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9541 更新時間:15-06-22 17:55
街市繁華,人煙阜盛,放眼望去,整座瓅城猶如一片花海,一團紅色,熱的如火,一簇黃色,暖的似陽,團團簇簇,五顏六色,暖風徐徐,波浪滾滾,百香撲麵,引來蜂蝶戲舞!路旁擺放著奇珍古玩,青婉從簾內窺看,花團錦簇,香煙嫋嫋,一種祥和平靜的景色,突然有種錯覺?好像回到了她的那個世界,那裏的世界不也如眼前此情此景!隻不過沒有旅行團,沒有相機錄影機,沒有一輛輛私家車。
“快些放下簾子,若是被路人看見,有失身份。”
吟秋坐於一旁柔聲說道,青婉放下簾子側身看向她,不解地問道:
“為什麼我們不能像那些女子一樣,平常走於街上,盡情觀賞百花美景呢?偏偏要坐在車上,即使要出去,還要以什麼團扇,絲帕遮麵,一點都不好玩!”
“那些人與我們不同,她們是尋常百姓,我們貴為富家子女,是不能以真容視人的,隻有出嫁女子或是窮苦人家女子,才不會有這些規矩的。”
“出來遊玩,本就是盡情遊樂的,再說外麵又如此炎熱,戴著這東西,豈不是要悶死人?”
見她不悅,知是她在使小性子,吟秋耐心安慰道:“即使再怎麼不願,也不可任由自己性子胡來,生就帶著這富貴命,凡是總是有得必有失,貴為富賈之後,早就生不由己,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與家族榮辱息息相關,人,來於世上,不就是受苦來的,不管你是皇親國戚,官宦子女,還是富家子弟,窮苦之人,都是不得自由的,一生總被七情六欲所縛,即使看破紅塵,出世修行,那也要被生老病死,溫飽衣行所勞,妹妹,你天資聰穎,不會不明白這道理的。”
“罷了,罷了,總算是被‘放出金籠’,我會知足為樂的!”
她這番癡語,若不是習以為常,一時倒真是接受不了,吟秋微微一笑,隻當做她這是心願不得,發發牢騷便是,眼見著就要到達“翠屏園”,吟秋說道:
“妹妹,快將絲帕係好,我們就要到了。”
“這麼快就到寺廟了嗎?”
係好麵紗,青婉不解地問道。“我們不去寺廟,是去‘翠屏園’,那裏是專門為官宦和富家子女修建的園子,每到與民同樂之日,長輩們就會將子女送入園中樂。”
“那不就是相親嗎?”
青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早上母親為她們精妝細扮,那時她還納悶,不就是出去遊玩,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原來遊玩是假,相親才真。
“今日園內必然人多,進去之後,你要緊緊伴在我身邊,不可走散。”
“是,表姐,我不會偷偷溜走就是。”不溜走才怪!
“你呀!”吟秋自是不知她心中所想,二人遂棄車進園。
來至園內,卻見鵝卵石石鋪就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路,迤邐而行,一邊是奇山異石,百花齊放,夾香迎麵,似有萬千柔絲輕拂身上。一邊是空蒙碧波,鶯鶯落花,香盈鋪滿羊腸小徑朵朵嬌婉憐人!
青婉見園內如此奢華,不由想起淮南王那句:“後園鑿井銀作床,金瓶素綆汲寒漿。”
雖說這樣形容有些誇張,可見此情此景,聞不到天然花香,見不到自然景觀,銅錢鋪為路,金玉砌房屋,聞得空氣都是滿滿銅臭之味,哪還有心思來賞花談情?遠遠瞧著,窈窕佳人,個個都是脂粉霓裳,寶屐玲瓏,碎步微移便引得眾人注目,再見多情才子,哪個不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吟詩作對,那都是信手拈來。恰時不知哪裏刮來一陣邪風,竟將青婉麵紗吹起,有一男子立於湖畔,回身瞧見,雖是驚鴻一瞥,卻將她的容顏一覽無餘,青山如翠,肌如凝脂,鬟堆金絲八寶簪,纖纖媚姿,上著淡藍滾邊碎花衫,下著淡藍百褶石榴裙,即使漢家王嬙,吳宮西子,又怎及她一分?纖腰鳴佩,蓮步輕移,九天仙女怎堪比?
