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12 更新時間：16-02-21 18:23
因為楚醫生休了假，方玫又覺得生活索然無味了，隻不過過了兩天而已。甚至她在中午給葉瑢準備午餐的時候都把飯菜打翻了一地，然後她就被請到蘇姐那裏聽了好一通教訓。
午飯被打翻了，雖然後來又有人送來了新的，可葉瑢也沒再吃，他沒有胃口，而且覺得誰都麵目可憎，麵色不善地打發了所有人，悶起頭來把自己裹進了棉被之中。
直至晚飯之前，葉瑢從昏昏沉沉醒過來，覺得渾身疲乏，四肢酸痛，口幹眼花，太陽穴還一跳跳地疼，他勉強支撐自己起來，然後喊了一聲：“楚熠，我要喝水。”
話一出口，葉瑢才想起楚熠已去休假了，如今整個1405房裏隻有他一個人，心下懊惱，雖然口渴可是也提不出力氣再去倒水。索性渴死我算了！葉瑢這麼賭氣著想到，也不叫任何人過來，倒頭又睡。
睡了一會，迷蒙中聽見有人走了進來，他就微微睜開眼一瞧，模模糊糊的那影子像是楚熠，葉瑢心中一動，就說：“你提前回來了？”
楚熠走過來，笑著說：“在家裏也無事可做，所以回來了。”
“既然來了，給我倒杯水吧！”葉瑢挺高興：“我煩死那些人了不想讓他們進來，但自己又走不動。”
楚熠聽了非但沒動還眉頭一皺道：“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改這公子脾氣！”
而葉瑢卻被他說得一愣，“你說什麼？”
“不過家裏比別人厲害點，別拿自己太當回事。”楚熠冷笑。
“你今天怎麼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葉瑢有點發怔：“你從來不覺得我是公子哥兒，你上次不是這麼說的！”
“哪一次？”楚熠又問。
“花園散步那一次！”葉瑢心跳得厲害，強調道：“你不是這麼說的。”
“我哄你呢，你就信？”楚熠的笑容更涼了。
葉瑢好像在寒冬臘月被人活生生地摁到了冰水裏一般，他愣了半天，問：“那你為什麼那天後來會抱我？你還……”
“醫生的責任。”楚熠聳聳肩，說：“把你哄開心了對我也有好處。成熟點吧，別以為你有多討人喜歡。”
葉瑢渾身發抖，他腦袋像要裂開一般，思維都僵住了，他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楚熠，心裏特別委屈，可是他不能輸了，慢慢地躺下，背過身軀，強忍住自己顫抖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以後你不用來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
他說完，過了很久都沒聽到人回應，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扭頭看看，病房裏早就一個人也沒有，連聲道別也沒有，他心想，我為什麼還期待他的道別？他是這樣的人，隻不過是一個醫生……葉瑢感覺到自己視線模糊了，他不停地吸著鼻子，可是空氣一點也溜不進他的鼻腔，心髒跳得好快好沉重，仿佛有一把千斤頂壓在胸口。然後，他聽見有人走進來，剛想開口叫“楚熠”，卻聽見是方玫的聲音，方玫說：“葉瑢，葉夫人來看你了。”
“我不要任何人來！”葉瑢聲嘶力竭地大喊：“全部都出去……”可話還未說完，他的眼睛居然看不見了，葉瑢心中大驚，一個側身想爬起來，可是人一歪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葉夫人在方玫的陪伴下走進1405房，護士方玫隻不過說了一句自己來看他了，誰知葉瑢就喊了起來，一開始葉夫人也隻是以為葉瑢不過又和之前一樣還是結著心結，可等開了燈後，仔細一看他就發覺他情況不對，剛想上去問，誰知卻見葉瑢臉色大變，驚恐萬分地坐起來然後重重地滾到了地上，不省人事。
“瑢瑢！”葉夫人立刻魂飛魄散，上去抱起葉瑢，這才發覺葉瑢滿臉淚痕，渾身滾燙，“護士！怎麼回事！”
方玫也嚇了一大跳，還沒想明白就被葉夫人一吼，立刻撒腿就跑去找李醫生，可是人才到走廊上忽然就想起李醫生早就下班回家了，楚熠此時又在休假，鄭主任也回去了，找誰去？
“蘇姐！蘇姐！”護士長蘇姐剛從普通病房走出來，就看見方玫慌慌張張地衝過來，眼睛鼻子都紅著，氣喘籲籲地對她說：“蘇姐！葉瑢昏過去了！我找不到醫生，怎麼辦！”
