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水箱裏的女屍  第十三章 經理不幫忙

章節字數:10382  更新時間:15-04-20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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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又沒有見過那對管理酒店的夫婦。按理說,發生了命案那樣的大事,最先要見的就是那兩位了。可是左又在警局裏拘留的半日使他錯過了。

    他來到了最頂樓,出電梯靠左的最角落的房間。聽說那就是那兩位神秘的管理者的辦公室。那個房間沒有門牌,按順序,他們的房間編號應該是1137。它的旁邊是1135,它的對麵是1136。那個沒有門牌號的房間立在那裏,被客房和外牆包圍起來,像一隻被逼得無路可逃的小雞。站在那個房間門口感覺四麵八方的壓力撲麵而來,要是在這個房間出點什麼事,就很難被人發現點什麼。因為除了1136號房間的人,沒人會沒事經過1137的門口。

    左又在門口沒有聽到裏麵的任何聲音,他懷疑裏麵的人在他們的“辦公室”安裝了隔音設施。他最終在門上輕輕地敲了三下,裏麵很快有了動靜。鞋子撞擊地麵的聲音清晰可辨。於是他的懷疑立刻得到了否定的證明。

    一個女人開了門,那個人將近三十歲的摸樣。雖然穿著米色的寬鬆針織衫,但是柔和流暢的體態線條隱約可見。她烏黑秀麗的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發髻,顯出幾分脫俗的清新。她的相貌不賴,但是氣質嚴重滯後。她的眼睛在玻璃鏡片後麵顯得呆滯,被無力的眼瞼蓋住了一半。她的手在房裏麵握著門把,極力裝出微笑的樣子,

    “我是酒店的經理,請問有什麼事?”

    左又吃了一驚,經理並不是他認為的彪形大漢類的人物,並且她還是個女人。她的樣子無精打采,毫無領袖風範,看起來並不是個有能力管理的員工的人。在這片是非之地,一個女人處理大大小小的事物多年,並讓酒店一直保持下去,左又是絕不會相信的。他承認這個世界上是存在那麼幾個聰明又厲害的女人,但是眼前的那個女人,一點可能性都沒有。她的眼睛缺乏鬥誌,她的眉毛不會思考,鼻子優柔寡斷,嘴巴像微露的門牙一樣愚蠢。左又對她的偏見從看見她遊絲一樣的眼睛開始。正所謂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通過那扇窗戶看到的,就可以斷定一個人是否值得深究。

    左又沒有回答,沒有紳士風度的他閃過女人身邊徑直朝房間裏走去。

    這個房間和其它的客房完全不同,確實是一間辦公室。沙發、茶幾、辦公桌、電腦等該有的一應具有。在這個房間裏的牆壁上,還有一扇門,看樣子這個房間是和1135號房間相通的。

    左又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女人麵對突如其來的陌生人有點不知所措,她站在門邊,保持房門敞開。他似乎是在恭候房間裏的客人隨時離開。

    “先生,你找誰?”

    “這裏就你一個人?”左又繼續環視。

    “是不是我們酒店服務不周到?還是有什麼其它的問題?你有什麼事就對我說!”

    “你是這兒的經理嗎?”

    “對,我就是!”女人微微一笑,打起精神,似乎要努力使對方相信她的話。她這麼一振作倒提升了幾分可人的氣質。

    “你是誰?”牆上的那扇門開了,一個男人從那扇門裏出來。他穿著居家服,頭發亂糟糟,一雙發怒的睡眼嵌在他的皺眉之下。他的樣子更接近與左又之前對經理的猜想。他看起來既冷漠又難以交流。他很年輕,他的年紀看起來比他妻子的要小,他的臉給人一種不自然的盛氣淩人之感。

    他走到左又的跟前,盡管他比左又矮一截,但是他有足夠的氣場。他的趾高氣昂似乎擁有足夠的魔力來俯視渺小的世人。

    “我想他是我們酒店的客人。”經理見自己男人出來了,才輕輕關上房門。她沒有責怪左又不請而入的行為,還為他向自己的丈夫解釋。

    左又想看見的就是那樣的男人,他心情一下子順暢了,“我住在0415號房間。不好意思,你是、、、、、、”

    “這是我的酒店,你說我是誰?你要抱怨就抱怨,要投訴就投訴。想必你也清楚這裏的隔音設施不是很好,你在這裏嘰嘰咕咕讓我很惱火。我發火就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你最好想清楚。”