“佳人舉世無雙!”
這名男子竟然看癡了,呆呆立於湖畔,未曾挪出一步。吟秋看見,低聲說道:
“看來我家妹妹真是魅力無邊啊!”
青婉不解問道:“姐姐何故取笑於我?”
吟秋斜瞰湖畔,青婉順勢瞧去,那名男子依然立於那裏,癡癡看向這邊,竟未曾挪動一步。
“如此無禮之徒,尋得機會定要教訓一番。”
“萬萬不可,若是被姑母得知,非要懲罰與你,能進此園之人,非官宦之後即為富賈子弟,個個都得罪不起的。”
“表姐,此處好無聊,我們回去吧。”
“剛來便走,也為不妥。”
見表姐千推萬阻,自是知道她所為何?既是達官顯貴,那徐公子今日應該也會來此,姐姐哪裏是顧及家族顏麵,分明是想得見他,既如此,何不成全與她,所謂“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於是佯裝不適道:“表姐,我久未出門,身子有些疲乏,頭也微微暈眩。”
吟秋焦急說道:“方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不適?這可如何是好?”
見她一臉焦急,左右為難的神情,青婉偷偷一笑。
“表姐,你看這樣可好?我在此處駐足歇息,讓知念陪著你去別處走走,知念心細,定會照的姐姐周詳,就讓如薇在此服侍與我便可。”
“這……”心下躊躇,但還未見徐公子,心有不甘,可見表妹這般懨懨,心有不忍,見表姐猶豫不決,青婉當機立斷。
“知念,你且要好好照顧表姐,如薇,扶我去那邊歇息。”
“既如此,表妹千萬不可亂走,我很快便回。”
“是,表姐玩的開心!”
吟秋緩緩離去,如此無聊時光,該怎樣打發才好?看看身邊如薇,既沒有襲夢靈巧可愛,也沒有知念心細體貼,如此呆笨,也隻能留在身邊,要不然又怎能助得表姐實現心願?可惜襲夢因腳傷未曾跟來,要不然她們可以逃出園內,去街市痛快遊玩一番,而今,隻能坐於蔭下休息,還要避開湖畔那個好色之徒,躲於此處。
“文兄可曾聽聞慕容將軍之子慕容宸,深入胡人營寨刺探軍情,被胡人俘獲?”
二名身著華服的公子,正坐於涼亭之內飲酒閑談。
“聽說此事,但與林兄所言有些出入,傳言慕容公子雖去刺探軍情,但並未被胡人俘獲,他隻是受了點輕傷逃了出來。”
“哎,可惜啊,如若不是發生此事,今日他定會來此,與你我二人暢飲一番啊!”
“他是將門之後,怎會瞧得起你我?”
“常聞爹爹提起,慕容公子風神秀異,勝似長恭,可與伍子胥媲美。”
“伍子胥‘少好於文,長習於武,文治邦國,武定天下。’區區黃毛小兒,怎能相比?”
“哎,文兄所言差矣,所謂虎父無犬子,慕容將軍戎馬一生,智勇雙全,慕容公子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青婉聽得他們二人所言,不由一笑,如若不是親眼得見慕容宸,或許還真相信了他們說的,明明就是一個被迫害妄想症外加自以為是的人,而且還長了一張千年冰凍的臉,雖然長得還挺英俊的,可也沒有他們說的那樣好!果然傳言最不靠譜!
“文兄,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據說前段時間,慕容公子遇刺,是被一個蒙麵姑娘舍身相救,這才逃過。”
那個文公子一聽,無不震驚,他放下手中茶盞,急切問道:“果真有此事?怎麼我沒聽說?”
那個林公子得意的展開扇子,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得意地說道:“這事,你自然不會知道,我也是從我爹爹那裏得知的,前日,爹爹進慕容府商議重事,臨走之時,慕容公子突然留住我爹爹,將一女子畫像給了我爹爹看。”
“此女子長相如何?可知是哪家小姐?”文公子湊近他跟前好奇問道。
“據我爹爹所說,那女子蒙麵,隻露出一雙眼睛,還有眉心一顆朱砂痣,便再無其他,不過,爹爹說,畫中所畫女子,定是一位絕色美人,就單單看那雙眼睛,就足以讓人失了魂!”
