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欺負毛絨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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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塊錢的電話

章節字數:4092  更新時間:15-02-07 0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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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我並不訝異地聽到陳老板在畫室裏的尖叫聲。作為老板,他中午才到店裏來巡視一圈,然後在美術教室裏發現了那副完成顏色的圖畫小樣。我麵前站了兩個中學生年齡的女生,一個推了推另外一個:“它動了動了,剛才它笑了。”另外一個也趕緊湊上來:“沒有啊。你是不是看錯了?”

    先說話的那個女生說:“你輕點,我們給它按個印章。”我沒被玻璃罩罩起來,參觀者想摸一下我還是可以的。那個女生踮起腳,居然拿出一個HelloKitty的印章,一下子戳在我的肚子上,然後她們就一起逃走了。我心疼自己半天。大眾參觀者中,總有幾個是不太守規矩,喜歡四處留點記號,比如“XXX到此一遊”的作者們就是這類人。

    盡管我不喜歡陳老板,但是我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裏。過去的四年裏,我對霍應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我沒有感受過我被他需要。而在這裏,我卻被很多人喜歡著,被很多人注目著,我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特的幸福感受,或者說叫做虛榮心。但是人或多或少都是有這種期望的,被人關注,尤其是被自己重視的人關注著。我掰掰手指算日子,我已經離開家整整兩個月了,我承認我的內心是挺想念霍應的。他現在還有想到我嗎?他會不會已經把我忘記了。我已經不期望他的愛情了,但是我仍然很希望他能記得我一星半點,哪怕是他記得我的原因就是想要欺負我。

    秋天來了,天氣漸漸變冷,人們的衣著越來越厚,手裏開始多了各式各樣的中秋月餅禮盒。中秋節,人月兩團圓。這樣的日子我尤其思念起霍應來,我應該是討厭他想拜托他的,可是我做不到,他對我來說不僅是戀慕的情人,也算是我在世間唯一的親人。我就是想聽聽他的聲音,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我不知道他的消息心裏就空牢牢的。如果我能給他打個電話就好了,可是也許他已經不想再聽到有關於我的任何事情了,他對我的印象隻有負麵。

    中秋的氣氛同樣影響了藝術店內外,打著中秋節的名義上門送禮的人也是絡繹不絕,尤其是一些不著名的小畫家。這天晚上我正想再次偷偷混進美術教室,在門口看見站著兩大一小三個人影。我縮進櫃子後麵躲藏起來,又聽到了陳老板一貫刻薄的聲音:“中秋節同喜。但是找工作的事情我幫不上什麼忙了。”

    一個瘦弱的男子領著一個同樣瘦小的三四歲大的男孩,那孩子背著一個很舊的書包。男子手裏拎著一袋子月餅,尷尬地無法形容,眼睛一直看在地上,結結巴巴還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填、填色……”他這一開口,歪歪斜斜的語調就暴露了他的神智有點問題。

    那個小男孩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用童音替他清楚地說了出來:“表叔公,您前幾個月不是還說有一份幫人的樣圖填色的活想讓爸爸做嗎?我爸爸一定會認真做的。求您一定要關照一下他。”原來這對父子和陳老板有一點遠房親戚關係,但是以陳老板的吝嗇程度,無利可圖的話就算是親戚也難以說話。

    陳老板不緊不慢地說:“那個是前幾個月了。現在已經找著了幫忙填色的人啦。”

    我已經慢慢地替鄧秋儼填色了三份樣圖,從陳老板平日裏的言辭來看,鄧秋儼似乎都很滿意,還反饋過兩份修改意見,指導了一下我調色中不成熟的地方,措辭很有表揚欣賞的意思,看得我內心發甜。陳老板不是沒有想過在美術教室安上一個攝像頭,查看一下到底是誰把填色的作品留在了美術教室。可是這一舉措遭到所有年輕學員們的反對,大家都會很謹慎地把自己重要的繪圖作品包好甚至鎖起來,沒有誰願意在晚上加工加點的時候被別人偷窺去自己的構圖和創意。陳老板也隻好作罷,隻是把線稿圖和鄧秋儼反饋的意見都留在了美術教室裏,等待對方自取。鄧秋儼最後一次反饋意見,還提議讓我試試看用軟油筆畫圖,認為略帶流動性的材料更能發掘我的天分,但是我看看全身的長長毛絨,隻能望洋興歎。

