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43 更新時間:15-05-20 16:48
入葬這一天,長的似乎有些讓人懷疑時間被凍結了一樣,直到後來母親再一次暈倒在人群,哭喪的聲音才慢慢消失。
“景蔓……景蔓,喂,醒醒……”
聽到有人急切的叫著母親的名字,初堯才晃過神。
空洞的眼神隨著人們焦急的呼叫聲和腳步聲漸漸被拉回。
曲靈拽了拽初堯的手,眉宇疼惜。
“堅強點,知道嗎?”
男孩輕輕的點頭,跟在人群後麵,大步的走著,那雙冰涼的手緊緊攥著,始終沒有鬆開過。
堅強?
我當然要堅強。
可是啊,靈,你知道嗎?我害怕如果現在我把堅強都用光了,下一刻我還要用什麼去支撐。
男孩默默的低下眼,看著被人群踩過的,留著汙泥的雪。
……
那天晚上,男孩沒有睡覺,在生活了十多年的屋子裏,緊緊拉著母親的手,自己冰冷的手雖然沒有將母親捂暖,卻讓母親緊促的呼吸漸漸平息,也許,他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其實那樣的心安如此的微不足道。
太陽快要升起的時候,初堯感受到手裏的那雙手動了動。
“媽。”男孩輕聲的喚著,確認躺在床上的女人是不是已經醒了。聲音裏帶著不曾有過的小心翼翼…
許久之後,
景蔓起身坐在床上,眼睛不再渙散,看著站在床邊握著自己手的兒子,目光裏有些莫名的東西閃過。
“媽?”初堯扶起有些晃動的母親,“還沒有亮天,再睡一會兒吧。”
“……”景蔓看著男孩,不語。
“肚子…餓了吧,我去做飯,粥可以嗎?”男孩看著從那晚開始就不怎麼說話的母親,心底顫抖,努力鎮定下來朝著廚房走去。
“前些時候,你們通過電話了,是嗎?”
明明滿是家什的屋子,此時竟然因為景蔓的一句話顯的無比空曠,隻聽得到老式掛鍾的擺動聲,和空氣裏女人那輕輕的尾音。
剛開啟的門被鬆落的手慢慢放開。吱呀吱呀的發著惱人的聲音,男孩背對著床上的女人,輕輕的點頭。
“那天晚上,他打到我的單位了,他說無論如何都趕不回來了…”母親的聲音依然再繼續著…
男孩的脊背有些發冷,纖細的身子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他說…”景蔓顫抖著聲音,藏著深深的埋怨,“讓我跟你說聲抱歉,他不是故意騙你的…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為什麼…突然他又趕回來了?”
……
男孩狠狠的低著頭,僵硬著身體。
是啊,如何抬得起頭?如何能回答母親的提問?
他一直躲避的,小心翼翼藏起來的那一塊終究還是被殘忍的攤開。
他怎麼會想不到,怎麼會想不到!是那個電話,那句騙子,還有當時那個不明事理失去理智的自己。正是讓父親和姐姐死於交通事故的源頭…
當生日那晚,父親的學生帶著骨灰盒回來告訴他和母親,父親和姐姐是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是場意外。因為道路Shi滑大巴失事連帶很多車撞尾,死傷很多,夾在中間的父親和姐姐也沒有幸免。
默默陳述事實的幾個人將噩耗狠狠的砸向了男孩,當時的他隻覺得不真實,隨後滿腦袋裏都是自己對父親最後說過的那句話。
“騙子!你是騙子!”
……
“初堯,你什麼時候這麼貪得無厭了?我早就告訴過你,你爸的工作很忙,你忘記了嗎?”慢慢冷掉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回響著,平靜的似暴風雨的前奏。
男孩不說話,依然低著頭。那種快被內疚和心痛擊垮的感覺席滿全身。
“隻不過一個生日,有必要一定要全家人為你過嗎?這回好了,你滿意了嗎?”
……
“你滿意嗎!啊?!”原本冷淡的聲音突然轉為嘶啞的吼聲,景蔓再也抑製不住的拿起床邊桌子上的東西亂砸過去。
亂七八糟的東西掉落在男孩發抖的後背和周圍,直到一個厚重的敲擊讓男孩一個踉蹌,猛然跌倒在地。
滿地的花瓶碎片毫不留情的刺傷了男孩的手掌。慢慢的,血紅色侵染地板。
景蔓翻身下床,拽起地上的孩子,大聲的叱喝。
“為什麼?難道我還不夠慘嗎?你以為我等的不辛苦嗎?我不想他回到這個家嗎?憑什麼你要奪走他?憑什麼?”