“沒想到在這裏還能有如此絕色女子,當真是我孤陋寡聞了。”文公子無不惋惜,怎麼這樣好的事情,他就沒有遇見呢?於是又不甘心地追問道:“可知道是何家小姐?”
林公子搖搖頭,道:“爹爹查找數日,一直未果。”
“你爹爹查找?這是為何?”
“自是奉命秘密查找,你可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不然可是會倒黴的。”
文公子訕訕然:“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既然是秘密進行,想必定是有所顧忌,長聽聞慕容老爺家規甚嚴,想必慕容宸一定不想讓家人知道此事,但是心裏又放不下那位美麗女子,所以才會暗中進行!如果自己能先人一步找出此女子,那豈不是大功一件!心裏這樣盤算著,臉上卻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繼續和林公子說笑。
“林兄,我聽說皇上已經給慕容宸下旨賜婚,不知此事屬實嗎?”
“自然屬實,隻是民間有傳言,說是慕容宸並不滿意這門婚事,隻不過不能違抗聖旨,所以也就勉強應下了。”
“如果慕容宸找到畫像女子,你猜,他是乖乖奉旨成婚,還是隻要美人兒呢?!”
“這是他人之事,與我們何幹,喝茶!”
二人談話,青婉自是聽得清楚,心裏不由一陣後怕,幸虧當時自己蒙麵,否則現在恐怕不是被追殺慕容宸的人殺了,就是被慕容宸綁了,此事隻有娘親她們三人知道,這樣想來,應該也不會有太嚴重,不過得趕快告知娘親,讓娘親想個辦法才是,她可不想和慕容家有什麼關係,爹爹要是知道了,還不關她禁足!
園內春光雖好,卻是如此無趣,青婉信步走出園內。因心裏盤算著他事,便未曾留意到身後有人尾隨她。
“小姐,您是要回去麼?”
本來無趣,加之身邊還有這麼愚笨的如薇,更加煩悶,漫不經心應著:“園內煩悶,在此等候表姐一樣的。”
“小姐在這青石之上休息一下吧。”如薇取出絲帕撣掃一下灰塵。
“如薇,行走這麼久,我有些口渴,你且去取些水來。”
“是,那小姐坐在這裏,千萬不要亂走。”
“知道了,快去吧。”
“是。”
此時還真有些後悔,將如薇留在身邊伺候,何不趁她取水之際,偷溜出去!園外如此喧嘩熱鬧,比這裏有趣多了,見如薇蟄入園內,她抬步偷偷跑了出去。
“啊——果然還是外麵的空氣新鮮!”青婉張開雙臂,深吸一口氣!本欲取下麵紗,但見街道塵土飛揚,遂又打消此念頭,來至一胭脂水粉攤位。
“小姐,可是要買胭脂水粉?”
小販眉開眼笑地走向前來詢問。
“隻是看看。”
“見小姐穿著打扮,若不是官家小姐,也定是富家千金。”
“這身衣服是我家小姐,賞賜我的!”
一聽此語,小販立馬換了表情。
“沒錢還想買胭脂水粉,去去去,別擋著我做生意。”
小販擺手驅趕她,她哪裏受過這樣羞辱,拍案說道:
“你這小販好生無理,我既未說過要買,但我也沒說過我沒帶銀兩,買不起你這俗物,身為商販,當是敞開大門,迎四方來客,你這樣見碟下菜,攀附權貴,如何將買賣做起?”
那商販一聽也怒了:“我看你今日就是來找事的。”
二人爭吵,引來很多遊人駐足圍觀,青婉並未因此而膽怯退縮。
商販一見圍觀人多了,知道再這樣爭吵下去,定會有損聲譽。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你既然要買,那你挑選便是。”
為商之人最計較口碑,百姓口碑好,自然生意興隆,門庭若市,反之,那離著關門大吉就不遠了。青婉挑來挑去選中一淡粉色胭脂,細細聞來透著一縷淡雅荷香。
“這個怎麼賣?”
小販頭也不抬答道:“五兩紋銀。”
“這麼貴?你分明是公報私仇,這區區一盒普通胭脂,怎麼會這麼貴呢?”