    他離開左又的目光,懶散地坐到沙發裏,“現在酒店搞成這樣我也不在乎你這麼一個顧客,我可沒有心思會去聽你的滿腹牢騷。滿意就住下,不滿意就給我滾蛋。沒人管你怎麼想,你們這些愛惹麻煩的,嗬,顧客?現在我的店被封了還不消停,別認為我會給你們好臉色。”

    他緊了緊自己厚厚地睡衣,重重地抽了一下鼻子,“他媽的,這兒真冷。連空調都開不起,等凍成僵屍了,你們倒可以來嘲笑。但是現在、、、、、、、”他說話不緊不慢,不輕不重,懶散的言語中痞性十足。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你在威脅我?”左又裝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

    “他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他隻是沒有睡醒,心情有點糟糕。他在開玩笑。他的話,你不必當真。你有什麼想說的盡管說給我聽,我會盡量幫你解決問題。”經理慌忙幫丈夫解釋,以免不必要的麻煩。

    “我才不會放在心上。但是你們說酒店被封了?”

    “是的。這兩天麻煩事有點多,所有要留點時間來整頓。”

    “但是客人都還在!”

    “那當然,必須得在,我們都出不去了。還好沒有很多人牽涉進來,萬幸。”經理似乎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能保持一顆向上的心。

    “你說的‘我們都出不去了’是什麼意思。”

    “很抱歉,我還沒來得及通知你。此刻我們酒店的所有人都不允許離開這裏。不過不用擔心,這是暫時的,隻是為了方便警方辦事。我們酒店還是會照常為你們服務的,像營業的時候一樣。”

    “原來是這樣。放心,我當然不會擔心。因為我是個偵探。”

    “該死,又是一個偵探!沒完沒了!”坐在沙發裏的那個男人,提高分貝,自言自語。他看起來非常焦躁不安,把自己的睡衣一遍一遍地緊來緊去。

    “你似乎和不少偵探打過交道啊!”左又冷冷得說,對眼前這個不能控製情緒的男人漸漸沒了好感。

    當左又宣布他是個偵探的時候,經理的臉色變了。她不再一副什麼都好商量的表情,她變得有些許嚴肅。但是盡管這樣,她說起話來還是軟綿綿的。

    “這位先生,我想我知道你的來意。你想做的事我們不幹涉,但是我們已經很疲憊,我們不想加入你的陣列中去。你也知道,在我們酒店發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我們當然希望能早點破案,生意能回到正軌,但那是警察需要考慮的。我不是懷疑先生你的能力,隻是這個案子警方已經接手了,我相信他們會給出交代的。現在我們時時刻刻要處理各種問題,來使我們酒店存在下去,我們恐怕沒有時間幫助你。我們不會打攪你的個人興趣,隻是希望你不要影響到警方的辦案。我要說的都說清楚了,先生,如果有什麼說得不對,請求你的原諒。但是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左又聽了女人的話,感到了廚房師傅說的話的意思。在任何地方,哪個有本事,就是哪個說得了算。這個女人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但是她有腦子,她是挑大梁的人物。

    她的丈夫對經營酒店毫無興趣,還很衝動。左又這樣想,在他的眼裏,一個男人智商不高再加上不能控製自己的脾氣,那就一無是處。

    “經理,你貴姓!”左又似乎沒有聽到經理說的任何話。

    女人一愣,她本以為左又可能會識相地離開,或是繼續他的請求,可左又突然冒出這一句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的。

    “我,我姓陳。”經理陳鎖玉呆呆地說。

    “那你先生怎麼稱呼?”

    “他姓何。”他的全名叫何天成。

    “別管我姓什麼!我沒有和你相識的意向。偵探?我還真想不到這個年代會有那麼多可笑的人,從事這種工作。我隻得說,在幹些偷偷摸摸勾當的時候最好跑快一點,免得被人打死。好了,快點走吧!我們沒空陪你玩。不送!”何天成走過來,一隻手指示門的方向,另一隻手迫不及待地輕推了他一把。

    左又笑了笑,但是他對麵兩個人都不知道。他是在笑何天成的那個小動作,那個男人真是傻得過分了。

    “好吧!既然你們這麼不歡迎我,那我走了。”左又往門外走去。

    “實在抱歉!”陳鎖玉在他的背後連連道歉,看著他走遠,才不安地關上門。她心裏很不踏實,以前來找她的那些自稱偵探的人,沒有一個像左又一樣好對付的。雖然左又走了,但是走得那麼爽快,經理心裏老是不安生。

