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02 更新時間：15-09-28 13:39
翠雲峰離這裏是有幾日路程的，兩人整理好行裝出發之前，莫星風忽然叫住了孟星魂：“你記住，出去之後我說什麼便是什麼，你不準像昨晚那樣，擅自行動，聽到沒有！”
“為何？”
“因為我是你師哥！”莫星風第一百零八次地強調：“腦子又不好，又沒什麼江湖經驗，還想逞強出頭。”說得起勁，也沒想想，自己的心智、年紀卻是都較對方小了不少。
不知道是因為受罰，還是由於莫星風年紀尚幼，兩人此番皆是徒步而行，未有任何車馬配備。路上的行程，便顯得十分耗時，偏偏莫星風走得還慢，在城裏兜兜轉轉地，玩了個盡興還不肯出城去。無奈孟星魂隻有一路隨著他，一會兒去攤子上挑玩意兒，一會兒又去茶鋪子裏聽說書，好不熱鬧。
“我們走吧，翠雲峰離城裏好歹也有幾十裏路程呢。”孟星魂忍住滿心腹誹，勸道。
“不要，我還沒玩兒夠呢！”果然被對方無情拒絕了，“說好了出來要聽我的，你看，你看，那個好有意思！”
老大，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是出來辦事的啊？你這樣子，哪裏像是受罰領罪的樣子。孟星魂開始越來越疑惑，尹雪衣當初是何原因要，收養莫星風了，還是多情林的育人方式如此特別，居然能夠養出個如此性情秉性的少年殺手。
“走吧，再不然城門要關了。”
“哎呀，你怎麼這麼囉嗦，我好不容易出來玩兒一趟的，以前都是自己出來，難得這次有同伴呢！”星風還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你不要一副死人臉啦，廣陵城裏白天很熱鬧的，我帶你去個地方，走！”說著，拉起孟星魂便穿街走巷地，來到了一間朱樓門前。
與別處不同，這門樓滿是紅袖招揚、鶯歌燕舞，大大的門匾上落著“江月樓”三個字……
“這裏是？”
孟星魂雖然心中已有些了然，還是蹙眉問了出來。
“這是廣陵城裏最好玩兒的地方，”莫星風抓抓頭，笑得頗為曖昧，“可惜，每次來他們都嫌棄我年紀小，不肯讓我進去。”說著，捉住孟星魂的手臂，邊拖邊往裏麵拽道：“今天可算有同伴了，你雖然年紀也不夠，不過應該夠唬得了人。”殊不知，這歪理也就隻有他自己會信，真入了門口就得被老鴇子轟出來，莫星風卻是越說越得意，幾乎是要推著孟星魂到那青樓門口了。
誰知離樓門還差幾十步之遙，孟星魂像是發現什麼似的，反手拖起莫星風就跑，卻也沒走多遠，隻在拐角的牆根下便停了下來。
“你跑什麼啊！”莫星風怒道，小爺活了小半輩子，好容易有個機會去開開眼，還讓這白癡給攪黃了，你是不是命中帶煞，專門克我的啊！
“噓，別說話！”孟星魂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手勢，隨即也不理他，又轉回頭，偷偷趴在牆角暗處看著那門樓口。
“你看什麼啊？”莫星風看他這樣子，也起了興趣，與他一同趴在那裏偷偷觀望著，星風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現下顯然有更有趣的事情，他也就不再生氣了，看得像是比孟星魂更為認真，生怕漏了一星半點兒。
果然從樓門那裏走出了兩個人來，一個青衫藍巾、一個白衣勝雪，雖然遠遠的看不清楚樣貌，單身形來看，兩人皆屬風姿不凡之人。尤其那個穿白衣的，莫星風向來不喜白衣裝束，卻也是第一次覺得居然有人能把白衣穿得如此好看，到是有了，很想走近看看他到底長得什麼模樣的念頭。
“我來這裏，不過也是為了幫你找人，你就別氣了嘛。”說話的是那青衫男子，其實他遠瞧著，風度也好，隻不過較那白衣人身上多了幾分世俗之感。
“你少強詞奪理，當我是三歲孩童嗎？來這裏找人！”白衣人嗔道。
“那可不一定，”青衫男子笑道，“我以前也同他說起過這些的，保不齊那小子也想來瞧瞧呢？”
“你！”
那白衣人剛要怒斥，卻像是犯了隱疾一樣，撫住胸口猛烈地一陣咳嗽，連話也說不出來一句了。
一旁的青衣人，忙伸手撫著他的背，替他順著氣，“你看，你看，自己傷都沒好全，何苦就開始這樣沒日沒夜地到處尋人，他若真是鐵了心不肯回頭，又怎會如此輕易讓你找到。”
白衣人厲他一眼，咳得像是沒那麼猛烈了，但還是收止不住，隻斷斷續續地說了三個字出來：“咳咳咳，你……咳咳，不懂的。”
“不懂？”青衣人冷笑一聲：“我有什麼不懂的，好歹你也撫養了他十幾年，有什麼恩怨還非要以命相抵，他也真夠下得去手的，這一劍刺下去，半條命都快沒了。你也是，明知道是這樣，又何苦要告訴他實情，累得自己成了這個樣子。”
莫星風在暗處，瞧得一頭霧水，卻看見孟星魂抓著牆角的手指，早就緊得關節發白了，心裏不由明白了些什麼。