“小姐,您愛買不買,就這個價錢,一文不減。”
青婉放下胭脂厲聲斥責道:“雖說我不擅經商,但我也懂得經商之道,為商之人當以誠信為本,薄利廣銷方為上策,你這般相欺買家,試問,日後誰還敢來你這裏買東西?”
被她這般羞辱斥責,小販惱羞成怒,舉手便向青婉打來,青婉本能向後退步,卻撞進一人懷中,眼見著小販的手就要落於自己臉上,突然,被身後之人伸手扣住那人手腕,輕輕一掰,小販連聲求饒。
“朗朗乾坤,你一堂堂七尺男兒,竟然欺負一弱女子,爾為商人,竟然坐地起價,天理不容。”
“徐公子饒命,徐公子饒命。”
小販慌張跪於地上磕頭求饒。
“你可知被你欺負的這位小姐是誰?”
“小的……小的愚鈍,還……還請公子相告。”
“爾等凡夫俗子,怎配知曉?今日起,如若我再見你欺詐百姓,定將你送至官府嚴懲,還不速速離開。”
“謝公子,謝小姐。”
小販也顧不及收拾攤位,嚇得屁滾尿流地逃走了。
“剛剛受驚了,沒有受傷吧?”
青婉驚魂未定,木木地點點頭,見眼前人兒,驚嚇的竟然連話都講不出來,少倫見她驚恐神情,以為是被方才之人嚇得,心疼萬分,他道:“前麵有家酒樓,天氣炎熱,我們去那裏歇息片刻吧。”
“不必了,方才承蒙公子相救,大恩大德來日定當登門拜謝!”
說罷,徑自離去,擔心她驚魂未定路途會再遇什麼危險,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二人來至一河畔,青婉坐於河邊,抱膝看向河麵。
“怎不見丫鬟隨從?”
青婉未曾注意他會跟來,側身看向他,答道:“別跟著我,我想一人靜靜。”
“我怎會跟你?隻不過剛巧我來此處罷了。”
說罷,竟也坐下。
“方才是我救你,小姐,可還未答謝與我!”
“是你要救我,並非我求你救我,為何要答謝?”
“你好像很討厭我?”
“怎麼可能,怎麼說您也是婉兒的大恩人,我豈是忘恩之人?隻是古人有雲:‘男女授受不親!’所以公子要沒別的事,那婉兒就先行一步了。”
方才還對他出手相救而心存感激之情,見他竟然自己主動求謝,就偏偏不說,他能奈何?對了,他怎會出現在這兒?表姐還在園中尋找他,那豈不是要落空,轉身說道:
“你為什麼不去‘翠屏園’?”少倫拾起一顆石子扔進河中,聽青婉如此一問,故而笑了,側頭看著她,問道:“你怎知我今日會去那裏?”
見他不答反問,她立於他麵前,噘著嘴看著他。
見她如此可愛,他問道:“那你為何不去?”
“我……我是……。”
本想說自己是逃出來的,可轉念一想,又怕他取笑與她,如若被人知道她一富家千金,竟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豈不是有辱門楣?輕咳一聲答道:
“本來是要去的,可是街市攘雜與表姐走散,所以……。”
實在是她不擅說謊,這番話說的吞吞吐吐,傻子也能看出她這是在編話。少倫大笑站起,他果然還是坐著好,八尺男兒站在她麵前,她還需仰視,實在累人。
她原本就不擅長說謊,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被看穿,他笑了笑。
“既如此,我送你回去便是。”說罷,起身,整理一下衣擺。
一聽他要送她回去,一想到那裏煩悶氣息,她的頭都要炸開了。
“我……。”
“小姐,原來你在此,害得我好生尋找!”
見一男子直奔自己而來,青婉驚慌地躲於少倫身後。此人並非他人,正是園中站於湖畔癡癡看她之人,她逃出園子,多半原因也是因他,未料到他竟然跟隨她一起出來?
“哎,公子就此停步。”
那人一聽青婉之言,倒也聽話立刻站於原地,直直的看著她。
“我與公子素不相識,公子為何要跟蹤於我?”
