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69 更新時間:15-12-21 12:44
低調的深藍色賓利停在環山路的路口,老遠秦西樓就聽到了小破車歇斯底裏的嘶吼聲,他探出了頭,微笑看著那輛布滿灰塵,愣像是吊著最後一口氣的大眾氣喘籲籲的爬了上來。
“上車!”他揚起下巴招呼從小破車子裏鑽出來的那倆人。
“怎麼會有李伯伯?”他沒立即發動汽車,這件事牽涉到了軍區司令員就嚴重了,所以他要再一次確認。
坐在副駕駛的晏初在摳指甲沒說話,後座的路錫蘭慢條斯理的反問道:“打個比方,如果讓你在一群動物裏麵隨意選擇,你會不會選擇一個猴子來控製而不是老虎?”
這個比方好像是很恰當,特別是聯係起李伯伯那張堅毅肅然的臉,秦西樓抽抽嘴角,繃不住笑了,車廂裏光線暗淡,他輕輕側頭,微光剪出他的側影,所有線條都在訴說他潛伏在溫潤皮囊下的刻骨風流,這個人,這張俊逸的臉,這樣優雅的談吐,就是他混跡花叢還能保持良好聲譽的完美偽裝。
車子駛進半山腰,總軍區就在這裏,軍區大院緊鄰,來之前秦西樓已經電話拜訪過,約好了時間,李國峰少將此時正在家裏。
警衛很嚴謹,先打電話確認後檢查了車輛,搜了身,最後放行。
李國峰家是個帶院子的家屬樓,看起來像聯排別墅,外觀紅磚黑瓦很樸實,進了大門後,有慧眼的才看得出其奢華,在進院子前,晏初看到有幾個人從後院出去,其中四個人是穿軍裝,中間是個黑衣少年。
“你在看什麼?”路錫蘭下車後關上車門,問探頭張望的晏初。
“沒什麼,進去吧。”他搖搖頭。
李夫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保養良好,笑起來可見當年風采,化了精致的淡妝,腮紅掃的很自然,但時蓋不住眼底的疲態,晏初一眼看到眼角的粉底有重新蓋過的痕跡。
她笑容親切的迎了上來,兩手扶著秦西樓的胳膊,上上下下看了幾遍,才佯裝埋怨道:“你呀,除了過年就沒時間過來看看阿姨,工作有那麼忙麼?”
秦西樓親昵的摟著李夫人的肩膀,笑道:“我這不是怕打擾您義務勞動修建長城麼。”
“你小子。”李夫人笑得像朵花,狠狠的拍了秦西樓幾下,又向後麵兩人招呼道:“快進來坐,都別拘束,我們家孩子們都不在本地,我一個人在家實在是無聊的很,就盼著有你們這樣的年輕人陪我說說話。”
三人在沙發就坐,李夫人親自上了茶和糕點招呼他們吃,秦西樓四周看了一眼,問:“原先的傭人呢?”
李夫人目光閃爍了一下,笑道:“先的那一個老家有事回去了,這不還沒請到合適的麼,反正也不急,家裏就我和你李伯伯,也就一天三餐飯,我正好練練手。”說話的工夫,她將晏初和路錫蘭打量了幾眼,晏初不修邊幅懶懶散散的沒什麼看頭,倒是路錫蘭一身生絲唐裝氣質卓然,讓她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幾眼。
“這兩位是你的朋友?”她試探的問。
秦西樓和路錫蘭交換了個眼神,道:“是同事,也是朋友,對李伯伯特別仰慕,所以我就先斬後奏帶他們來了,誒,李伯伯人呢?”
“哦,他在書房接電話,我上去看看,你們先坐。”
李夫人上樓後,秦西樓轉過身,低聲問晏初:“看到什麼沒?”
晏初正在吃蛋撻,未免蛋撻皮子灑了,他一口一個,腮幫子都被填滿了,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含含糊糊不好意思的笑道:“瞧我這嘴長得太秀氣……見笑了……”
秦西樓躲開了他嘴裏飛濺出來的蛋撻沫子,無奈的看了一眼黑著臉的路錫蘭。
“髒東西是有滴。”他又拿了一個,改小口咬,眼珠子忒靈活的四處掃了一圈,然後很肯定的說,“那隻髒東西就是你李伯伯!”
