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35 更新時間:16-03-18 11:05
眼見那主仆二人消失在視野,袁兒忽然拔腿就跑。
可惜喬覲也很敏捷,當下就跟著追了上去,不消費勁便把她這小身板按倒在地。
“袁姑娘今兒見了我,怎麼就跟見了猛虎野獸一般?”喬覲戲謔地看著身下的她。
袁兒奮力掙紮,可又不敢叫他受傷,一時竟無可奈何。
她隻好對他進行言語攻擊,道,“對!你在我心中就是野獸,你是長蛇,大蟲!我在牢裏都發過誓了,出來後堅決遠離你。”
“很好,你總愛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惹我生氣,看來以前的教訓你都忘記了。”
喬覲壓著她,勾下頭,自己的鼻尖碰上她的鼻尖,像隻得到了小黃魚的野貓,“既然在你心裏我是食人野獸,那我也幹脆做點什麼,配合配合你如何?”
“你!你敢!你小心我懷個孩子賴上你,我非要母憑子貴!當世子妃!”袁兒給他嚇得開始語無倫次,胡說八道起來。
喬覲本來繃著一張冷臉,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偏頭閉著眼笑了好一會,才轉過頭,有些寵溺地望著她迷離的眼睛,笑道,“嗯,你的邏輯很對,我也很支持你這麼想。”
說著那視線轉移到她的櫻桃小唇上,似乎有些想要吻上去的意味。
袁兒無話可說,內心是翻江倒海的糾結。
她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心底默念著三,二,一。
然後趁喬覲放鬆的時候忽然一個空翻,把喬覲反壓倒在地。
順利壓倒後,她接著飛快地站起身來,使出全力順著小路狂奔,沒一會便無影無蹤。
煮熟的袁兒就這麼飛了。
喬覲慢悠悠地起身,目送著她遠去的身影,眉間雖有些遺憾,嘴裏卻始終噙著一抹笑意。
然而袁兒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她跑著跑著,撞見了,目無表情的,月夫人。
在山上拜師學藝的那些時光,袁兒吃什麼苦都是想博月夫人一笑。
那時來山上的孩子不少,她知道不出頭,月夫人就永遠看不見她。
後來她終於熬出來了,在所有同伴羨慕的眼光裏隨夫人下了山。
明明叫做“袁絳珠”,冷傲的夫人卻願意啟開薄唇,親昵地喚她“袁兒”,這讓她第一次感覺自己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她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孤苦伶仃的小孩了。
來王府的頭幾天,袁兒什麼粗活都搶著做,學著做。
她拚命要把夫人服侍地好好的,隻為讓夫人不會後悔撫養了一個,非親非故一無所有的女娃娃。
可是月夫人並不以為意,她甚至見到袁兒做一些粗活的時候,會很厭煩,還會生很大的氣。
“不用你做的活,你替著做了,是讓別的下人光拿錢不幹事?”夫人那時是這麼評價的。
袁兒被夫人責罵後,很彷徨,不知所措。
漸漸地,她在夜裏也睡不安穩,總會翻來覆去地做一個噩夢。
在夢裏,總是會回到小時候,回到當初那個山洞。
她每次都管不住自己的腳,一步步走進去,然後見到地上布滿軟綿綿的斷肢殘體,遠處是白骨森森。
這些殘骸還能發出淒厲的悲鳴,都是小孩子的哀嚎聲。
他們總喜歡哭著問小袁兒,“為什麼你也同我們一樣出身,為什麼月夫人也不喜歡你了,你卻沒有和我們一樣去死呢?”
還好,後來月夫人表現出了需要袁兒的一麵。
夫人會叫她去跟蹤那些暫住府裏的戲子們,去和府裏其他身份卑微的美人側室們套近乎,專找懷了孩子的女人偷偷下藥,還要把一切夫人吩咐的事做到了無痕跡。
她不過八九歲的光景,卻也知道所行並非善事。
可是如果不做的話,月夫人當初為何帶她下山,而不是把她捆在山洞裏和那些屍體在一起呢?
如果不做的話,月夫人還會需要她嗎,還會像所有女人對待親生孩子一般柔聲細語的讚揚她,安慰她,撫養她嗎?