好個儒生,你看他,頭戴青紗巾,身穿著銀白綢緞直綴,腳著白綢春襪,並三箱的黑緞履,他拱手小心賠歉道:
“小生無撞,唐突佳人之處,望乞容恕,小生姓嶽名廉,字敏遠,家父乃是本縣縣令,嶽廣陵,隻因在園內有幸得見小姐芳容,這魂便從體內出竅,不聽使喚,跟隨小姐至此。”
聽著都瘮人,青婉一個冷戰,嚇得藏於少倫身後,不敢出來。
“小生一介凡夫俗子,得見小姐容顏,此乃三生之幸。”
“公子差矣,我生得粗顏鄙容,本是有辱家門,況,男女授受不親,公子還是請回吧,出來已久,家翁會擔心,我看還是快些回去吧。”
青婉挽著少倫欲以離去,那人一聽,心下一急,強行拉扯青婉,三人便撕扯起來,青婉未留意腳下,整個人落於水中,本來她是會遊泳的,可不知是何物纏住了左腳,她越是掙紮,身子卻是下沉,肮髒的河水一口口灌入她的口中,在河裏拚命掙紮,少倫情急之下,也跳入河中,遊到她身邊,將其救起,平放岸上,此時青婉早已昏迷,那人一見早已嚇傻,慌亂逃走。
“青婉,醒醒,青婉,醒醒。”
任憑少倫怎樣呼喊,青婉始終未曾睜眼,少倫背起她匆忙離去,一邊奔跑,一邊不停呼喊著她的名字,跑了很久,此時少倫已是汗流浹背,突聞見背上人兒竊笑不已,他心中一驚一喜,輕輕放下她,但見她早已笑的前仰後合。
“你……你怎麼醒了?”
“我本來就是裝的,如若不這樣,怎能將他甩掉!”
見她無事,他笑道:“在我背上之時,怎麼不再介意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禮了?”
“此一時彼一時!所有的教條都要視情況而定!算了,跟你說不明白!”
在河中折騰一番,麵紗早已不見蹤影,鬢邊垂下縷縷濕發,衣裙也早已濕透,他遂從懷中取出一塊絲帕遞給她。
“這身濕衣必須換下,否則會著涼的。”
“你要做什麼?”青婉雙手交叉護於胸前,緊緊後退。“別怕,我是說送你回去!瞧你這副模樣,我可沒興趣欺負你!”
見她如此驚慌,先前擔憂已消一半。
“哦,那好吧,我們快些回去吧!”說罷,將絲帕蒙於麵上,少倫雇來一輛馬車,二人一同坐入車上回去了。
“你身為哥哥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保護妹妹呢?今日你妹妹平安歸來此事便罷,如若你妹妹出了什麼事,我定不會輕饒你。”
沐夫人說罷,執起絹帕抹著眼淚。吟秋上前扶住姑母,她本是在園內四處尋找徐公子,正四下尋望不到欲原路折回,卻見如薇慌亂地跑來,焦急哭訴說是青婉不見了,這下可把她嚇壞了,整座園子都讓她尋了個遍,卻不見青婉蹤影,心下一想許是青婉覺得無聊獨自回來,可誰知到了家中,也不見著表妹,慌忙稟告了姑母,姑母派人出去尋找,至今派出去的人都還沒有回來,文軒本來就心虛,乖乖地站在一旁聽著母親訓斥,他本是與一女子在外私會,見著家中很多仆人在街道四下慌忙尋找什麼?情急之下,他和那名女子分道而行,上前攔住仆人詢問,這才得知妹妹失蹤,顧不上與那名女子道別,就匆忙趕回宅中。玉冰立於一旁心下歡喜,想是上天有眼,自己正愁找不到合適時機懲治這囂張跋扈的丫頭呢?沒料到,她自己竟然乖乖失蹤了,希望上天保佑,保佑她永遠也別再回來!佯裝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走向前勸慰道:
“姐姐,切莫焦急,三小姐向來是吉人自有天佑,她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沐夫人不悅甩開她的手,靠向吟秋又抹了抹眼淚,她這個小女兒命運怎麼就這麼多舛?怎麼就不能像她的二姐姐那樣讓她事事如意?
“還傻愣在那裏做甚?還不趕快出去尋尋你的妹妹。”
滿腹怒氣無處排解,隻能斥責自己的兒子。
“是,是,是,孩兒這就去。”
這說著匆忙向外走去,卻見管家沐林高興地一路小跑過來。
“夫人!夫人!三小姐回來了!”
