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32 更新時間:16-01-08 19:35
昨夜到鄂君府邸已經夜裏一更了,府中管事的人見馬車停穩當了便迎上去。
卻不想這車中有兩人,鄂君竟趴在一個男人身上睡得真香,那男人更是麵紅耳赤,喚了幾個細心小廝將鄂君送回房去了。
那車中男子緩緩的下了車,也無包袱什麼的,隻抱著一把琴,晚上雪下的愈發大,站立不久便以被雪覆了不少。
“樂師且隨我到後院西廂歇息。”管家說道,也不知這人什麼來曆,轉而想到方才宋爵爺遣了人來,讓好生照顧著,不敢怠慢,便又道:“還請樂師隨我到中院西廂歇息。”
“多謝,今晚承蒙貴府收留。”祁彌點了點頭,今夜天寒雖然不似山中的冷,卻幹冷,再來本就穿著不多,也想找個地方歇息一晚。
管家點了點頭在前邊領路,不忘問幾句,“樂師是哪裏人?現住哪裏?”這男子雖說是鄂君帶回來的宋大夫又有交代,但終究是一介布衣之士,總不能跟著士有些同樣得待遇,住進中院已是極限了。
“越人祁彌,隱於楚山。”祁彌跟在後邊老老實實的說到,再看四周,雖看不大清但府邸裝飾的極其好看,想著已是半夜,眾人也都早早剪了燭心睡去了。
等到了中院,這西廂落在偏僻一出,雖說不似東廂的好,但比起宋爵家的樂師處已好多了。
謝了幾句後,送著管家離開,便將琴放置好,擦拭了一遍,又想到授琴夫子,有些感傷。或許是今日太過勞累,沾著床便睡了,此夜無夢。
次日一早,祁彌便醒了,思量著今日也要回宋爵爺處去,便梳洗起來,自己的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早被子皙弄髒了,虧得管家差人送來的衣裳,才得以出去見人。
穿戴好後,想著子皙大概酒還未醒,便一人閑逛,西廂出去不足百步,便有一回廊,沿著回廊走也不知道通向哪去。
四周看看沒有山中的景色好,歎息這些人整日想向著這房子來,張望之際,腳邊突然有一毛茸東西,還是個活物,低頭一看,好家夥,一大胖兔子!
那兔子還蹭了蹭祁彌的腿,看著煞是可愛,祁彌抱起這兔子,祁彌素來手冰,這兔子大概是覺著冷扭了幾下,趴在懷中不挪窩了。
“誒,你是新來的?”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女子上前手中還拿著蘿卜,再向著女子來處看,那是一窩兔子。
“你們鄂君很喜歡兔?”祁彌問到,若是不喜歡養這麼多幹什麼?
“鄂君本不喜這些的,但不知什麼時候起便開始養兔了,你若喜歡這兔子可借你一日。”女子笑著說到,將蘿卜遞給了祁彌。
祁彌拿著蘿卜兩手抱著兔子,真是暖和。
心情大好,繼續往前走。子皙忽的一下醒來,見自己已經回到房中了,又想到昨日遇上了祁彌,恐祁彌回宋榮家去了,忙穿衣,頭發也散著,見管家向著這邊來,“弈離,昨晚與我一同回來的男子現何處?”
“安置在中院西廂,如今怕是在兔廊。”弈離看著鄂君如此慌張,著實是嚇到了,卻不想他披了件裘還未穿履就奔了去。
途中的小廝姑娘們更是覺得驚奇,鄂君竟會如此失禮,直直向著兔廊去了。
快到之時緩步走過去,卻看到冬日之下,一個白衣男子懷中有兔,臉上帶笑,拿著蘿卜喂兔子,還和著熱氣。
見有來人,抬頭一看,原是鄂君,看起來昨夜的酒還未醒,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子皙慢慢走近,低頭看著祁彌,這小臉長得還真俊,嫩的跟個姑娘是的。
“我笑你冬日不穿履,出室不束發。未想到鄂君竟如此愚。”祁彌走上前行了個禮。
被他這麼一說倒還真是冷,“十一年未見,你倒還是如此。”
“祁彌是來向鄂君道謝的,準備回爵爺處去。”祁彌將兔子放在了子皙懷裏。
“回他那做什麼?”子皙問道。
“我是宋爵家的樂師,自然要回去!”祁彌繼續拿蘿卜逗兔子。
“你又未簽契,不算宋家樂師,盡管留著便是。”子皙說罷把蘿卜和兔子往邊上一放,帶著祁彌回前院東廂。
到屋中才尋得一絲暖意,子皙在屋中換衣裳,祁彌隻覺得無奈,問到,“鄂君喜歡兔子?”