又過了片刻，白衣男子這才止住了咳嗽，啞聲道：“世間是非自有因果，又怎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隻是，我雖未後悔，卻也不願欺騙於他。你……不要怪他。”
青衣人搖頭，“你這又是何苦。”
白衣人也歎了一口氣，“不論怎樣，都先尋到他再作打算吧。”
“這麼大的廣陵城，都快翻遍了，也未見到他半點蹤跡，前些日子繞去太湖、杭州也是一樣無所獲，這樣找人終無異於大海撈針，要不你還是隨我回去等消息吧，況且你的傷勢，也不宜太過奔波。”
白衣人頓了一下，終還是有些猶豫，不肯點頭。
“走吧，”青衫男子遂輕聲勸道：“大不了待你傷好了，我再陪你一同尋他便是，你現在這樣隻怕找到他人，也是枉然。”
白衣男子麵上的猶豫之色，更加明顯，卻還是不願鬆口。
“走吧。”青衫男子又重複了句，引著白衣男子準備回身離開。卻見白衣男子像是想起什麼似得，驚聲問了句：“他孤身一人在外漂泊，又沒有財物傍身，會不會？”說著，又開始咳了起來。
“你一手教出來的，還怕他受人欺負了不成，沒事的。”青衫人話鋒一轉，又嬉笑道：“你守著他這麼些年，說不定這小子早已是厭煩夠了，剛好趁著這次機會出來見識一番呢，你就別亂猜測了。”
“你亂說什麼？以為他同你一樣，似這般輕狂之性嗎！！！”白衣男子忽然止住了咳嗽，厲聲道：“你來這種地方取樂，還說什麼幫我尋人，這筆賬我還沒跟你清算呢！”
“他好歹也是男子，你怎的知道他不會來這裏？”青衣男子叫了聲屈，“背不住，偷想過好幾次了呢。你看你不也是在城裏沒找他影子，便繞道到這裏來尋人了。所以，我說嘛天下男兒都是一樣的。”
牆角那邊的莫星風，看著眼前的那個身影，咽了口口水，心裏暗付了一句：說得好有道理！
“季悠然，你！”白衣男子的聲音又高了起來。
“好了，好了，你別急。”青衫男子又笑顏道：“這大庭廣眾的，若真動起手來，我還得讓著你。”
“你！”白衣人氣息不穩地又喘了幾聲，甩開青衣人的手，瞪著眼斥道：“所以，你現在是打算著，來跟我算舊賬了嗎？”
青衣人也不尷尬，像是習以為常一般，又把手伸了過去，輕撫笑語道：“小的怎麼敢……玩笑一句罷了，我天生是靠你訓斥做人的，若是哪天沒了還不得無聊死，所以你老人家，還是安心把傷養好了再說。”
白衣男子看他一眼，想要再說什麼，卻還是歎了一聲，“他真的會無事嗎？”像是在問著對方，又似在自問，終還是跟著青衫男子，一同緩步離開了。
“你認識他們？”待人都走遠了，莫星風從牆角後麵繞了出來，看著一臉沉慍的孟星魂問道。
孟星魂沒有答話，不過有時候沒答話也就相當於是默認了。
“他們是你什麼人啊？”莫星風繼續八卦著，“尋你做什麼？”
眼看著孟星魂咬了半天的牙，嘴唇都要咬破的時候，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來：“師父……”
“兩個都是你師傅？”莫星風同時還在心裏哀嚎了一句：真是命好！小爺小半輩子都沒有過半個師父，你小子一上來就有兩個！那個青衣人看起來好好的樣子，我也想有這樣喜好逛江月樓的老師啊！！！！
“你師父看來滿在意你的，尤其是穿白衣的那個，你怎麼不願出來與他相見呢？”
轉眼又瞥見了孟星魂握得已開始上下微微顫動的斷劍，轉念想了想，先前此人種種言語，與方才那兩個人的說話，不由明白了大半。
不過尹雪衣曾經說過，多情人中人行事隻問生死，無有是非因果，莫星風雖小卻也懂得這話中的意思，既然身旁的人已是“孟星魂”，又何必再去糾結其他過往，多情林不是人想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若真是惹了不該惹的人來，尹雪衣也不會放過自己。所以這樣看來，還算這小子有良心，沒現身跟著他們一同回去，不然小爺真是死得連骨頭渣兒都不剩了。
心下腹誹完了之後，便捉住孟星魂仍在顫動的手臂，輕聲喚了句：“星魂，時候不早了，我們啟程去翠雲峰吧。”
對方一愣，像是沒有聽清一般，呆呆看了他幾眼，腳下卻並未有所動作。
“孟星魂，我們走吧。”星風又重複叫了一聲，手下也用力緊了緊握住他的手臂，凝視的眼神也瞬間變得堅定。
孟星魂像是若有所感一般，終於會意的點了點頭，轉身與星風朝著東城門走去。
走的卻是與方才那兩人，完全相反的方向，僅留下那幢依舊在風中，搖弋招姿、自顧生輝的朱樓，裏麵隱隱傳來有彈唱詞曲：
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隻有相隨無離愁。
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幾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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