眾人一聽趕緊走出去,卻見青婉和徐少倫二人渾身濕漉漉地走了進來。
“女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渾身濕成這樣?徐公子,你怎麼會和我女兒一起回來,而且你怎麼也是渾身濕透,你是不是欺負我女兒了?”
青婉一聽,趕緊解釋道:“娘,您誤會徐公子了,今日要不是徐公子二次出手相救,女兒恐怕早就不能活著回來了。”
“妹妹,你是遇見什麼事情了嗎?”
吟秋本來看見他們二人說笑著一起走進來,心裏酸溜溜的,但聽妹妹這麼一說,竟不由內疚自責起來,今日若不是她,又怎會出現這些事情?見她深深自責神情,青婉向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已經沒事了,你看我不是毫發無損的回來了麼?況且,今日之事本就與你無關,是我自己偷偷跑上街市,才會撞上歹徒的。”
“歹徒?豈有此理,誰這麼大膽,竟敢欺負我沐家女兒?沐林,你速速將此事查清楚,我倒是要看看是何等狂徒,敢把主意打在我女兒身上?”
“是。”
“等等……”
青婉叫住沐林,轉身對母親說道:“其實那人也不是什麼狂徒,我和表姐進入‘翠屏園’,突然起了一陣風,將我麵紗吹起,不小心被他看見,所以他才會尾隨女兒出了園子,他本是要與我說幾句話,但我向來不喜與外人交談,況且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親,沒料到他竟然阻擋了我的去路,無奈之下,徐公子就與他拉扯起來,當時情況緊張,我上前相勸,我未曾留意腳下,就失足落入水中,幸得公子挺身相救,女兒這才得以脫身……。”
青婉附耳說道:“娘,家醜不宜外揚,若是被外人知道女兒偷偷溜走,他們定會以為女兒出去與人私會,人言可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女兒見那人氣質不俗,舉止有禮,能進園中之人,非富即貴,我們又何必為此等小事,而開罪於人呢?”
扯著母親衣袖,流露出一副可憐神情,沐夫人仔細想想,覺得女兒所說並無道理,畢竟是大戶人家,況且又是待嫁女子,名聲是最要緊的,遂說道:“既然小姐平安回來,又渾身濕透,知念你快些扶小姐回去。”
“是。”
知念走向前扶著青婉走了回去。
“徐公子,今日多謝你出手相救,方才老身誤會與你,還望莫怪,你也知道,小女是老身心尖之肉,親見她如此狼狽,難免會失控,還……。”
“夫人多慮了,愛女心切,我怎會不知?出來許久,也該回去了,免得家翁惦記,小侄先行告退。”
吟秋欲以他說話,可他從始至終都未曾看她,心裏不免有些失落,默默立於姑母身邊,偷偷斜瞰他幾眼,見他已經出門走遠,攙扶著姑母一同回去。
嶽敏遠以為自己失手殺害了那名女子,就未敢確認她是否還活著,就驚慌失措地離開了案發現場,跑回到縣衙將自己關在房中,用棉被將自己緊緊裹住,蜷縮在床腳,任誰來敲門都不敢開,正這是:
“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他誤以為自己失手殺了人,以為她的家人報案,父親派人來緝拿他,嚇得他滿身大汗,渾身顫抖不止。
“兒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倒是開門啊?你這樣不吃不喝,不是要急死為娘嗎?嶽家就你這麼一顆獨苗,你要是有個好歹,你叫為娘可怎麼活啊?”
門外傳來嗚咽的抽泣聲,隨後傳來一男人的嗬斥:“我說夫人,你就不能說些吉利話嗎?兒子還沒怎樣呢,你就這般詛咒他,我身為七品縣令,一方父母官,誰敢欺負我的兒子?是活膩了不成,兒子,你不用怕,你盡管將事情原委說與為父聽,我還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子,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嶽凡,今日不是你陪著少爺去的‘翠屏園’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少爺不說,如若你也隱瞞,我定打斷你的雙腿。”
嶽凡嚇得趕緊跪在地上,連聲求饒道:“老爺,饒了小的吧,小的卻是是陪少爺一起去的‘翠屏園’,可是進了園內,少爺並未讓小的近身伺候,所以……所以小的真的不知道少爺發生何事?”
