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29 更新時間:19-08-29 14:46
雲嶺峰坐落於南蠻偏隅,其所處地位於中原地東南方,距離中土極其偏遠且常年海寇侵犯,中原地區對此也是鞭長莫及。一方麵派去的人總因山高皇帝遠而不盡心,一方麵朝廷又不願投入太多,除此之外,當地各處山匪與海寇紛紛自成一派,占地稱王,一時間各方勢力鬥得是難分你我,隨處可見群魔亂舞以及哀鴻遍野的爭鬥慘象。
直到有一日被朝廷流放的葉將軍駕臨,以雷霆萬鈞手段橫掃內部勢力後轉而將矛頭對準外敵,總共曆時短短十餘年便還了這裏一片穩定。
但還算不得真正的安寧,惡人已除妖魔仍在。從古至今,但凡發生權利爭鬥總歸是有人流血有人犧牲,含恨而去或是抑鬱不得終的人借了南蠻地天然的瘴氣化為厲鬼,以禍亂人間發泄滿身的戾氣。
然而,有妖魔鬼怪也定是有降妖除魔的道士。張氏一脈乃南蠻正統天師,世代居於雲嶺深山以伏魔為己任。
因此,在當時,當地人有這麼一種說法:盡誅宵小葉將軍,覆滅邪穢張天師。
葉鶴鳴與張瞳兩人一主殺一鎮壓倒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默契無比,但長期下來這等默契竟是衍生出了異樣情緒,也不知是誰先邁出了那麼一小步打破了界限,仿佛決堤洪荒般一發不可收拾又像是涓涓細流理應彙入河海,一番激烈的內心爭鬥後,兩人就那麼順其自然地成為了心知肚明卻不可對外言說的托付終生的關係。
也許是這段情愫過於深刻,以至於讓意識形態的葉晟恩與葉鶴鳴產生了共情反應,意外窺探得了兩人的過往種種。
山野間的哭嚎聲漸弱,晨曦的微光刺破平地驚醒了詭譎的夜。妖魔鬼怪終將於熠熠光輝下灰飛煙滅——這是天師道奉為圭臬的真理。
葉鶴鳴迎著曦曦晨光,一直到日上三竿終於抑製不住心頭的焦慮握緊了腰間佩劍:已是辰時,理說再厲害的魑魅魍魎也該隨日頭消亡亦或是躲藏起來了,怎的這麼久山上依然毫無動靜?
“聽令——準備隨我……”後半句“上山搜人”還未來得及說出口,葉鶴鳴便遠遠望見九曲十八彎的下山小路跌跌撞撞或攙或扶地下來一溜人——是餘知縣派去上山搜救的人還有那些失蹤的孩童。
隨即轉口改了命令:“清點人數後上報!”
“是!”立即有下屬領命上去辦了。
葉鶴鳴飛身上前,等到下山的人過去許久都未等到那抹白色身影,一時間本就懸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他反手抓了一個上山的人詢問:“你們怎麼下來的?有沒有看到張天師?”
那人怕是見了什麼駭人的景象半天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葉鶴鳴劍眉要緊到一團,換了另一個人問。那人也像是沒緩過神來,答得顛三倒四:“我什麼都不知道,有,有東西飛過去,然後,然後就看不見了……我看到了那種東西,不對,還有人!有東西引我們下來的……太可怕了,血肉紛飛的……嘔。”
那人說著竟是嘔吐了起來,葉鶴鳴咬緊了牙關以舌尖抵住,硬生生咬出滿嘴血腥味才鬆開。他招來副將準備吩咐幾句後直接上山尋人,卻聽聞遠處有人快馬加鞭而來:“聖旨到——葉鶴鳴將軍接旨——”
當即在場所有人同葉鶴鳴屈膝跪了下來等候聽旨。來人身著正統中原軍傳令官甲胄,從馬上落地濺起周圍塵土紛飛,兩手攤開金色布帛朗聲念到:“奉天承運,皇帝召曰——熹平二一年六月癸醜,臨淵奉旨南蠻平亂,將軍在曆十餘年德才兼備,忠正守節,恪盡職守,以安社稷為己任,朕聞海內蕩寇既平,百姓安居樂業,甚感欣慰,顧嘉之。加封其鎮遠大將軍,邑三千戶,賜珠帛四十萬,黃金十萬兩,特令接旨後擇日返京封賞。欽此——”
葉鶴鳴伏地的手微不可查一顫,隨即不動聲色地領旨謝了恩,喚人領傳令官去接風洗塵。
傳令官卻大咧咧一拍葉鶴鳴肩膀將人攬近了低聲笑說:“誒!葉將軍別急著走,下官這還有一番喜事要向將軍道呢!”