    左又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他見陳鎖玉和他的丈夫累得隻睜著半隻眼還在工作,就沒有說明自己的去意。他沒有感到失望,反而很高興,他自言自語地說,“真是意外,天無絕人之路。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左又回到櫃台,對張格莉說:“我回來了,我剛見了你們經理。請把酒店的入住登記給我看。”他伸出了手,神態是那麼自然,仿佛剛才在房間裏陳鎖玉就是那樣跟他說的。

    張格莉愣了一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在確認是否應該相信這個她剛剛才得知真正身份的人。

    左其雖然不喜歡張格莉,但是他聽從左又的指示,一直乖乖地待著那裏。看到那個女人像傻子一樣愣著,他忍不住內心強烈的鄙視,“難道你看不出他是給警察辦事的嗎?是警方的顧問,知道嗎?你看起來簡直一無所知。”

    “我一無所知?你這個小不點兒,真不知道你的話是哪裏學來的、、、、、、”張格莉邊說邊把電腦裏的記錄調出來,她的眼睛盯著屏幕,嘴巴一直說著話,“真是一點點孩子的天性都沒有了,不知道感激,不知道禮貌,不知道怎樣是好看的,連怎樣說話都不知道。你才是一無所知呢!你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孩子,用大人的語氣說話,有時候我會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是個大人。可是事實是,你的的確確是個孩子,一個連半大的孩子都算不上的孩子。哦,你上幾年級來著?本來不是應該上一、二年級的嗎?現在就因為你說話像大人,才讓你上了六年級、、、、、、”

    在張格莉的眼裏,左其是個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孩子,甚至比不上其他的孩子。她心裏會可憐這個孩子,會為他難過。她沒有發現這個孩子智商很高,這也不能怪她,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智商這個東西對她有什麼作用。如果用左又的方法把人按智商分為五個等級,那她隻能站到第二格,也就是說她並不比弱智的人強多少。左又對這方麵的要求很嚴格,如果不是叫他劃分,她可能會勉強夠到第三個等級,也就是正常人該站的的那一格。雖然這個不被人看好的姑娘沒有什麼引人注意的地方,但是他那顆悲天憫人的心腸真是難得。她似乎天生就有一種能力,在心裏把每個人都想象成獨一無二的好人,她能看見每個人的優點,也一眼就能看出人們可悲的地方。她的感情似乎能在別人毫不察覺的時候和他們相通,輕而易舉地知道對方的感受。她像一個小偷似的,往來穿梭於他人的心間。她對左其的感覺,她堅信自己是正確的。

    “我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竟然有人會認為,一個孩子隻要用大人的語氣說話就能跳級?荒謬!你知道有多少個一、二年級的孩子能準確使用‘荒謬’這個詞嗎?又!你說她的想法多麼可笑,我們之前遇見過像她這樣好笑的人嗎?”

    左又的心思全在張格莉的電腦上,他現在站在櫃台的裏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

    張格莉聽了左其的話停了下來,她沒有生氣,她不會生這孩子的氣。她看著這個孩子,她的眼神實在太奇怪了。

    左其在他這過去的短暫一生的裏還從沒有見過那樣的眼神。在他的眼前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眼神,但是當他真正看進對方的眼裏,他就不像之前那樣確定了。他可能在哪裏見過那種眼神,模模糊糊的,像遊離在夢境裏。可是那越看越熟悉,他的感情上湧。憤怒寫在了他的臉上,他的行動上。他第一次放棄了使用眼神和語言的攻擊,破天荒地動起了手。他知道了那個眼神的含義,那麼深刻,那麼遙遠。他似乎記起來了,那是“憐憫”,他或短暫或漫長的一生都不需要的“憐憫”。那種眼神,隻會讓他憤怒,讓他發瘋。他一使勁,狠狠推了張格莉,眼神裏帶著仇恨。