一聽嶽凡這般含糊稟告,嶽廣陵怒不可遏,飛起一腳將嶽凡踢到在地,嶽凡也顧不上胸口疼痛,趕緊爬過來俯身跪在他腳下,渾身哆嗦,不敢言語。“你這狗奴才,讓你跟在少爺身邊,不是讓你出外遊玩,是叫你伺候少爺,你倒好少爺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一問三不知?我留你何用?”
說罷,從一名侍衛腰間拔出一把刀,欲向他胸膛刺去,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嶽敏遠打開了房門出聲製止了他的父親。他父親轉身看向他,他雙腿發軟跪在了地上,小聲說道:
“我……我錯手殺了一名女子……爹爹,你要救我——”
大聲哭喊連連向父親磕頭賠罪,嶽夫人一聽當即暈了過去,丫鬟攙扶著進入屋內,嶽廣陵一聽,手中的刀鬆脫掉在了地上,發出哐當一聲脆響,驚得他內心一跳,整個人無力地癱坐在石椅上,嶽敏遠膝行至爹爹腳下,連連求饒,並將事情原委仔仔細細地說與他聽,方定神,緩緩說道:
“我兒不必擔心,她的家人如果敢來縣衙報案,我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說罷,起身走進書房,匆匆寫下一封書信,叫來師爺孔寒豐,二人低語一番師爺點點頭匆匆走了出去。他見兒子還癡呆地跪在園中,心下無奈,事情既已發生,再責怪他也是於事無補,遂吩咐下人扶起少爺回房安心休息。他整夜未眠,獨自在書房來回踱步,希望師爺能及時將這封“救命信”,親手送到那人手裏,他嶽家就這麼一根香火,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必須保住這根香火。
“哎——這究竟造的什麼孽啊——慣子如殺子啊——”
此時東方發白,曙光透過紙窗氤氳地鋪灑在地上,短短一夜,他就蒼老了不少,一夜未曾合眼,他的雙眼紅腫布滿了血絲,他默默祈求上天,希望她的家人,不要這麼快就來報案才好。
“老爺……”
被他派出去打探那個女子消息的侍衛匆匆地跑了進來。
“可查處是哪家女子了麼?”
“回稟老爺,屬下無能,連夜查詢,並未查出是哪家女子?也不曾聽說哪家女子落水身亡?老爺,是不是少爺看錯了,那名女子並未死了呢?”
聽侍衛這樣一說,嶽廣陵心下也不免起疑?兒子自幼懦弱膽小,是不是他並未確認那個女子是否還活著,就被嚇得逃走了?但願,此事就是如此簡單才好,可是未雨綢繆總是無錯,隻要打點好上麵,如若那家人真敢報案,到時就給他們來個打死不認,他們又能奈何?一家人就這樣提心吊膽地度過數日,師爺風塵仆仆地回來了,他不顧數日疲累,急匆匆地來至縣衙,告訴老爺已將此事打點妥當,隻要他們接到有人向他們狀告此事,一並收押悄悄處死,絕不留患。全府上下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昨日因是受涼,青婉回到自己房中,就覺得自己頭暈乎乎的,她想也許是太累了,沐浴完換身幹淨衣裙,她就昏沉沉地躺下睡著了,直至深夜,知念覺察小姐與往日有些異樣,她就上前輕喚小姐,可小姐卻含糊不清地說了一些什麼?她伸手探探她的額溫,驚嚇到,未料想小姐的額頭如此發燙,她立刻通稟夫人,全園上下,為了青婉整夜未曾合眼,直至天明,小姐的高熱才退了下來,此時,老爺夫人,大公子都已被折騰的筋疲力盡各自回房歇息了,知念也倚在桌邊,淺淺入睡了,青婉閉著眼睛,微弱地喊著要喝水,襲夢走了進來,倒了杯茶水,輕輕扶起她,許是發燒體液流失過多,青婉整整喝了三杯水,這才又躺下沉睡,襲夢輕輕放下杯子,也疲憊地坐在床邊,為小姐輕搖著扇子,也不知不覺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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