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07 更新時間:18-10-06 19:29
“謝謝。”我啞聲道。
我沒想過推開石棺的人是他,沒想過他會那樣擋在我麵前,沒想過,他會為我拔劍。
話音落下,我感覺到他的身體似乎僵了僵,卻什麼也沒說,擁著我一躍跳到了樹上。
我一抬眼,怔住,隻見遠方暮色西沉,紅霞灼灼,美不勝收。
“你說你出生時骨血裏就帶著毒,並不是騙我的,是嗎?”我望向他。
“我身上有一種從母體裏帶出的寒毒,它浸在我的七筋八脈裏,無法化解,出生時醫官便斷言我活不過七歲,可我不相信。”禦雲樽的身影被夕陽的暗紅暈染,度上奪目的顏色。
眼前情景無端令人心驚,修長的身影傲然挺拔,有一種無言的堅毅,幾縷白發從他頸邊揚起。
他似有所感的側首,眼底眉梢盡是自若和淡然。
“你母親身上為何會有毒?”無意識的問出口,轉眼,禦雲樽正靠在樹上端詳我,我們就這樣凝視,他的眼裏漸漸聚起半真半假的笑。
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心中一顫,晚風拂麵,帶來一絲涼意。
“那毒與你的血脈融為一體後,是不是令你百毒不侵?”我不動聲色道。
“的確,我的血卻對各類藥物毒物有些奇效。”他說。
將目光投到遠處,望著天邊最後的夕陽,“是冰魄草嗎?你想要的。”
側首,在禦雲樽幽深的目光裏,我笑了,“我猜到了,淩灼華曾告訴我,這世間隻有冰魄草能夠生死人肉白骨,而我身上的傷……我想或許那冰魄草,就在我的身體裏?”
禦雲樽看向我,淡淡道,“原本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回過神來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不由愣住。
禦雲樽用一種別有深意的目光盯著我,“你師出斜雲觀,後來投效於軒王麾下,也就是現在的天子,你曾是他的謀臣,可後來被卷入一場謀逆,你被判處極刑,你死後不久,他成功登上了帝位。”
仿佛被一盆冰水從頭燒下,我感覺到一種窒息,整個人從頭冷到了腳,身子一晃,差點就這樣栽了下去,伸手一扶,正好攀住禦雲樽的手臂。
“我死……是什麼意思?”
“受了那樣的極刑,原本,你應該已經死了。”
“什麼極刑?”
“剜眼斷骨之刑。”
禦雲樽低沉的聲音在我耳朵裏嗡嗡作響,震蕩不止,我覺得頭暈目眩,不敢想像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刑法。
“可我還活著……”我努力保持平靜,“難道不是因為冰魄草嗎?”
“那時在問石山莊……”禦雲樽突然說,我心口重重一跳,聽到他說,“若冰魄草在你體內,那時我便剜了。”
我覺得渾身發冷,四肢百骸都在往外冒寒氣,幾乎用盡全力才能平靜的問出一句,“你們發現了什麼?”
“你能活下來不是因為冰魄草,而是有人用高深的內力替你重塑了周身筋骨脈絡,雖然難以置信,但卻是真的。但同時也是這股內力封住了你的筋脈,讓你雖能與常人一般行動自如,卻武功盡失。”
不知為何,電光火石間腦海時閃過的是雪山裏的那抹身影,百般思緒飛快閃過,膝蓋一軟幾乎有些站不住。
我張了張口,不知道怎麼說。
我覺得很荒唐,人的記憶也會有假?
莫非,封住我的內力,斬斷我與那所謂瞳術的聯係,又抹掉我真正的記憶,讓我誤以為自己不是睢染,難道是為了讓我當一個普通人?
我突然感覺到一陣痛苦,這些日子以來,我活得這樣無知可笑。
“我說得這些,可對?”
我微微偏頭,禦雲樽正目光深沉的看著我,那眼中分明全是探究和觀察,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何不說?”
“也不是。”對方淡淡挑眉,“我查過很多古籍,自從百年前青鸞一族遭滅族後,瞳術就失傳了。”
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青鸞一族……我竟差點忘了這人的惡劣品性,所以那個時候也是試探?!
禦雲樽忽然失笑,“你這個表情,是在想什麼?”
我說:“不管你信不信,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說的瞳術是什麼。”
“妖瞳攝魂,一種禁術,你……”
我打斷他,“聞所未聞。”
他看了看我,半晌,“餓了嗎?”
我有點沒力氣發脾氣,轉身跳下樹,他從身後跟上來。
我不作聲,他也不言語,我們就這樣各自走著。
“這邊。”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帶著我往另一個方向去。
我聽說這裏叫水月山莊,莊如其名,環境甚是清幽雅致,莊主姓葉,單名一個城字,據說不是什麼有名的世家。
夕陽一旦隱沒,黑夜總是來得很快。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一路走來所有家仆都對我們退避三舍,視若不見,我覺得這個不是什麼有名的世家,其實也不簡單
“禁術之所以被稱為禁術,皆因其有違天理人道,過於逆天,會反噬修習者的生命。”
我腳步停在房門前,心神起伏間,聽到禦雲樽的話音繼續從身後傳來,“無論何種瞳術,皆以意念煉心,代價是七情六欲。”
我聽到自己的心在亂跳,壓住心底的震動,轉身看他,“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記得,所有的事情,我之前甚至不記得睢染這個人。”
隻說這一次,無論他信與不信。
禦雲樽凝眸看著我,臉上浮出莫測笑意,“世人皆傳說紫薇山上的斜月觀有仙靈存在,更傳言每一任觀主都會修習異術,可長壽不衰,容顏永駐。”手指落在我眉眼上,“不知染兒可知曉?”