    我瞧瞧那個神情十分呆滯的青年男子,又瞧瞧笑得一臉奸邪的陳老板,陳老板曾經選他的理由我也可以猜著幾分,這個男子可能確實有幾分畫麵顏色調配上的才華,但是最重要的是他神智不清楚,雇傭他的價格肯定很便宜。隻不過毛絨鸚鵡比他更加便宜,不用吃飯住房,直接免費工作。因此陳老板自然舍他就我了。我也算是無意中把他的工作給搶了。

    那一大一小的兩父子都露出失望的神色來,那男孩雙手抓住了爸爸的手說:“別難過,我們再找別的工作就好了。”可憐落寞的樣子連陳老板也難以完全不動容。陳老板笑了笑,和稀泥道:“好啦,下次有好的活兒,我再照顧你。嶽嶽還小,全靠你的社會低保金也夠艱難的。來,這兩張聯票送給你們,一般人還拿不到呢。中秋節前夕,城裏舉辦大型的兒童慈善活動,本來低保家庭要去參加活動還要上網申請審核呢。去活動會領點東西也是好的。”

    這個中秋前夕的兒童慈善會我是知道的,主要是鄧秋儼打算去那裏露臉,提高一下人氣和知名度,據說他還準備了很多禮物要到現場去做活動。陳老板自然也出了筆小小的錢登上讚助名單,自然拿到了一疊聯票,可以自己邀請認識的一些困難兒童前去參加,於是就拿來當免費人情了。

    他打發那對父子離開後,一個雇員過來問道:“老板,您親戚啊?”

    陳老板點點頭:“嗯,一表三千裏的那種。以前也是個有錢人,但是那種豪門家庭還是別待的好,鬥輸了就是這個下場。喂,你小子別把我繞暈了,讓你替鄧老師點清楚東西,你都點清楚了沒有?”

    那個雇員伶俐地回答:“您放心,全都點清楚了,鄧老師的事情我一向都小心著呢。一個都不少,全都裝好箱子了。”陳老板滿意地點點頭。

    藝術店就快關門打烊了,這是最後偷跑出去的機會了,我在櫃子頂上碾轉反側地反複思量,一閉上眼睛就看到霍應的臉,我數著手裏的硬幣,盤算著能給他打幾分鍾的電話。一些來看畫的年青人直接把我當成吉祥物,朝我扔硬幣。我便挑了一些一元錢的硬幣拿出來攢著。櫃子邊上的招財貓,右手還在一前一後地擺動著,我握握它的爪子:“我打電話好呢還是不打電話好呢?要是他罵我了怎麼辦?”招財貓依舊咧著嘴,要是霍應跟招財貓一樣天天都給我笑臉就好了。我拍拍自己的臉,反正又不是沒被他罵過,於是一狠心跳下了櫃子,攥著手裏的硬幣從門口混了出去。我真的隻是想再聽一下他的聲音,絕無其他。我知道隻要拐出小路,普通的大路上肯定有公用電話。我奔跑在被霓虹燈映照得五光十色的小路上,這裏是藝術商店的後街,我避開了晚上出現的偶爾一兩個行人,就奔到了柏油馬路上。我並不想讓霍應找到我,所以特意又跑了十幾條街,才選擇了一個有著圓圓橘色頂蓋的電話亭。

    電話的位置很高,我現在的身高根本夠不著。我著急了一會兒,決定破壞公物,我把人行道上的方形扁鋪磚一塊一塊撬了起來,然後疊了起來,用了整整16塊,終於搖搖晃晃地夠著了話筒。電話的液晶屏上顯示現在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我站在平衡性極差的磚堆上拿起話筒,在提示音下放入了硬幣,然後我吸了口氣,用力地按下了那串我熟背於心卻從來沒有打過的號碼。霍應的手機我在四年裏從來沒有撥過一次,因為我不敢給他打電話。