秦西樓摸摸下巴,決定:“等會你除了吃東西,不要開口。”
“嗯!”他點頭,指了指樓梯旁兩節錯層上的一座閑置的紅木佛壇。
路錫蘭早就看到了,低聲道:“天花板頂上有三處熏痕,從痕跡來看,香火是最近斷的。”
秦西樓心裏一沉,本來是抱著一絲僥幸,現在已經被基本肯定了,李伯伯和他爸爸是老戰友,兩家的關係很好,他在B市上學和參加工作這些年,得到了李國峰不少的照應,現在這樣,真的是讓他有些接受不了,更何況是李阿姨,不敢想象李阿姨知道真相,會怎麼樣。
“那座佛壇一直是李阿姨供奉著,她信佛,我記得供的是觀音。”
晏初口齒不清的說道:“你李伯伯道行不低,竟然能先進供著菩薩的房子,再拆佛壇。”
秦西樓斜眼睨他,“你能不能少說話,什麼叫李伯伯的道行不低?”
這人就是經不起玩笑,晏初撇撇嘴,別開臉不理他。
這時樓梯傳來腳步聲,三人循聲望去,一身軍裝的李國峰從上麵緩緩下來,他雖然年近60,但身姿依然挺拔,邁開的步子是標準的方步,軍人一身浩然正氣,那些髒東西本該近不了身,由此可見古墓中惡靈的道行之深。
秦西樓有一點失神,一直定定看著李國峰中樓上下來,忘了起身問好,看上去還是李伯伯,也許是因為知道他是被俯身,所以總覺得氣場有些不對。
路錫蘭戳了他一下,才回過神站了起來,“李伯伯最近身體還好嗎?”
李國峰一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旁邊的路錫蘭和晏初,目光裏不加掩飾的審視,“這兩位是?”
“他們倆都是我的朋友,這位是晏初,這位是路錫蘭,久聞李伯伯大名,前來拜訪,李伯伯不會介意吧?”
“怎麼會。”李國峰伸手示意他們就坐,“兩位在哪高就?”
晏初嘴都張開了,路錫蘭搶在前麵道:“我們和秦西樓在一個單位,是他的助手,今天冒昧前來多有叨擾,請李將軍不要介意。”
李國峰犀利的視線一直在路錫蘭和晏初之間移動,最後鎖定路錫蘭,問道:“路姓似乎很少見,聽你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帶點北方口音,我記得很有名的北南山,他們家就姓路。”
路錫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承蒙李將軍看得起,家父就是南山派家主。”
李國峰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端起了茶杯,李夫人這時也下來了,挨著秦西樓坐了下來,笑道:“好不容易來一趟,你李伯伯今天正好沒事,就在家裏吃晚吧。”
秦西樓看了眼路錫蘭,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李阿姨做的紅燒獅子頭我可是垂涎了好久了。”
李夫人笑著拍拍他的頭,“那你們聊,我去做飯。”
路錫蘭看到茶幾下的圍棋盤,笑道:“李將軍,晚輩陪您殺一盤?”
李國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拿出了棋盤和圍棋,這邊開始擺戰四方棋盤,秦西樓坐了一會,跟進了廚房。
李夫人正在切蘆筍,聽到腳步聲刀子一滑,秦西樓一驚,好歹沒切到手,李夫人不好意思的一笑,“瞧我這……”繼續切菜時,持刀的手有些顫抖。
秦西樓的手搭上她的肩,按了按,李夫人順著他手指的力度仰了仰脖子,秦西樓道:“您最近狀態不好,肩上的肌肉僵硬,是不是經常失眠?”
李夫人低頭切著菜,輕聲笑道:“失眠倒是沒有,就是睡醒了感覺累,可能是肩周炎犯了。”
“佛壇上的觀音怎麼不供了?”
他突然轉移話題,李夫人一怔,眼神有些慌亂和閃爍,切菜的節奏也亂了,“是我不想供了,前幾天把菩薩請進了廟裏。”
秦西樓點點頭,沒說話,李夫人這時卻抬起頭看著他,眼神複雜。
他看著她的眼睛,放緩語氣問道:“李伯伯最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李夫人立即反問,語氣有些急,好像在急於掩飾什麼。
秦西樓一笑,拍拍她的肩,“您精神太緊張了,有時間來我這裏,給您安排個心理治療。”
“我……”她想說我不需要,被秦西樓溫和打斷,“您放心,不是看醫生,隻是談話治療,不用吃藥和打針。”
客廳裏,晏初的肚子已經塞飽了,那些甜點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於是湊近棋局觀戰,發現路錫蘭被殺的節節敗退,簡直是慘不忍睹,李國峰拈棋落子的姿態從容,氣定神閑的掌控全局,神色間有幾分倨傲。
“臭棋!”晏初點評。
路錫蘭眼皮子都不掀一下,“你懂下棋?”