    張格莉顯然沒有意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他一個趔趄,重心不穩,向後倒去。

    那一刹那她的身體擋住了電腦的屏幕,一隻腳踩在了左又的腳上。要不是那一腳,左又就不會接收到偶爾傳輸進他腦袋裏的信息產生的感覺記憶,然後他也不會去打開他的信息庫,返回去觀看和傾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在腦袋總是在時刻待命,它是個好管閑事的家夥。當它的支配者想要它整個兒投入到哪一方麵的工作中去的時候,它是會嚴格挑選時間和地點。就算生物鍾沒有提醒他還有其它的事情要解決,那現在這個地點也不是值得他傾注所有注意力的地方。所以在剛才外界發生的一係列過程都像刻錄工作一樣,刻在了他的大腦皮層上。那些信息在他的腦袋裏快速地進行編碼、儲存,然後靜靜地等待提取、解碼和被讀取。這些過程發生的速度太快了,得用微秒來計算。所以當左又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考慮了兩個人有趣又無聊的對話後,他還有充足的時間來拯救那個不太聰明的姑娘。

    那個女孩從他的麵前倒下,女孩的正麵所在的動態平麵和左又的正麵形成靜態平麵,在女孩傾倒的過程中一直是一個非常嚴格的直角。左又目測了一下,估計了當女孩處在他身體所在平麵的什麼角度,靠她自己的力量就不能預防這次狼狽時間了。他在腦子裏上演了一遍,也計算了最晚在什麼時間必須要幫上一把。

    之前他想或許那個姑娘雖然大腦不怎麼好,但也許她的會很不錯。因為上天在造人的時候往往還算比較公平,可是現在看來,她的小腦顯然也沒有可值得期待的功能了,她的平衡性還沒有一般人的好。當她遇到了這種情況,隻是眼睜睜地等待著事情的發生。如果在她麵前是一輛急速行駛的汽車,那她肯定會上演電視裏可笑的畫麵,她會身體僵硬地站著等死,哪怕一點點的掙紮都做不了。

    如果現在有一百個人在看這件事,幾乎就是百分之一百的人等著看那個姑娘摔倒的慘象。姑娘從左又的右邊倒過來,現在已經掃過了左又的左肩。他在考慮要不要伸手幫她一把,但是似乎摔一下並不會有什麼,或許可以逗大家一樂。可這個姑娘並不是那種神情嚴肅,開不得玩笑的人,她摔倒的可笑程度肯定比不過一個自命不凡的蠢蛋。而且在這個狹小的地方,她這樣垂直地倒下去,在短時間內腦的重心轉移產生的速率太快,而且她腦袋著地的地方是櫃台的下的台階式櫃子。最大的問題是她是向後倒的,如果後腦勺下部先成為支撐點,那她必死無疑。這樣算下來她死亡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以上,成活的的可能性是她夠幸運在這個時候屁股能往外頂一下,充當緩衝,減少腦部的衝擊力度。

    那個可憐的姑娘將會因一個關懷的眼神,死於一個孩童之手。這件事發生得十分迅速,她的臉上是驚訝,她或許一時還沒有想清楚為什麼那個孩子會那麼抓狂,他竟會有那樣的爆發力。如果她的後腦勺長了眼睛,看見了自己即將著落的地方,那她臉上的恐懼就不言而說了。

    她無知、無畏地倒下,死神在她瞎子一般的眼前舉起自己碩大的鐮刀。左又看見了快速的刀光閃過他和張格莉的臉。他一切都考慮到了,也思考完畢,但是他沒有動手。他是個沒多少同情的人,料到哪一個人會死是時有發生的。往往一句話就能救人一命的事,他都不會插手,用他自己的話說“我從來不會在死神的手裏搶食”。

    姑娘到了左又胳膊肘的位置,左又沒有任何行動,他平靜地看著那張被死亡陰霾籠罩著的臉:塌鼻子,雀斑,還有幾顆青春痘。真的是一個偏心的上帝,他心裏這樣說,這種作品,除了回收還能怎麼樣呢?

    姑娘沒救了,倒在左又的腳邊。她的頭準確無誤地枕在櫃台的隔板上,她的後腦勺沒有血,頭發散亂在兩邊,這種發型對她來說也沒什麼奇怪的不是嗎?她看起來一向都不怎麼注意自己的形象。

    她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別人幾乎都看不出她已經死去,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照樣是大大的問號。好像之前的那兩個問題,她這個皮層不發達的人還沒有想清楚,她繼續想:為什麼那個孩子會如此生氣呢?為什麼一個孩子竟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呢?她還是沒有想到,但是沒有放棄,於是她保持著這種驚訝和苦思冥想的表情。這個可憐的姑娘就這樣,想著問題而終,她以前會料到自己是這個死法嗎?她剛才還給那個殺死自己的凶手穿上自己第一筆工資買的棉衣,是她最喜歡的橙色,暖和的顏色,但是那個孩子穿上去之後似乎變得更冷了,冷得像冰一樣堅硬、鋒利、讓人刺痛。她的眼睛沒有閉上,瞳孔映著一片橙色。她的眼睛裏的橙色不再閃爍,死神悠悠地收起了他血跡斑斑的刀。所有的血都留在了刀上,一點都沒有往外淌。