“何喜之有?”葉鶴鳴隻想著見張瞳,這一刻見不著人心就懸著放不下,哪來的其他心思喜悅。
“常寧公主,就是你當初的婚約對象,這回親自追上門了!日夜兼程地跟著下官到這窮鄉僻壤來,現在就在將軍帳內侯著呢!”
……葉鶴鳴右眼皮突然間狂跳著停不下來,隻得抬手揉了揉,一邊連續深呼吸好幾口氣像是要強行壓下翻湧上來的暴躁或是把淤堵的廢氣一吐為快。
半晌,才壓著穩定下來的情緒淡淡道:“知道了,讓她上偏賬侯著。”
……真是十年如一日,還同以前那般薄情呢!傳令官不由替那位癡情公主哀歎了一把,目送葉鶴鳴操著刀劍以掀翻整座山的氣勢衝向了山野深處。
南方山林間濕氣偏重,即使是過了辰時山裏的霧氣依舊未散去,越往深處走視線越發受阻。一路上,葉鶴鳴撞見幾個同張瞳一道入山的道士,一個個仿佛被抽幹精氣般癱在地上——還好沒大問題,隻道是耗損修為過多一時難以恢複。
葉鶴鳴發出幾顆信號煙火召山下人來把人都領走了,自己則根據道士們提示尋著山路往山頂而去。內心躁動的不安在瞥見伏倒在巨石邊上上的白衣墨發的人時飆到極致,葉鶴鳴憋到嗓子眼的呼聲怎麼也呼不出來,身形一閃撲到那人身邊,雙臂仿佛壓了千斤頂費了吃奶的勁才把人翻過來。
這一翻著實把葉鶴鳴的心都一起扯出嗓子眼,張瞳本就白淨的臉現在更是蒼白得不像個活人,那雙讓整個人顯得有活氣的眼睛也無力合上,嘴角邊一道血跡在慘無人色的麵容襯托下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顫抖的手在張瞳鼻前探了探,那顆就要蹦出嗓子眼的心總算沉下去一點兒——還有微弱的呼吸,還活著。
當即,葉鶴鳴橫抱起張瞳要下山去,懷中的人似乎是被驚醒了,一雙手緊緊扣住葉鶴鳴的肩膀示意放他下地。
“你現在可能有內傷,乖乖跟我回……”
張瞳伸了兩指輕輕抵在葉鶴鳴嘴邊,搖了搖頭:“我無事,陣法還差最後一步。”
葉鶴鳴擰眉顯示出內心非常的不情願,卻還是將人放了下去,伸手攙扶著到了那顆巨石前。這回他總算有功夫打量這塊像是鎮壓媒介的石頭,石塊被紅繩以特別手法係了幾種結,末了還在尾端結了朵同心花,看起來是頗為賞心悅目。
張瞳咬破指腹默念著什麼,指間亮起一點金光。葉鶴鳴看他手腕翻轉地用左手雙指在巨石上寫寫畫畫了一堆他怎麼也看不明白的東西,明明看著是輕描淡寫的舉動,張瞳的發髻旁卻滲出了一層薄汗,像是費了極大精力般。
待到做完這一切,張瞳轉身莞爾一笑:“都結束了,再也不會有任何隱患。”
還是以前那令人熟悉的安心笑容,葉鶴鳴目光沉沉一眼掃過看穿他白衣下不受控製的微微虛顫,千言萬語的擔憂、欣喜、指責與無奈最終隻化為一個舉動一句話——背過身彎腰在張瞳麵前蹲下:“我們回家。”
暖陽努力穿透茂密枝葉與層層濃霧斜斜揮灑進山林,金色光輝下,那一黑一白兩道重疊的身影和諧得叫人一望如入畫中——那是凡塵不可求的風景,會給人一眼千年的錯覺,也許一直這麼下去他們最終也會成為神仙眷侶吧!
這廂兩人歲月靜好、恬靜如畫,遠處軍營已是鬧翻了天。
傳令官將葉鶴鳴的意思帶給常寧公主後,公主聽完隻是眯了眯那雙美目,不屑哼了句:“他算什麼東西敢讓本殿走?”