“我不懂,我隻知道你的黑子快被吃光了。”
路錫蘭輕輕的哼了一聲,“不懂就閉嘴,輸給李將軍這樣的高手,我甘拜下風。”他落下一子,看向李國峰,“班固《弈旨》曾雲:‘作伏設詐,突圍橫行,田單之奇。要厄相劫,割地取償,蘇張之姿。三分有二,恝而不誅,周文之德。’在古代,圍棋並不隻是一種消遣,同軍事的捭闔之術相輔相成,北宋學士張擬所著《棋經十三篇》大意也是如此‘棋雖小道、實與兵合’李將軍若是在古代,必是用兵如神的軍事家。”
李國峰哈哈大笑,對最後一句的總結,他欣然接受,卻聽路錫蘭接著感概道:“不過在過去的君主製年代,又有幾個國之良將有好下場的,不是擁兵自重被陷害冤死,就是沙場上馬革裹屍難歸故裏。”
餘光看到李國峰目露凶光,而凶光中又夾雜著絲絲悲哀。
晏初大聲道:“是啊是啊,李將軍聽說過大宋的名族英雄嶽飛沒有?”
“嶽飛?”李國峰顯然沒聽過。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他鸚鵡學舌,手舞足蹈像跳大繩一樣,“李將軍沒聽說過嶽飛?”
李國峰不語。
“哎,我跟你說說,那嶽飛出生時,有大禽若鵠……卻被高宗那個傻逼以十二道‘金字牌’下令退兵……最後慘死臨安大理寺,時年三十有九。”
他簡單扼要的講訴了嶽飛的生平,抗金的英勇事跡講的熱血沸騰,最後將身陷牢獄的淒涼晚景加入了央視元素,本就讓人憤慨悲慟的故事,更加跌宕起伏,聞者落淚。
路錫蘭一直觀察李國峰的反應,見他目光閃爍複雜,時而陰鷙時而感傷,緊握的拳頭骨節泛白。
晚飯好了,秦西樓和李夫人端菜上桌,李國峰的胃口極好,基本上吃的都是肉類,特別愛西芹牛柳那道菜,牛柳七成熟,還帶著血絲。
吃完飯出來已經是九點鍾,秦西樓將車停在了碰麵的盤山路口,路錫蘭知道他有話要問,也不急著下車,說道:“如果強行收了那惡靈倒不是難事,隻是免不了一場惡鬥,李國峰的陽身保不保得住現在也不好說,你怎麼想?”
秦西樓修長的手指敲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抵在唇邊,他在思考和焦躁的時候,就喜歡咬手指,晏初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秦西樓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問路錫蘭,“如果要保住陽身,有多少把握?”
“50%。”路錫蘭抱著手臂靠在椅子裏,身體坐的挺直,即使是在陰暗處,仍掩不了他一身卓然風采,讓人不由自主的對他信任。
他道:“我不清楚離國的曆史,所以不好下判斷,不過現在能肯定的是,依附李國峰的惡靈,必然不是死於非命,它死的極不甘心,我猜兩千年前離國國君龍冥的附身離體之前,曾有大規模殺伐,這些惡靈就是他為自己準備的棋子,應該說是陰兵,李國峰身上的惡靈有可能是他麾下的大將,而且還是個文武雙全的大將,從他的棋藝就能看出來,我和晏初今天給它下了點藥,就不知道有沒有效,如果能讓它和龍冥決裂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就另想辦法,李夫人明天回來嗎?”
秦西樓用手指梳理額前的頭發,籲了口氣,“應該會來吧。”
路錫蘭和晏初了下車,進了自己的車,就在這裏分開各回各家,秦西樓驅車拐彎駛向公路,軍區離雖然在市區,但卻是個單獨成片的地方,鬧中取靜,盤山公路下來,就是一片林蔭大道,大概十幾分鍾車程才能上主幹道。
路口有個紅燈,這裏已經不是軍區的範圍,也不屬於鬧市區,北邊有座大學,街道兩旁有些門臉,一家接一家的小吃鋪,現在過了飯點,學生們要麼去南邊吃麻辣燙和燒烤,要麼就是上商業街消遣去了,這邊的包子餃子館倒是閑了下來。
秦西樓作為法醫,膽大心細,鏡片後的眼睛就像是探測儀,他看到十幾米外左邊一條巷子裏,幾個青年正圍著一個瘦弱的少年拳打腳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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