    這個意外,使左又不得不放棄李欣悅和趙鄧蘭的案子。他毫無疑問地輸給了楊遲崢,不得不一輩子充當他人的賺錢的工具。

    不久左其孤零零地站在被告席上,不屈地昂著頭。楊遲崢意氣風發地在法庭上侃侃而談,底下一片竊竊私語,世人都知道左又培養了一個殺人犯,年幼又冷酷的殺人犯,對自己的行為毫無悔意。左又將被剝奪監護權,背著他不屑一顧的一世罵名。要不是楊遲崢這種多餘的正義感,憑左又的能力和他建立的功績,他能確保不會出這檔子事。

    左其當時是什麼表情,這是左又關心的。但他不能知道,他可以看見的隻有左其的後腦勺,看不見他的臉。

    他清楚地看見,楊遲崢上揚的右嘴角,他假裝痛心的得意神色。

    左又必須變換視角,以便觀察那個他從來沒有投入過教育熱情的孩子。他的視線轉移了,轉到那個昂起腦袋的小臉上。他見過不計其數的殺人犯,但沒有一個能像這個年幼的殺人犯相比。他雖然稚嫩,殺人是無意造成的,但是看見他那無動於衷思索的眉毛,那絕對是個最具殺人氣質的凶手。

    具有完美殺人氣質的凶手,那是左又一生的最愛。他偶爾會忍不住向左其描繪那樣一個人物,幻想有一天能遇到那樣的一個人,現在他找到了。他以前從沒想過,如果有一天那個他一生的摯愛出現了,那個摯愛惡魔將會毀多少生命,多少家庭。現在那個最愛的人出現了,他一眼就認出他來了,好像是上天注定。幸好這個還在搖籃中的氣質凶手暫時隻造成了一個可憐的蠢姑娘的死亡。可是這個左又日思夜盼的殺人者,最終也成了左又一生的痛。他看見了那雙眼睛,沒有眼淚、瞳孔漆黑,像兩個黑洞,不能反射一絲的光線。那是一個人該具有的眼神嗎?死去的人還能暫時保留住那種功能,但是一個孩子竟能喪失得這樣徹底。這是天下最可怕、可悲的事情。

    那個孩子注意到了左又的注視,他用他的漆黑眼睛對準左又。那是兩個深深的槍口,深不可測,左又沒有躲避。兩發子彈從那個槍口射出來,緩緩地,所有的場景、人、物,像被貼著牆上地上的,現在都像在一場大火中一樣大片大片地卷曲、脫落,隨風而逝,越來越模糊。唯獨那兩顆子彈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逼近,它具有金屬的光澤,冰冷刺骨。左又無處可逃,也不想逃,那顆子彈就在一瞬間,從它瞳孔打進去,鑽進他引以為傲的大腦,肆無忌憚,損毀左又最珍貴的皮層、、、、、、

    一陣刺痛使左又清醒過來,滿頭都是汗,他的臂彎裏沉甸甸的。那個原本該躺在地上的傻姑娘正躺在他強有力的左臂膀裏。幸好左又的左胳膊比較有力,不然真托不住這個有點吃肥的女孩。

    笨的女人,總是非常容易吃肥,他一直都是那樣想,現在又多了一個人來強化他的那種錯誤思想。

    事情發生的時間很短,左又的思緒卻毫無控製的飛逝,速度之快使他完全忘記了他所處的時空。當他預見了那一幕場景,他的身體沒有得到大腦的同意,出現的條件反射,一個屈肘把那個幸運的姑娘抱住了。要知道,在她身下等著的是死神鋒利的刀子,得到左又的救助那真是太幸運了。

    左又皺著眉頭看著自己從死神手裏搶過的女孩的臉,她還是那個表情。他懷疑,那個姑娘是否具有輕微的麵癱。他一使勁,讓那個姑娘脫離了他的臂彎。

    這個時候,左其還是不能接受那個笨女孩給她的眼神。

    “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原諒你的!”他憤憤地說,然後拖著“成熟”的背影離開。

    “嗨!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浪漫。”楊遲崢正好看見了剛才發生的一幕,他一直坐在吧台那邊喝咖啡,準確地說,他是在看咖啡,因為他一口都沒有喝過,隻是看著那上麵漂浮著的那一層泡沫,沒想到他撞見了一場好戲。他離開那杯他不感興趣的咖啡,來到左又的麵前。“大偵探,原來你在這兒,我以為你會跟著警長呢!”

