把我抱回來的那天撕碎了扔的紙屑。我扒著沙發的邊沿,探頭仔細在紙簍裏查看,幾張大一點的紙屑上印著摩天輪的照片。我心裏一驚:這難道是遊樂園的門票?我用粗粗的翅膀尖慢慢地挪動著紙屑,在紙簍底部一張張地拚湊起來,真的是兩張支離破碎的遊樂園成人票。我痛苦地歎息了一聲,原來本來那天霍應是想帶我去遊樂園玩的,要是我沒有被撞死就好了。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沒什麼值得可惜的。霍應平時從來沒有帶我出去玩過,這次他那麼反常,也不過是想在分手前給我留個好點的回憶罷了。霍應也許對我還是有點感情的,我也就知足了。我剛剛拚完票子,電話鈴就響了起來。家裏的電話霍應有時候會打,往常我聽到鈴聲,肯定是踢踏踢踏地拖著拖鞋趕緊跑去接了,生怕讓霍應久等。霍應似乎很熱衷於抽查我是不是在家,並且要求我積極地接電話,如果在三聲內把電話接起來,他的態度隻是簡短冷淡地說兩句就掛;如果是三聲外才把電話接起來,他除了冷淡之外還會搭上一句粗話罵我;如果我根本不在家沒有接到電話,那我晚上就該小心他找理由修理我了。
但是今天情況不一樣,我的身高一下子減掉了三分之二,而且臃腫的身體難免使我的快動作慢手慢腳,從沙發上爬下去就費了我一番力氣。我好容易邁著短腿跑到茶幾前的時候,電話已經叮鈴鈴地響了十下,這是自動進入錄音留言的節奏。隨著滴的一聲,霍應沉悶的聲音從那頭傳了過來,隻有三個字:“你等著。”
我一下子就石化了,霍應的語氣很不好,我該怎麼辦?我衝回了臥室裏,四處張望。
果然不到二十分鍾,門口就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我都能想象出霍應的表情來,他一定是粗粗地用目光掃視了一遍房間,然後說出了那句:“小凡你出來。我不打你。”他的語調似乎不是很生氣的感覺,可是他不打我,那特意跑回來幹什麼,我決定先看看情況再說。他看著先到了臥室,翻起垂下的床單往床下查看,確定我球形的身材很難擠進這麼狹小的空間並躲藏起來,他放下床單,又去查看窗簾後麵。霍應似乎想了想,又打開了衣櫥開始查看。他的衣服大多數都在前幾日搬走了,隻有一些少量的換洗衣物,衣櫥裏還有些被單被褥枕頭之類的。他翻了翻,確定那麼大件的毛絨玩具不可能藏著,又轉身往客廳裏走了,我聽見他開始開各種櫃子門找我的聲音。
他沒有找到我,又開始說話了:“小凡?小凡?你快出來啊。”他的聲音漸漸顫抖起來,動作也粗暴了很多,時不時伴隨著東西摔碎的聲音。霍應是在悲傷?我很難想象他會對我存在這種情緒。是不是我一下子死得太突然,他有點心理障礙接受不了?
他喊了一會兒,聲音從悲傷變成了狠戾,斷斷續續地開始自言自語:“這次把你找出來以後,我就要把你狠狠地關起來,讓你見不到陽光,也見不到別的人,隻能永遠地在這個屋子裏。我知道的,鬼魂不能見陽光。我很快就會找家具公司來,把所有的窗戶都封上,這樣你見不到陽光,也沒有機會逃跑,隻能在這裏。變成毛絨玩具很好,我可以完完全全地把你捏在手心裏,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再也沒有人可以管我。”我聽著他的話,心裏一陣抽痛,他原來願意要我的,就算他隻是把我看成可以隨意揉捏的存在。
霍應說著說著,開始抱著頭坐在地上。外麵的保鏢可能是聽到了房間裏有砸東西的聲音,有人怯怯地敲門:“霍少爺,您沒事吧?”霍應立刻喊道:“你們不要在這裏,站遠一點,否則它不敢出來。”我是怕了你才不敢出去的,我沒見過這種情緒裏的霍應,我有點不確定我現在跑出去會不會刺激到他,我沒想到他情緒會這麼激動。他又自言自語地說:“不要緊的,過一會兒它餓了就會自己出來了。一定會出來的。”我有點無語了,因為我現在是個毛絨玩具,不能吃東西也不會覺得餓。
過了一會兒,門口傳來了門鈴的聲音,隨後有人開始拍門:“霍應,你開開門。別一個人在房間裏。我是周文誠,過來看你呢。”周文誠這個名字我在那天的牌局上就聽過了,正是那個沒有笑出聲的戴眼鏡的嚴肅男子。
霍應似乎動作起來,把門打開了。他對那好友急切地說起話來:“你來得正好呢。小凡不見了,我找不到他了。你幫我找找,他一定還在屋子裏的。我上午還看見他的。昨天晚上的時候,他還睡在那個小箱子裏呢,我一直看著他。今天才上了半天班,他就不見了,打電話也沒有人接,他肯定是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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