“……啊!”男孩的肩膀被狠狠的拽著,渾身被花瓶裏的水澆的濕透。暈紅的眼睛模糊一片。發顫的牙關發出單個音節。
女人突然停止了撕扯,慢慢的想著什麼,然後大步的走向書桌的抽屜,胡亂的翻找著什麼。
當發現放在那纏著紅線的剪刀時,麵無表情的開始抓起自己的頭發猛剪起來。
“不要…媽,不可以…”初堯顧不得再一次摔在玻璃碎片裏,上前扯住母親的手,還流血的指尖在剪刃下再次印出紅色“別傷害自己…別這樣…”
“不可以?為什麼不可以?”已經剪掉很多的頭發看起來無比狼狽,女人停下手裏的動作,莫名的看著硬拉著自己的兒子“留著它還有什麼用嗎?”
被母親突然的冷靜嚇到,男孩隻是哽咽著開口,“求求你,父親說……”
卻在說出三個字後猛然噤聲。
父親說,他最喜歡的就是母親那一頭細密黑亮的長發,柔柔香香的。所以,父親很喜歡撫摸自己的頭,男孩甚至不止一次的感謝母親給他一樣的柔軟發絲。
……
然後他看到母親冷冷一笑,猛力推開男孩,撈起頭發,齊耳剪掉。
一片一片,黑黑的發絲就那樣被無情的剪落,飄散在女人的肩膀和男孩的腳邊。
“求我?那我求你好不好?求求你把他們還給我!為什麼!為什麼死的是他們,而不是……“女人瘋狂的嘶吼突然戛然而止。她看著蜷縮在地上的男孩,慢慢哀起眉頭,憤怒中那句話終究沒有喊出口。
因為,手心手背,都是不可失去的啊。
可是,衝破了所有的阻隔,累了半輩子還來不及相守,就那麼一下子全沒了。就因為那一通亂七八糟的電話,改變了所有的一切。她是如此心甘情願的等待著這個為自己反抗家裏門當戶對的聯姻,許了自己一輩子的男人,她是如此的在渴求著上天快一點讓一家人團聚,祈求著時間過的快一點,明明還差幾年就可以回到身邊了的。明明老公事業突破回國再也不用讓孩子受苦,接受好的教育和生長環境,明明再也不用被‘那邊的人’說自己隻會帶給男人黑暗的前途,明明上一次回來兩個人還規劃著老了以後的陪伴和廝守,明明……
……
為什麼……
……
男孩不知道這樣躺在地上多久……
甚至腳板和手臂已經失去了知覺,感受到臉上的火辣辣的燙。
直到聽到一聲不輕不重的開門聲,直到感受到有風從玄關刮進來,初堯顫抖著起身,望去,一片狼藉,空空的房間,還有放在桌上的錢和銀行卡。
她走了,母親走了…
走了嗎?
終於還是走了…
不要初堯了是不是?因為初堯害死了她的丈夫和女兒…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男孩哽咽著,慢慢的爬到桌邊,小心意義的抓起滿地飄零的長發,母親的發。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不是…”男孩屈卷在地板上,冰涼的觸感充滿全身,發紫的唇幹涸的蠕動著,溫熱的淚流滿臉頰“媽,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求求你…求你…”
隻是,那樣哀求的聲音如蚊鳴,沒有任何人回應。
其實,這次生日願望,男孩僅僅是許了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願望,
“希望爸爸和姐姐下次呆的久一點”
是啊,久了,終於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卻是生死相隔。
老天啊,你給我的到底是願望還是絕望呢。
那天淩晨,曲靈被突然嚎叫起來的糖吵醒,她還有些吃驚,一直不喧鬧的糖突然像感受到什麼一樣大聲的衝著門外吼,迷糊的套上外衣,牽著暫時寄住在她家的糖朝門外走去,看到對麵敞開的門,初堯的家。
清晨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刮過一片狼藉的房間,還有屈卷在房間地板上的男孩…
曲靈像傻了一樣看著糖撕扯著躺在地上的初堯。然後她飛奔過去,跪在地上大聲的喊著男孩的名字,顫抖的手將他的頭狠狠的抱在懷裏,胡亂的擦著他滿臉的淚痕。
看著男孩那依然發抖的嘴角,女孩哭了。
那一次,女孩哭的無比絕望,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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