我心一涼,揚起臉來冷笑道:“不信便罷。”
轉身時卻被一把拉住,一根手指伸進我口中,猝不及防間我一掙,待看清楚後整個人又是一僵。
禦雲樽的拇指壓著食指,鮮血自他指上流入我口中。
“你的體內還殘留著我的血,接下來隻需偶爾少許便可壓製住蠱蟲。”他抽回手指,掏出一個瓶子塞進我手裏,“我要離開幾日,你在這裏等我,可好?”
嘴裏隱隱有股血腥鐵鏽之氣,手中的瓶子帶著奇怪的暖,緩緩抬眼,燈火闌珊映著他的臉色有點蒼白,猝不及防間,我卻想到了另一個人。
他現在身在何處,又陪在何人身邊……
我一時間混亂起來,心中簡直升起某種驚慌。
轉身回房,背後急促的腳步聲帶起一股風,待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被推到了牆上。
“不要留戀不舍,走了的人,和死了沒兩樣。”禦雲樽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冰冷的手指輕輕摩挲我的臉。
我僵硬得無法動彈,腦子裏空白了好一陣,心中滔天洪水差點決堤。
我仰頭靠在牆上,莫名想哭,不知過了多久,一片光透進來,我睜眼,案上燭火旁映著一個修長身影。
“墨羽,你回來了。”我覺得頭有些沉,揉了揉眉心,“我聽說他貼出懸賞遍尋天下名醫,他生病了,還是要為誰瞧病?”
墨羽不言,隻是無聲的看著我,我說:“我要見他。”
我獨自一人走在茫茫夜色裏,腦中一遍遍構想著與他再見時的情形,要說的話,卻終於體會了一次什麼叫相見爭如不見。
循著墨羽所說來到那家客棧,掌櫃不在,隻有小二坐在堂後昏昏欲睡,我用了一顆金銖讓他放行,一路來到那個房間,燈影搖曳,在門上映出一個剪影,心跳忽然加快,正準備敲門,屋內卻傳來聲音。
“公子……”女人的聲音帶著微微嘶啞,“九姬是否已成了一個廢人?”
“問他無用,不如求我。”話音含笑,清越靈動,熟悉得令我整個人僵了僵。
“不知淩姑娘如何才願出手醫治?”淡淡的語聲像是隔著一層什麼,有些空洞的回響。
我一瞬間失了神。
“公子不必求她,九姬不想再拖累公子了。”一翻淒苦哀怨,我聽得渾身顫抖。
伴隨著一記冷哼,傳出一句冷語,“那就去死好了。”
“公子……放我離開吧。”決絕的聲音帶著哽咽。
“我與公子君子之交,若是別的人,我也不會為難,可她嘛……”少女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家阿染的性子,此女三番兩次害她差點丟命,我豈能救她?況且,若我們家阿染曉得我救了她,豈會輕饒了我?”
房中沉默片刻,才傳來聲音,“淩姑娘想要什麼,不妨直言,隻要在下做得到,必定全情全力。”
腦子嗡嗡作響,他竟這樣一心為她,隻為了救她!
“哦?當真?若我要你娶我呢?”半開玩笑般,“承諾若你今後繼承王位,我便為你王後,我的族人便是你的臣民,你要保我碎雲山族人性命無虞,這個提議你可接受?”
“在下……”
“公子,不可答應……”
砰!門被推開,我一步踏進屋去。
“你為什麼要救她,你知不知道她都做了什麼?”我目光灼灼著盯著坐在桌邊的人,他一身黑衣如墨,青絲如瀑,眉目如畫,麵容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冷峻。
“睢染!”雲九姬喊了一聲,我回過神來,恨不得抽出匕首再紮她一刀,幸好淩灼華出手快,一針將她紮暈了。
我見她還站在床邊不動,冷笑道:“還不滾,是等著我現在和你算賬嗎?”
她臉色一垮,走到桌邊寫了張紙遞給江流,“按藥方服用,暫保性命無虞。”垂著頭經過我身邊時,拿眼角偷偷瞄我,輕如蚊聲道,“我先滾了,等你回來算賬。”
我站在門口,屋中人垂眸看著那張藥方,合上的門扉帶起一絲冷意,而我的心就像是先被點了一把火,熊熊燃燒著。
我走到他麵前,“為什麼?”態度很不好,完全質問的語氣,做不到心平氣和。
他皺眉,連頭也沒抬,“這張藥方有幾味藥並不好找。”淡淡一句話就像當頭澆下的水,一時間,我隻覺經曆了冰火兩重天。
衣袖下的雙手一點一點攥緊,“江流,你這樣……是在報複我嗎?”心中一痛,眼淚突然湧上眼眶,我趕緊轉開臉看向別處。
在江流的沉默中,我眼中的水汽漸漸消散,心也變得透涼,“你現在就連看我一眼也不願意了嗎?”
終於,那雙低垂的眼抬了抬,目光淡然,吐出字來,“你既做了選擇,今日又何必來這一趟?”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從同我說的話,也會成為刀劍,讓我疼到不能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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