“不過是喜似兔之人罷了。”子皙答到,隻怕其中有他不願傷到,就像白兔一般的美好。
“鄂君不喜還不如將他們都放了去。”祁彌站在門旁說到,這麼多兔子,不愧是有錢人家,不怕,反正養得起。
“那就依你,留一隻陪你玩便是。”子皙點了點頭,放在心頭的人來了,這些又有何用?
祁彌點了點頭,接著又覺得無聊。就隻聽見子皙說要去什麼看看民生什麼的,誰知道他穿戴好就又拖著往外走了。
上了車說是出去逛逛,穿過街道,眾人見是鄂君的車都退讓一邊,這街邊有一烤紅薯的地方,這香氣很是誘人。
“紅薯。”
“停車!”子皙向著車夫喊了一句,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子皙同祁彌才下車,看見一個花甲老人頭發蒼白,衣衫襤褸,在賣紅薯。
“老伯,給我個紅薯可好。”祁彌上前問老伯,隻覺得老伯甚是辛苦心中一酸,接過老伯的紅薯,“老伯需多少郢爰?”
“三郢爰。”老伯咳嗽著說到,再看看這少年是鄂君車上下來的又說,“不需了。”
“老伯收好。”祁彌將五郢爰放在老伯的烤爐上,老伯有些驚,忙道謝。
其實祁彌不過是想到這個老人的年紀與夫子差不多,不過是為了謀生活。
子皙見他買了,便上車了。等他回來時,看他手中拿著個用幹荷葉包著的東西。
祁彌坐下後將葉包打開,向著子皙也還未吃飯,於是將紅薯分成兩份,遞了過去,“鄂君還未吃飯吧。”
“嗯……”子皙接過有些遲疑,這玩意他哪吃過,卻見祁彌已經吃了起來。
“像鄂君這樣的定是沒吃過吧,若是鄂君真想知道民生,那這紅薯和賣薯的老人便是民生之一。”祁彌說到,果然還是紅薯好吃,帶著淡淡荷葉的清香,好像記憶深處那江南荷塘的氣味。
子皙聽了覺得有理點了點頭,“彌,玉可還在?”
“妥善收著。”
“此琴贈你。”子皙將一把琴遞給祁彌,“弦用馬尾製成,那日無心毀了琴,莫放在心上。”
“鄂君不必記掛,先前已賠我一弦,祁彌也無道理再收。”祁彌搖了搖頭。
“那你全當為我彈一曲。”子皙接著說。
“好。”祁彌其實內心很高興,十一年牽掛的人並未忘記他,“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無縱詭隨,以謹無良。式遏寇虐,憯不畏明。柔遠能邇,以定我王。
民亦勞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國,以為民逑。無縱詭隨,以謹惛怓。式遏寇虐,無俾民憂。無棄爾勞,以為王休。
民亦勞止,汔可小息。惠此京師,以綏四國。無縱詭隨,以謹罔極。式遏寇虐,無俾作慝。敬慎威儀,以近有德。
民亦勞止,汔可小愒。惠此中國,俾民憂泄。無縱詭隨,以謹醜厲。式遏寇虐,無俾正敗。戎雖小子,而式弘大。
民亦勞止,汔可小安。惠此中國,國無有殘。無縱詭隨,以謹繾綣。式遏寇虐,無俾正反。王欲玉女,是用大諫。”
一曲罷了,子皙隻覺得未聽盡民聲。
“日後隻需在我身後,斷不會讓你受一點苦。”子皙說道。
“鄂君,是把我當那年的那隻兔子還是人?”祁彌問到。
“自然是人,你的手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彌,你記住了。”子皙回應到,他會待他最好,奈何一個是鄂城子皙,一個是布衣。
民勞之苦,二人內心又何嚐不苦?一個不願說,一個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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