如果不做的話,夜夜的夢魘會放過她,從此兩安無事嗎?
多少年過去了,可她還記得有一日,月夫人閑坐在她的身旁,細細地替她紮好羊角辮,又輕輕摸了摸她小小的後腦勺,和藹地道,“袁兒知道怎麼做了嗎?”
那一瞬間,小小的女孩仰起頭來,靜靜地看著麵前的這個女人,她彎著柳葉眉,膚白勝雪,朱唇微抿。
這女人端莊而嫻靜,像仙女一樣美,又像娘親一樣溫柔,如果小女孩有娘親的話。
她像是被迷惑了一般,一雙杏眼圓睜,認真地點了點頭,伸出軟軟的小小的小拇指,無聲地和月夫人勾了勾手指。
從那晚以後,再也沒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托夢給她,直到很多年後小女孩長大了,直到有一天。。。
月夫人再次表現出厭煩她的姿態。
半夜的夏風涼爽而沁人,可是袁兒依舊沒睡得很好。
她不停地喘著粗氣,忽然一抖從床上坐起,已是一身的冷汗。
對麵的床帳裏依稀發出點聲響,原來茜琴也沒睡著。
她見袁兒又一次做噩夢嚇醒了,便點起一盞燭燈,披衣走到袁兒身邊,神情有點凝重。
“這些天你都成晚成晚的做噩夢?”
茜琴把燭燈立在她床頭,摸了摸她的濕發,歎息道,“竟出了這麼多汗。”
袁兒望著她,很想好好的哭訴一番。
可是她感覺茜琴隻是沉著張臉,冷冷地說話,並沒有什麼關心和同情的意思,一時也隻能欲語還休,微有些止不住的啜泣。
茜琴起身去桌上取來一個杯盞,大概是想倒點水給她,可是摸摸索索中竟把杯盞打碎在地,砰的一響。
“茜琴…你還好嗎,沒傷著吧?”袁兒疑惑地轉頭望著茜琴的背影。
茜琴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拾起碎片,接著再取了個盞子,倒了杯茶。
“喝一點,壓壓驚吧。”她走到袁兒麵前,伸出茶盞,這樣對袁兒說。
袁兒覺得她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來,於是點點頭,接過那茶,剛要飲盡,卻頓住了。
她對毒物一向深有了解,那杯中似有若無的古怪氣味瞞不了她。
她猛地抬頭,隻見茜琴的目光不斷的閃躲,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茜琴。。。這茶中。。。你倒茶的時候,是不是偷偷添了點我藏在木櫃子裏的小瓷瓶中的東西?!”袁兒死死地盯著她,滿是震驚與恐懼。
她手一抖,茶盞摔在了地上。
茜琴轉過頭,藏在身後的手稍微有點發抖,她勉強地苦笑了笑,“看來我這沒學過醫沒練過武的,果然是拿你沒一點辦法了。。”
這是什麼意思。。。袁兒的眼神裏不禁流露出了怨恨,可是她還沒來得及為自己訴冤,耳邊突然幻聽了一樣,傳來夢裏那些詭異的哭喊,一聲連著一聲,哀轉久絕。
眼淚像決堤了的河流,在臉上橫衝直撞起來,思維也一片混亂。
她什麼也不管,什麼也顧不上了,掀開被子,使勁把茜琴推倒在一邊。
她絕望地衝茜琴大吼道,“夫人可是糊塗了,就憑你也想動我!
手段粗劣低級,行事不幹不淨,何及得上我一分一毫。與其折磨,割舍我一顆冰心,我倒不如自己尋個好地方死個幹淨,再不來礙你們的眼!”
茜琴本也無意如此對她,完全是第一回奉夫人命做這種勾當。
於是她見袁兒幾欲氣絕而亡,也給惹得痛哭了起來。眼看袁兒鞋也不穿,長發亂舞,赤足就要衝到門外,吸著涼氣衝那身影泣道,“這三更半夜的,你穿成這樣,要去哪兒!”
瘋了一般的少女沒有回應,一股腦地向後花園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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