    耳邊的聽筒傳出一陣歡快的彩鈴聲,然後我覺得做夢一樣聽到電話接通了。霍應那種帶些些居高臨下語氣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喂,哪位?”我聽到了他的聲音!但是我不準備回答他,我不確定隔著電話線他現在是否還能像那天那樣聽到我的聲音。我怕我說話會嚇著他。他又喂了一聲,聽到這頭還是沒有反應,就掛斷了。

    我已經聽到了他的聲音,我很滿足了。於是我也默默地掛上了聽筒,公用電話很給麵子地嘩啦啦倒出了七角錢的硬幣給我。我用這雙短腿跑了三刻鍾的路,而他給了我不到一分鍾的兩句喂。當然這不能怪他,任何人接到沒有聲音的電話估計都會掛機的,可我總覺得自己是如此失敗,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我大半夜的跑出來打這種莫名其妙的電話,是不是變成了毛絨玩具,智商也脫線了?

    我正打算從地磚堆上爬下去,那個公用電話嚇人地嘀鈴鈴地響了起來。我看到液晶屏上顯示的正是霍應的手機號。他居然給我回撥了一個電話!我猶豫了一下,這是我第一次給霍應打電話,也是他第一次給我回撥,我實在無法拒絕他的回撥,還是接了起來。這次,他也沉默了。我拿著聽筒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仿佛是在專心聆聽這邊的聲音一般。

    我不知道這樣沉默了多久。他忽然說話了:“小凡,是你嗎?”

    我嚇得差點從地磚上跌下去。他居然知道是我!這怎麼可能?

    我心裏有些害怕,就想掛上電話。他似乎馬上察覺出我的退縮意圖,大聲道:“不準掛掉!”我已經習慣性地服從他的話,翅尖不由自主地發抖起來,自然不敢真的掛掉電話。但是我飛快地轉身跳下了地磚,扔掉聽筒直接跑掉了,那七角錢的硬幣也散落了一地。我甚至還能聽到話筒裏傳出他清晰的吼聲:“你為什麼不回家?”

    我沿著來時的路拚命往回跑,一路上還跌了幾跤。遠遠地我終於看見藝術商品店了,方才籲了口氣,覺得自己重獲安全。我都有點不明白我到底想要什麼了,既想讓他想著我,又不想讓他找到我,因為我已經不想再跟他一起生活了,我覺得我的想法有點卑鄙。

    藝術店這個時候已經關門打烊了,前後門應該都上鎖了,我有些氣餒地往後門走去,想在小路上坐著等到天亮藝術店開門。誰知道我才走了兩步就聽到黑暗的小路上傳來不同尋常的聲音。一個穿白衣、剃著珊瑚魚頭的染發青年居然從後門走了出來,手裏拿了什麼東西,還有五六個和他穿著打扮差不多的嬉皮士守在門口等他。黑暗中我聽到他們的嬉笑聲:“拿到一個了,趕緊走!”“他們會不會報警啊?”“不會吧,我們就偷了一個而已。”

    我走上去查看,發現店家的後門門鎖處都是被撬開的痕跡,那夥人肯定是小偷。不過我並沒有心情管小偷的事情,總之我倒是挺慶幸自己居然能從後門逃進去。我一晚上都在想霍應會不會真的來找我,如果他真的來了,那我怎麼辦呢?可是他最後還是沒有來,第二天沒有來,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沒有來,我的生活依舊如往常一般,白天坐在櫃頂上看陳老板怎麼跟別人討價還價,學點殺價的技巧,晚上跑去偷聽講座和蹭顏料畫圖,每天過得過分有規律如同鬧鍾一般準點也是一種無趣。我有時甚至有點懷疑我晚上去給他打電話的事情是不是在做夢一場,隻是我自己的想象而已。

    直到中秋節的前兩天,陳老板穿戴得整整齊齊還配上了小領結,鄧秋儼搭乘了自己的專車來,也穿戴得十分光鮮,兩人準備一起去參加城裏的那個慈善活動。他的助手們招呼店裏的夥計把箱子搬上後麵跟著的小運輸車,搬到最後一個箱子的時候,店裏的夥計驚叫了起來:“怎麼這個箱子破了?!這……少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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