軍營裏難得出現女子,而且這邊關地區更難見王公貴族,這麼一個公主還據說是葉將軍的婚約對象,一時間將軍帳裏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吃瓜群眾。
這邊正主都還沒出場集結,旁邊已經開始傳起了各色故事傳說。有談葉將軍過往情史的,也有針對葉將軍不近女色的,還有猜測張天師與葉將軍關係的……
“你說這張天師平日裏還同葉將軍在將軍帳裏共塌而眠的,怎的人家公主遠道而來連坐都不給坐的。”
“誰留一女流之輩在軍帳內過夜的!傳出去壞了名聲。”
“人家公主才隻是初來駕臨進去歇息,哪有那麼多講究?這要是都給轟出去了,怕不是葉將軍當真如傳言所說不近女色?”
“你說吧,放著紅顏知己、婚約對象不管,偏偏趕著往山裏跑,知道說是將軍和天師兄弟情深,不知道的還以為將軍這是已經心有所屬!”
“噓……這可不能亂說,小心被將軍聽去了砍你腦袋。”
“說不定呢,你看咱將軍平日裏對天師無微不至的關照,還有他倆那看對方的眼神,不是傻子都看得出!”
“嘖嘖嘖,這話可就不對了啊,誰天天有那閑心還有有那膽關注那兩尊大佛啊。”
“真沒想到將軍有這癖好……”
一席竊竊私語引得一群人唏噓不已,個個存的都是看熱鬧不閑事多的心,有意讓這什麼常寧公主聽了後鬧出點什麼,也好給這營內加點茶餘飯後能說道的趣事。
耳尖的常寧公主將帳外竊竊私語聽了個大概,一臉不快地掀了帳簾,也沒老老實實地去偏帳侯著,徑直跑去馬場牽了一匹毛色如雪純白的良駒就要往雲嶺去。
有眼尖的人看出,公主牽的那匹馬竟是葉將軍贈張天師的禮物,當即又是一番看好戲般的私語。
馬場上,常寧公主隨手一撩衣擺準備跨馬而上,那匹馬卻像是有意與她對著來般,一撂蹄子來了個上翻隨後不受控製地撒歡在馬場上跑了開來。
被撂倒在地粘了一身灰、吃了滿嘴土還被馬蹄踢了個腳印的常寧公主一直不顯情緒的眼底終於是隱隱冒出了怒火:這畜生!非得宰了它不可!
一聲清悅的哨鳴,那匹被公主暗自劃為“處死”名單的白馬總算停止了脫韁般的撒歡,朝著聲音方向奔去,一群人的目光隨之而動,見是葉鶴鳴領著張天師一道回營了。
葉鶴鳴將張瞳從馬上放下,張瞳伸手在把腦袋伸到他手下討順毛的白馬腦袋上抹了一把,然後牽著馬往滿臉陰沉的常寧公主那邊走去。
到了跟前,彎腰一施禮聲音淡淡道:“非常抱歉讓它傷了這位姑娘,有任何需要賠罪的地方,我一律擔下了。”
常寧一腔怒火,在看到有如仙人之姿的張瞳後一時間愣神了。葉鶴鳴不甚滿意地看了一眼常寧公主,語氣不大友好地打斷了常寧一切有可能要求張瞳負責的心思:“這本就是匹認主的良駒,你在馬場裏亂來傷到自己且不說,萬一誤傷他人這責任是你擔得起的?”
一時的平複在葉鶴鳴這麼不近人情的一番話後徹底激起了常寧公主的怒氣,好在皇室多年的教養還是沒讓她跌了身份,她隻來得及在極度怒火與礙於身份的克製下咬牙切齒叫聲:“葉鶴鳴你好大膽子!”
在訓人方麵經驗豐富且樂此不疲的葉鶴鳴在常寧下一刻就會爆發的情況下將本性發揮到極致:“公主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我特意差人吩咐,讓你上偏賬侯著,還如此無法無天在軍營裏拋頭露麵、丟人現眼,若非你是公主,按軍令現早已是棍棒伺候著,還哭?還嫌丟你皇家的臉麵不夠?你……”
左一個公主右一個你,叫得毫無半分誠意,一點都不像是尊對方為公主,反而有種以身份羞辱人的意味。
一隻手抓上葉鶴鳴的手腕,暗示性地握了兩把,葉鶴鳴偏頭看張瞳,見他朝自己搖頭,頓時憋了大半個晚上和早上的憤怒在前一刻逮著人發泄到一半後在這麼一握間煙消雲散:也是,跟人家一姑娘較什麼勁,不喜歡幹脆冷著打發走算了。
於是招來副手和軍醫,無視憋了滿眼淚水就要溢出眼眶的狼狽公主道:“去安排公主下去歇息,讓人好生照看著。”
頓了頓,想起張瞳在山上那副虛弱的模樣又道:“然後傳醫官來我軍帳。”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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