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60 更新時間：15-06-05 13:43
尋尋覓覓走了兩條街，西棋才發現這還是辛鎮。隻是有點不一樣了，房屋建築什麼的不僅沒變，反而透著幾分新意。以為是雨後衝刷的作用並不引人在意，兜兜轉轉之後西棋早就走累了，索性回家。伸手推門，卻發現門被從裏麵扣住。西棋沒在意，便拍門上的鐵環喊：“劉叔開門。”
不知為何，等了好久才見劉叔開門，而且見了西棋像見了鬼似的，腳不住的後移。西棋累壞了，沒有多想劉叔的異樣，一邊走一邊說：“劉叔，我要洗澡。剛才出去冒了一身的汗，身上黏的厲害。”他走到堂裏坐下，喝了三四杯茶，也許是渴的，發現今天的茶格外的好喝。
等茶喝完，原以為可以洗澡了卻發現劉叔幽靈似的站在身邊。局促的額上布滿了汗好像在害怕什麼，有些欲言又止。西棋印象中劉叔一直是沉穩的，像山一樣巋然不動。現下看來，對方明顯是有話要說。
“劉叔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劉同德自小跟著父親住在辛家，他們原是山西村落的逃荒者。上天憐憫，自己和爹爹被跑商的老爺帶回，從此就是辛家世世代代的仆人。主人家富厚名薄不幸夫妻雙雙死在江上，連屍體都沒能收回來。少爺被接去隨宅教養，仆人們隻得呆在本宅等到少爺成年回來掌家。
暑來寒往，白駒過隙，少爺衣錦還鄉卻變得冷漠鐵血。主家的事，須三緘默口。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都得心中有數。他吃不準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讓少爺對幼時的恩人做出如此事來。
雖然摸不準現在的少爺，心中到底在權衡些什麼。但他是知道的以前的少爺，現在的老爺已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無害簡單。他年紀輕輕便得到了，別人多少年槍林彈雨裏爬不出來的軍銜。傳聞，他可是親手屠過幾萬人的冰刀子。
“要通知少爺嗎？”劉叔小聲問，因為聲音太小以至於西棋沒能聽清。他下意識問，“誰？”隻見劉叔仿佛聽見了什麼喪盡天良的話，雙手緊握成拳目光呲紅，好像下一秒就要撲上來撕了他。
西棋心裏一嚇又很疑惑，試探的問道，“劉叔，您這是怎麼了，如果我哪兒做錯了，您就告訴我。”劉叔聽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怎的，臉一下漲的通紅，低頭許久無話。“是老奴僭越了。”西棋見狀詫異更深，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是好，怎麼才一會功夫劉叔的態度轉變的如此之快。
“老爺，既然您這樣問了，老奴也就把不該說的說了，您要是覺得不順耳，要殺要剮衝著老奴來，少爺從小體弱怕經不起如此折騰。”西棋看著低頭回話的劉叔，突然覺得不一樣。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周圍就變得怪怪的。是從見了那黑衣怪人之後，身後憑空出現了街道和集市。人們有的穿短襟，有的卻是穿著短衫。仿佛，仿佛回到了民國。
得到這個認知的西棋不動聲色的發現，劉叔像大街上的人一樣穿著長衫。而屋裏的擺設，明顯比老宅高了不止好幾個檔次。連屁股底下那條斷了文的椅子腿，都是完好如新的。
西棋心中驚駭，猶如驚濤巨浪。如果所猜不錯的話，對麵這人並不是劉叔，而是劉叔的祖輩。而在劉叔眼裏自己也不是自己，說不準是自己的將軍祖宗。
所幸劉叔低著頭並沒看見西棋的不自然，“老爺，”他說，“放了隨人少爺吧，你已經害的他家破人亡了，看著他曾有恩於您的份上。難道您是要讓他們家這一隻絕後嗎？”
西棋一聽不由一怔，這隨人少爺難道就是隨宅那個一直不去的鬼。‘家破人亡？’劉叔不是說那少爺是先死的麼？現在不僅人沒死還被老祖宗軟禁在府裏…一時間，古代好戲子、養孌童的信息不知怎麼就一下子湧進了腦袋。劉叔隱隱透漏的罪孽，難道就是這個？
雖然並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是即和劉叔的話不難猜出。西棋是新社會培養的共產主義人，對於這些陳習舊規，還是有抵觸的，縱使犯錯誤的是他的老祖宗。
既然碰上了，就替將軍祖宗積點福澤放這人離開吧。如是想著，西棋裝模作樣的開了腔。“劉叔以前是我不對，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放他離開，畢竟一切是強求不得的。你幫他收拾收拾就離開吧，城裏最近不安全，盡量走遠點。對了，多拿些錢。”西棋不敢看劉叔因驚詫而睜大的雙眼，因為怕穿幫，他順手端了桌上的茶作掩飾。
“老爺，您這是。”劉叔激動的不疑有他，眼角既有淚水醞釀。
“還不快走，呆久了不怕我反悔嗎？”放下茶杯，看劉叔一溜煙跑了出去。西棋剛要起身離開這是非之地，卻見劉叔又折了回來。“老爺，鑰匙還在您書房的保險櫃裏鎖著呢。”
“什麼鑰匙？”西棋下意識脫口而出，剛想叫糟卻見劉叔並沒發現異常說：“少爺腳上的鎖鏈。”西棋當時就想大義滅祖了，這是一個老祖宗該幹的事嗎？當即風風火火的衝到書房。所幸院子格局未變，不然西棋真怕自己衝錯地方。
將軍老祖宗的保險箱西棋見過，那是最早的西洋舶來品，特點是華麗而笨重，缺點是密碼固定。西棋三兩下打開了保險櫃，老祖宗的保險箱裏有四樣東西：金條、功勳、槍和一把烏金鑰匙。
金條在其中摞了兩層最為顯眼，功勳在一側掛了滿滿一盒，一把左輪手槍通體黑亮。那鑰匙上卻有些銅鏽，感覺十分古老。西棋深吸一口氣把鑰匙拿了出來，心中不免忐忑：東窗事發之時，老祖宗不會拿槍蹦了他吧。
拆了三把大鎖之後，西棋終於見著了‘隨人少爺’。他身上著緞白中衣，秀發柔軟的披在身上。劉叔一進門就挨了過去，用怕他反悔變卦從頭到尾握在手心裏的鑰匙，打開纏在少年纖細腳腕上的銅鎖。大片的淤青立時顯現眼底，西棋心中大歎，造孽喲。
這是麵壁而臥的少爺才嚶嚀出聲，有氣無力的問：“是劉叔嗎？”劉叔上前要扶他起來，碰觸之下才發現隨人身上滾燙如火。“少爺，您又燒著了。”
“劉叔，我剛才做夢，夢見先生了。他還跟以前一樣，一點兒也沒變。”劉叔一聽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少爺，您別再念叨了，先生已仙去多時，您這是讓他不安心啊。老爺已經說了要放了您，我們快走吧。”
那少爺被劉叔扶著勉強站起，西棋隻抬頭看了一眼，立時驚為天人。這人，用任何言詞來形容都會顯得自己的淺薄無識。他很瘦，有一種病弱的嬌羞，白襟穿在身上空蕩蕩的像西方傳說中天使身上的聖袍。
少年摸索著感覺到了西棋的存在，他想上前卻被劉叔緊緊的抓住。西棋這才發現他的雙瞳黯然無神，就像蒙塵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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