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71 更新時間：15-05-20 17:05
白天，白藍不是在梧桐樹下便在臘梅樹旁，一如既往的，亙古的。要找白藍實在簡單之極，如果你懶得去大屋那種晦氣的地方，便去三德院門口對麵的梧桐樹下。在這顆粗壯的梧桐下隻要你起的足夠早，你必定是能在上午見到三皇子一眼。那兩年裏白藍一次都沒落下。這三個月也沒落下。除非三皇子沒在三德院歇息。迎著晨光巍峨走來的那人，白藍閉上眼睛能輕易的描繪出來。
隻是一眼，總是嫌不夠的。不夠思念，不夠貪戀。白藍往往要把整個白天的時間都耗在三德院的門前，高大的梧桐樹下。沒多久他救下了魚兒，魚兒便一直陪著他做任何事。盡管魚兒隻是在他身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說話，便能讓他渴望、等待的心情變得緩慢而柔軟。
白藍繞著樹幹轉圈，因為魚兒的話他笑的柔和。他垂下眼，陽光打在臉上，映襯的膚如凝脂。他一身水藍站在風中，像柳枝，像雲朵，像優雅的鶴。
李靜淵一直不屑於任何人的執著，特別是打他主意的人。他們想從他身上求什麼，他豈會不知。縱使如此，讓不喜歡的東西放任在眼皮底下晃蕩，李靜淵卻也能端得毫無違和，把人徹底無視。
白藍不是在他出入的門口站了兩年嗎，要不是那無意中的一瞥，又豈止兩年！
“看什麼呢？”
隆也說不清道不明。卻偏偏移不開眼睛。他怎麼能在三皇子和他說話的時刻出神？這是絕不允許的！隆沒想到自己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他當時怎地如此輕易的被蠱惑了。
李靜淵循著隆的目光看去，眼底略過驚訝之色，心澗湧出一種別樣的情愫，一股強烈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想要占有的欲望倏地衝上腦頂。
“他是誰？”
隆聽了一怔。三皇子竟然不知道？白藍已經站在那裏將近兩年，三皇子竟然連名字也不知道？隆頓時覺得舌尖苦澀難忍，但隆從善如流的回複了。隆注視著白藍，是屬於心酸的兩個年頭。他不是一下子就被白藍吸引的，但他卻是最開始最徹底為白藍淪陷的。他每天都看到白藍，似乎代替了三皇子的目光去注視。白藍對他笑，但他知道那並不是隻對著他一個人的笑容。
記得那天，三皇子把白藍打橫抱在懷裏，隆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口會發麻會難受。就算他無數次走進這個安靜的男孩，在最近的距離俯視到男孩的笑顏，說上三兩句話，他也早知道，這個男孩永遠不是屬於他的。那天，下很大雪，很冷，隆同時感到很疼。
不變的藍，如同天空的顏色，湖水的顏色，還有眼底的顏色。白藍是雪花的白，澄澈的藍。雪把大地萬物覆蓋，素裹銀裝天地換了麵貌。梧桐的枝椏上積了風雪，來往的地上積了腳印，人心積了驅不走的寒冷。隻有他一如既往。
他一身藍，打一把素白的紙傘。雪沒入腳踝，一路深一腳淺一路的腳印，傘上落了厚重的雪花，沒有多餘的聲音，除了風，沒有多餘的東西，除了雪花。他還站在樹下。這麼大的風雪，誰會出門，誰又看得見誰。房內燃起火爐，暖和和。下人們圍坐著，一句沒一句的低聲嘮嗑。抱一杯熱茶，流入喉，暖入心。門窗關緊，任風雪無關。
“你說他還在嗎？”
隆緘默。在，當然在。他剛才經過下人身邊聽到了。他亦衝出去親眼證實過。
“隆，我問你話呢。”李靜淵放下書，半臥在榻上，舉目望著被風打的隱隱作響的窗台。
“在。”隆低下頭。隆勸他回去的，他笑了笑。說，沒關係。說，有時候站在這裏，不盡是為了見三皇子一眼，當然能見到最好了，見不到，卻能和隆侍衛說上話，也感覺不錯。
你知道嗎？唯有站在這裏，才能讓自己更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的歸處。
李靜淵皺眉坐了起來。良久，打開門走進了風雪當中。風雪從外頭灌進屋內，火爐瞬間就滅了，房間變的異常的冷。可就是因為冷，才知道溫暖的可貴。
男孩的笑顏應該有一個人去珍惜。
雖然沒有得到，但也未曾失去，反而可以更靠近的去注視和欣賞，就如同在身邊一樣。那樣的感覺也不賴。隆這樣安慰自己。
白藍的失眠變得很嚴重。剛開始用棠送來的檀香還是有效果的，可檀香用完後，失眠症依舊如影隨形，無法驅趕。魚兒擔心的不行。白天吃的少，晚上睡不好，這樣下去公子的身體會垮掉的。就算每日為口糧操心的心力憔悴，魚兒還未感覺到如此大的危機感。如果公子有個三長兩短，還有什麼可操心了？
魚兒擋在門口，不讓白藍出去。白藍仍堅持要出門，魚兒急得要哭。早上就喝了一口白水，什麼都沒吃，連站著都費力，要是走那麼長的一段路去三德院，沒到就暈倒在地上該怎麼辦。誰會來扶他的公子一把？
“魚兒沒用，換米的衣服被全部剪爛了。魚兒沒用，嗚，連一口白飯都討不回來。大屋空蕩的就要剩一張床和被褥了，寒冬才剛到來，我們該怎麼辦？”
“三皇子怎麼能這麼決絕，一次也沒來看過公子。三皇子的眼睛瞎了嗎？公子都瘦成這個樣子也沒看出來嗎？三皇子難道真的要看著公子自生自滅，不再管了？”
魚兒坐在門檻上，看著白藍緩慢艱難的向外麵走去，看著白藍瘦弱的背影，不禁悲慟的哭了起來。任誰都看得出來三皇子寵白藍寵的不行，能維持兩年一如既往的關愛，怎麼可能隻是簡單的喜愛呢？魚兒一直認為自己看得很清楚，三皇子一刻都離不開白藍，三皇子總是無意識的在尋找白藍的身影。三皇子愛白藍。三皇子對白藍的愛意甚至要深入骨髓。要不然三皇子怎麼會連服侍白藍的自己也表現出嫉妒的意味。
愛的盡頭是丟棄？三皇子要丟棄掉白藍？魚兒半刻都不敢想。不敢回想那一天，那一些話，那轉身，那之後。三皇子究竟在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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