“昏過去了？！”蘇姐大驚，還想細問卻見方玫這丫頭早就六神無主了，於是一個箭步衝到護士站，對著一個小護士大聲問：“今日陪值是誰？！”
小護士急忙回答：“羅醫生。”
“羅醫生在哪兒！”
“羅醫生……哎哎哎！你們誰看見羅醫生了？！”那小護士扭頭問其他護士。
“羅醫生剛去了那兒！”一個正好從配藥間出來的護士急忙說：“那裏病人換藥水，羅醫生過去了！”
蘇姐聽了立刻拉著方玫找過去，那羅醫生見了風風火火衝過來的蘇姐嚇了一跳，得知是1405的病人昏倒後二話不說立刻就和蘇姐趕了上去。
而這邊葉夫人已經在病房裏大發脾氣：“你們這醫院怎麼回事！我兒子發燒了都不知道！病成這樣了！陪護醫生呢！楚醫生呢！叫他出來！”
蘇姐急忙上去安撫葉夫人，解釋道：“是我們不好，不巧的是楚醫生今天回家了。”
“回家？！”葉夫人整個人跳了起來，看見那些護士護工們七手八腳地把葉瑢抬到床上，心痛得都快吐血，氣得直哭：“他居然回家？！他到底對我們瑢瑢做什麼了？為什麼我們瑢瑢說胡話裏都在罵他？你把他叫回來！我要問他！”
“葉夫人，”這是羅醫生走過來說：“貴公子的確隻是發燒，沒有別的症狀，隻是不知原因是什麼，我已經去請內科的醫生了，讓他們過來給驗個血看看就知道了。”
雖然羅醫生說得懇切可葉夫人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她怒視著蘇姐用命令的口吻道：“把你們主任院長都找來！”
蘇姐真是左右為難，她真是一點反應也給不了，讓她上哪兒叫去？大周六晚上的，醫生們都該回家的回家了，這點事情驚動誰也不好。
“葉夫人，您稍安勿躁，我去打個電話。”蘇姐隻好陪著笑臉。
電話不在服務區。
站在一旁的葉夫人看著蘇姐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幫我把鄭醫生叫過來。”她冷冷地命令道。
一個小時後鄭醫生趕過來時葉瑢的體溫已然燒到了四十度，不停地在說胡話，哭叫不止，內容更讓院方心驚。
葉夫人怒氣衝衝，“我兒子怎麼了！一個人躺在病房裏沒人管！你們這個醫院還要不要了！楚熠人呢！孩子都燒得說胡話了，還在喊他！你們把楚熠給我找來！”
鄭主任聽了滿腦袋的汗，連笑臉都賠不起來，隻好衝著蘇姐發火：“愣著幹嘛！找楚熠去！”
“手機信號不在服務區。”蘇姐頂著頭皮說。
葉夫人氣得眼睛都充了血，指著鄭主任就叫：“你們就這樣糊弄病人家屬！你們好——”
“你和他們沒區別……”葉瑢突然哭開了一嗓子打斷了葉夫人。
葉瑢感覺自己仿佛深陷在一塊巨大的泥潭之中。悶熱潮濕的沼氣籠罩著他堵住了他的鼻子，四周淨是氤氳迷蒙的灰色霧氣讓他什麼也看不見，濕軟的泥澤使他的四肢找不到任何著力點，懸空又麻木的感覺。
他熟悉這種感覺，曾幾何時他也身處這潭淤泥之中好長時間，無法撿回自己的意識。如今他又迷路了，心口仿佛被壓了塊石頭，呼吸一口都痛。腦海裏開始重複播放所有關於他和楚熠的片段，放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快，他幾乎就快看不清那些畫麵了——可是為什麼是楚熠？
“你很難受吧。”一個聲音冷冷地在耳邊響起，“你的心意他並不稀罕。”
“沒有。”葉瑢倔強地回答道：“這並沒什麼了不起，而且他隻是我的醫生而已。”
“哼，可笑……誠實點吧，聽到人家說煩你了，你心裏是多難受啊！你從來不怕別人厭惡你，可是不是隻有楚熠不行？！”
葉瑢被說中了心事，身體更加無力了，他被淤泥包裹著製約著，絲毫不得動彈，那個聲音消失了，四周仍然是迷蒙的灰暗。他在灰暗中哭出聲來。
楚熠今日又在夜店營業之前就坐在了吧台邊，還是一杯“CrushonV”。他今日才知道這兩晚招待他的人是這家店的大堂經理。
“他們謝謝你請的酒，這是謝禮。”徐經理終於從後麵走了出來，遞過來一張沒有任何包裝的CD。
“噢？謝謝！”楚熠很欣喜，“他們的歌？”
徐經理微微含笑點點頭，“你很幸運哦。阿V從來不亂給人的。”
“可是，沒有歌名嗎？”楚熠看著僅僅放在塑料盒裏的CD，心中遺憾。
“哦，這個啊……或許你回去聽了就可以知道了。”徐經理笑笑，口氣一轉又道：“還有一件事，楚先生，今晚阿V不登台了。”
“嗯？”楚熠抬起了眉毛。
“阿V身體不太舒服，今晚隻是樂隊演奏而已。”徐經理說。
很失望，楚熠垂下頭，然後又為自己的失望而感到好笑，於是自我排解道：“就算留下喝幾杯酒也是好的。”
