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08 更新時間:16-09-10 08:08
七月的日頭最是毒辣,況且是在這毫無遮蔽的小島上。陽光曬在人的身上,稍稍一動,便出了一身汗。這時帶著稍帶鹹味的風便迎麵而來,將汗盡數吹幹。說不清是涼快還是黏膩,總之並不舒服。
雲苓向來畏寒不畏暑,她慢慢走著,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麼。整個村子都空了,杜家的當家人剛剛過世,所有人都在杜家靈堂裏。
片刻,她抬頭環顧四周。道路兩旁的茅舍十分簡陋,舍前有的圍著竹籬,有的搭著架子,架上擺著魚叉,鋪著漁網,曬著魚幹。
路的兩旁幾乎不見任何商販攤子,這島上的所有人都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路的盡頭是一幢黑白舊宅,沒有紅牆綠瓦,似乎拋棄了紅塵所有的繁華,似乎從這島出現便存在於此。匾上“杜家”二字筆力蒼勁,剛柔並濟,不知是請何方名家所提。匾額上的漆有些剝落了,“家”上的那一點筆畫淡得幾乎看不見。
昨日這宅子還張燈結彩,今日已是一片蕭索。世間之事難道不均是如此麼?無論繁華還是蕭索,歲月匆匆,最終都不複當初。
雲苓靜靜望著那匾額,似是望得癡了,竟沒有再挪動腳步。
“雲姑娘。”同心不知何時出現,微微欠身,開口喚雲苓,“姑娘隨我來。”
雲苓收回目光,朝她笑了笑,什麼也沒說,便跟在她身後。
同心從杜家宅子外圍繞過,二人走了半晌,來到那日雲苓跑出的杜家宅子後門前。再跨過這道門,方知一切早都變了樣。
應許是因為那天夜裏心中焦急,總覺得這條路長得似乎沒有盡頭。今日曬著陽光,換了另一種心境,卻反而覺得這條路實在太短,因為雲苓尚未將心中的問題想明白。
但她知道,即將要見到的人,會為她解答一切問題。
地窖前的三道門此時都已大開著。
“雲姑娘,莊主在裏麵等您。”同心站在門前停步不前。
雲苓一怔,方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莊主”是杜天麟。她一踏入地窖中,便覺出地窖中不太一樣了。
原本潮濕的甬道兩壁被蒙上一層布鍛,不知是何材質,竟將濕氣盡數除去。地板被鋪上毯子,一腳踩上去隻覺細軟,再無原本滑膩之感。壁上裝上了燈架,暖黃燭光照亮了整條甬道。
甬道太靜,雲苓想起那日夜裏被杜緩鎖在這裏的情景。她不禁回頭望去,隻見同心也正瞧著她,見她回過頭來,便朝她笑了笑。
杜天麟站在甬道的盡頭,一看到雲苓,他便笑開了花:“姐姐,你來了!”
雲苓停下腳步,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見他臉上漸漸沒了笑,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道:“傷可好些了?”
再不濟,他終是救過她一命。
杜天麟笑著點頭,走到桌旁斟了一杯茶,將茶杯捧在手中。不知情的人看來,應許會覺得隻是一個小孩子端茶甚是討人喜歡。但在雲苓看來,這情景卻讓她不禁膽寒。
“天麟以茶代酒,謝謝姐姐救命之恩。”他將手伸過頭頂,把茶杯碰到雲苓麵前。
雲苓靜默片刻,將那杯茶盡數喝下,也不說破其實是杜天麟先出手相救的
杜天麟似乎十分開心,臉上一直笑著。看到雲苓喝下茶,他說:“我就知道你會來的,隻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來。”
雲苓蹙眉看著他,他臉上的神情當真十分真摯,讓她不敢說出心中所想。
半晌,雲苓才開口道:“天麟,醫道不止醫病,更是醫心。”
杜天麟驚訝地看著雲苓,複又笑開,說道:“姐姐是要交我醫術嗎?”
雲苓啞然。那日為杜天麟包紮傷口時,她已摸得他的骨頭不似尋常小孩子。加之昨日在祠堂之中,杜夫人說杜緩與杜心兒亂了人倫,讓她似乎逐漸理清了這團亂麻。
杜天麟又道:“姐姐醫術這麼好,若是願意留在杜家莊,我也十分歡迎的。”
雲苓搖搖頭,她知道杜天麟說的不是客套話。眼下杜家本族大受創傷,杜天麟自己一個人確實難以維持,但她卻還是拒絕了:“醫術還是應當惠及天下才是。”
杜天麟眼睛一轉,說道:“那我便送你一艘船,讓你遊曆天下如何?”
杜家莊造船之術幾可與天工莊媲美,杜天麟如此大方,確實讓雲苓吃驚。
雲苓搖搖頭,說道:“無功不受祿。”
這冰冰冷冷的五個字讓杜天麟的臉沉了下去,他再也不能笑著粉飾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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