    “你真是好福氣啊,小姐!”楊遲崢用無力的嘴角往上揚了揚,他此刻沒有注意自己翹了哪一邊的嘴角。“竟然能被一個小不點推到,蚍蜉撼大樹似的難以想象。你真是好福氣呢,或許還有可能、、、、、、”

    張格莉的臉“唰”一下紅到脖子,雖然這個姑娘不是很聰明,但是他這句話聽出了點曖昧。她從沒有交過男朋友,也沒怎麼和異性接觸。她像每個女孩子一樣對未來有所期待,所以當他聽見楊遲崢的話,不由地臉紅了。

    她那個奇怪的腦子,發生了一點轉變。她尊敬左又,雖然左又不會教育孩子,但是他一樣被認為是一位了不起的先生。她知道自己的境況,他這一生隻要找個不會打她和孩子的男人就心滿意足了。當她聽到那位看起來是好人家成長起來的年輕先生,不了解她的情況竟然把她同左又想到一起。他感到被羞辱的憤怒,她很感謝左又那一刻的伸手,所以當她心裏把楊遲崢說的話當成對左又和她的戲弄,她就不能承受了。

    於是,她義正言辭起來,“難道你就是這樣想的嗎?當你沒有看到你想象的事情變成現實的時候,你怎麼可以當它發生了一樣來講?而且當那不是光彩的事情!你的家人就沒有教育過你在什麼場合說怎樣的話麼?如果你是一個小孩子,你說什麼話我都會原諒你,但你不是,你的年紀比我還大,可我敢說你說的話甚至都沒有我說得得體。如果你說的話隻涉及到我個人,那我會原諒你。但是你還涉及到了這位幫助我的先生,如果你清楚地知道這位先生的為人是多麼謙和,他的工作是多麼了不起,那我就不會相信你會說出那樣的話。我是個懂得感激的人,我不希望別人給我幫助還要受到別人的流言蜚語。如果現在是你幫助了我,而受到了語言的攻擊,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為你說話。希望你明白。”

    她的眼神堅定,嚴肅。在這麼一件小的事情上,竟有那麼誇張的表現,讓人覺得可笑。

    楊遲崢覺得不可思議,剛才那個女孩竟然責問他,他的家人是否有教過他在什麼場合說什麼話。不管他的家人是否有教過,他曾做過中國最為出色的辯護律師,這點就可以說明張格莉的責問多麼荒唐可笑。當他聽到張格莉如何貶低他,又說左又是個怎樣優秀的一個人,他的眉毛皺了一下。叫他怎麼承認那樣的事實呢?他比左又有禮貌,更有人情味,最重要的是他無論如何都比左又更加具有人的情感的屬性,他在各個方麵都更加正常不是嗎?他打算把左又收到自己的門下,但是聽到左又更加優秀的評論,這個收納就會更加艱難。誰會屈從與一個比自己無能的人呢?他心裏冒火,看著那個長著那麼愚蠢的大鼻子的張格莉,他感到胃裏翻江倒海。他的餘光撇到了左又,他感到左又正很享受有人能當著他的麵用律師善於玩弄的語言教訓這個自命不凡的人。

    楊遲崢忍住那份作嘔的感覺,揚起右嘴角,仿佛這樣他就能更勝一籌。

    “你也去找過經理吧!”他說。

    “這樣說來你也去了?難怪他會說‘又是一個偵探’。”左又說,“很遺憾,他們沒有同意協助你。”

    “你也沒有得到同意不是嗎?”他笑了,這次是發自心底的笑。像個孩子發現了被父母藏起來的糖果。“如果不是那樣,他們知道你要來查入住登記,就算放心到不下來盯著你,那起碼會事先打個電話下來,吩咐這邊的這位奇怪的小姐一聲。”

    左又對楊遲崢剛才的話很氣惱,他不能肯定當楊遲崢說了這話之後張格莉是否還願意把入住登記交給自己看。

    張格莉她瞪大了她的雙眼,用詢問的眼神望著左又,“是麼?經理並沒有說可以給你看我們的登記?”