由於情況特殊，十二點未到樂隊就登台了，成員們各通本領地秀了一把琴技，然後就留下一場子不甘心的男人們匆匆離開了。
楚熠今夜喝得並不多，興致闌珊得很，起身告辭時徐經理突然笑臉迎麵地走了過來。
“楚先生，留步。”徐經理叫道，一麵又過來，遞過一張紙條，“這是阿V讓我轉交給你的。”
打開紙張，在昏暗淩亂的燈光下，他看見紙條上有一行簡短而潦草的字跡，上麵隻寫了短短的三個字：周一見。
“周一見。”楚熠喃喃念出了聲，嗯？翻過紙麵，再沒有其他字樣。
“哎，隻怕到時候我分身乏術不能來了。徐經理，還請你轉告Vincent——”楚熠遺憾地對徐經理說。
徐經理笑著搖了搖頭，卻未答話。
剛出了公園，大衣兜裏的手機突然鈴聲大震，來電是鄭主任，急忙接通電話。
“楚熠！你幹什麼去了！為什麼才接電話！快回來！葉瑢高熱！快點來醫院！”鄭主任連珠炮似地一頓怒吼後掛斷了電話。
葉瑢高熱！
楚熠立刻極目四周想要尋找出租車，可是如今在冬天又是淩晨，半天也等不來一輛，於是他一口氣跑了好幾個街道，終於到了一處較繁華的商業地段這才在一處二十四小時的餐館前找到了一輛停泊的車。
一路飛馳到醫院，楚熠飛奔著就進了住院部大樓，才到護士站，一個小護士就叫道：“楚醫生，你總算來了！”
“1405情況怎麼樣？”楚熠低聲問。
“都在。你快進去吧！”那個護士滿臉擔憂地看著他，又小聲提醒道：“葉家的人很不開心。”
楚熠又問：“1405什麼時候發熱的？”
那小護士想了想說：“應該是今天晚間，方玫發現時不過已經燒了好一會了。”
楚熠點點頭，這才抬腳走到1405門前，敲了敲門才推開進去，已有人起身看了過來，不是別人正是葉琛，葉琛挑起眉毛，表情十分不滿。
“這次處分你逃不掉！”鄭主任隔著床狠狠地拿手指指了指他。
“葉瑢怎麼樣了？”楚熠問著目光已移向病床，疾步走過前去，隻見葉瑢麵色赤紅，唇色蒼白，用手一摸其額頭，滾燙黏膩。
正當此時，葉夫人冷冷地開了口：“鄭主任，你們都先出去吧。楚大夫，你留下。”她說完看了看葉琛，說：“你也出去。”
葉琛頗為驚訝，可是葉夫人表情很嚴肅並且很堅持地看著他，他見了也隻好走出了病房。
楚熠見著葉琛關上門，心裏覺得奇怪回頭看向葉夫人時，葉夫人已經站了起來，一掃方才冷淡而嚴肅的表情，居然滿臉怒容地看著楚熠，壓低聲音厲聲問：“楚熠！你和瑢瑢發生了什麼？！”
這發生的太快了，葉夫人出乎意料的態度和問話讓楚熠一下子反映不過來，更何況楚熠還存著私心被這麼一問反而心虛起來。
“葉夫人，我不明白。”他強裝鎮靜。
“你清楚的！”葉夫人斜睨了他一眼，看著葉瑢，緩緩地坐下。她冷冰冰的表情，陰沉的側臉使人捉摸不透。
楚熠沉默了一會，才說：“如果是我來晚了惹了您生氣，我這裏向你道歉——”
“你不要拐彎抹角！”葉夫人粗聲打斷他的話，怒瞪著楚熠，冷笑道：“瑢瑢病燒得胡話連篇，我都聽得一清二楚呢！從他昏過去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在哭！喊你的名字，邊哭邊喊——你對我兒子做什麼了？！”
“我不知道。”楚熠聽了感覺心痛，“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他的事的！”
葉夫人臉色又恢複了陰沉，她身量隻到楚熠的肩膀，卻通身散發出一種居高臨下地氣息，“我警告你，要是你敢有什麼非分之想再來傷害到瑢瑢，再來傷害到我們葉家的榮譽，我一定有辦法讓你得不償失！”
說完她陰沉地看著楚熠，可楚熠並沒有說任何一句話，隻是背過身坐到了葉瑢的床沿邊。
“你好自為之。”葉夫人拋下這麼一句話就離開了。
是夜的月光似乎格外的亮，窗外的北風肆無忌憚地呼嘯著，光是聽著風聲就讓人格外寒冷。
雖是後半夜，天色已經染上了紫藍紫藍的顏色，楚熠竟然一點不覺得困倦。他的心情很複雜——葉瑢在昏迷時一直在叫他。他肯定是做了噩夢了，他噩夢裏喊了他的名字。
楚熠緊緊地握住了葉瑢放在一邊的手，那手涼涼的。
握著那雙手，握了很久，直到最後楚熠下意識地用手掌合住了它把它放到嘴邊輕輕地吻了一吻。
“我明白了。”楚熠看著昏睡的他，把他的手靠上自己的臉頰，喃喃道：“沒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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