    看見了張格莉的眼神,他就明白了她的回答。若是楊遲崢不在這裏,他或許還會用謊話把張格莉騙回到他鋪設的道路上。他從不會考慮如果他那樣做了,張格莉該怎麼向經理交代。他看著楊遲崢似笑非笑的嘴巴的弧度,心裏的憤怒和興趣不由地上升到一個高度。那個敵人、絆腳石在每個轉彎都會不時竄出來,和他作對。

    “是的。”左又沒有選擇從通道裏走出來,他一隻手撐著櫃台的桌麵,往上一跳,在對台上滾了半圈,翻到了楊遲崢的麵前。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超不過二十厘米,四隻腳幾乎就要踩到一起。

    那個青年沒有後退,他守護著自己的領地,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他的一生習慣往前邁步。此刻的讓步對他來說似乎就是一次嚴重的失敗,他希望向前邁步,即便撞個頭破血流。他驕傲地稍稍抬起下巴,他的傲慢帶著貴族獨有的氣質,像一株迎著晨曦的薄荷。

    左又看著這個一直野心勃勃的人物,似乎真的聞到了薄荷的味道,隻是那味道可不好。那株薄荷幾乎要被左又這日不落的驕陽烤焦了,左又已經聞到焦味。眼前的這個小蚊子,時不時會叮他一兩口,他雖然沒有真正把他放在眼裏,但是一口口被咬,痛好忍,癢難耐,他遲早會一點點被逼瘋。如果他是隻母蚊子,那他的幾口就可以促使他完成自己的整個使命。他要不要揚起巴掌把那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蚊子拍死,把他的使命變成宿命呢?

    “經理沒有同意!”張格莉大叫起來,她上當受騙的語氣打斷了左又和楊遲崢兩人的內心較量。

    左又轉身麵對張格莉,泰然自若,毫無愧意,“我不記得我有說過她同意了這樣的話,如果你誤會了我向你道歉。”

    楊遲崢對這種對方屈服的場麵習以為常,如果他幼稚到把剛才當做對峙,那他的自信由來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哦,你想看我們酒店的入住登記!”

    “對,沒錯”

    “你知道沒有經過經理同意你是不能看的吧!”

    “我不知道!我隻是想看。”

    在楊遲崢看來,左又這樣說就等於把責任都推給那個對他毫無防備的傻瓜。可是左又作為一個男人,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讓女人來承擔任何責任。他說的每個字,做的每件事,都不需要任何人來頂罪。他之所以會那樣說,是因為她摸準了張格莉的心理。那個腦子不靈光的好心姑娘,一定毫無理由相信他的話。他救過她,這已經成為事實,那是一筆債,可以用於情感交換。隻消說上幾句鋪墊的話,他還是能達到原先的目的。

    “你竟然不知道?”

    “是的,我的的確確不知道。”

    楊遲崢蔑笑了一聲,左又向他投去狡猾的眼神。他收斂了笑容,猜不透左又的心思。

    “哦,真是的,你怎麼會知道,你又不是做我這種工作的。我實在太笨了,我竟然理解錯你的意思了。”

    “每個人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而且我也沒有把話說清楚。”

    “左先生你已經把話說明白了,我雖然笨,但是我記得你說的話,‘我剛見了你們經理,請把酒店的入住登記給我看。’你真的沒有提到經理允許你查看登記情況,是我太糊塗了。”

    “不要再爭執了,我們兩個都有錯。我想知道,當這件事發生了,你為什麼反應這樣強烈。最多和經理說一聲就好了,我會和她當麵說清楚。你用不著提心吊膽。”

    “我這可不是提心吊膽,我現在是比提心吊膽更加嚴重。你知道我們這個酒店存在下來有多艱難嗎?我們一點好的名聲都沒有,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雖然各種想要冒險和探案的人都想到我們這裏來,但是我們不稀罕。別的酒店都是被認為好,才會有人光顧,可是我們確實因為臭名昭著才招來了那麼多顧客。我們酒店的人,沒有一個覺得光彩。經理是我們當中最難過的,這麼長時間下來,我們都成了一家人了。經理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我們,為了這個酒店。所以當她對我們說,不要善做主張的時候我們都相信這樣可以少點麻煩。你不會找我們的麻煩吧,左先生?”最後張格莉軟下她的語氣。

    “當然不會,我一向隻會幫人解決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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