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0205 更新時間:16-03-18 23:02
李洪純,男,職業不詳,36歲。
“李先生,您好。我是齊齊哈爾警察局副局長豫明良”
“哼!漢奸麼。”他聽到我是齊齊哈爾警察局副局長後立馬擺出了一張臭臉。當然,我已經習慣了。
“我是不是漢奸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究竟是不是殺人凶手呢?”
“你!你說什麼!你可不要誣陷好人啊!我可什麼都沒有幹!”
嘿,他急了!這說明有戲,這是普通人的正常反映!看來接下來他的實話該當是多於假話的。
“您先別急,我隻是說有這個可能。畢竟您就睡在程大義的下鋪嘛,是最有機會接觸程大義的。”
“豫先生,我請您下次注意一下你的言行。”
“好的。那麼接下來我們就進入正題吧。”
“樂意效勞。”
“您對程大義先生的印象是什麼?”
“不知道,我們幾乎不說話。”
“那您知道程大義先生揪住趙大虎先生不放這件事嗎?”
“哦,他的體格完全可以辦到,不費吹灰之力。”
“很好,那這麼說,您也認為程大義先生的體格非常強壯對嗎?”
“顯而易見。”
“那這輛列車上的乘客中,您認為有誰的體格達到可以殺死程大義先生的程度嗎?”
“我恐怕砍下他那碩大的頭顱也是非常困難的。”
“您好像並不怎麼傷心啊?”
“您會對於一個陌生人的離去而顯得悲痛欲絕嗎?”
“通常不會。”
“那我是一定不會。”
“好的,謝謝您的配合。”
“應該的。”
劉露怡,女,南開大學老師,42歲。
“您好,劉老師。我是齊齊哈爾警察局副局長豫明良。”
“不甚榮幸,豫局長。”
“找您來是有原因的。”
“豫局長的時間精貴,不可能找閑人聊天的。”
“您顯然不是閑人,至少在這起案件中是的。但您可否知道這意味著您已經進入我的黑名單了?”
“然而清者自清。”
“您很自信?”
“為什麼不自信?”
“沒有,您很好。那麼我們可以進入正題了嗎?”
“當然,您請便。”
“藤野鬼夫先生的屍體是在第四車廂的洗手間被發現的······”
我還沒說完,劉露怡便打斷了我:“而住在第四車廂的隻有我一人對吧?”
“我不太喜歡聰明的女人。”
“剛才的何雯君小姐不聰明嗎?”
“這與您有什麼關係嗎?”
“她是我的學生。”
“······好吧,謝謝您的配合。”
“豫先生在趕我走?好吧,我也不是喋喋不休的人,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管不著,再見,不用送了。”
誒,看來我又惹上了一個麻煩的人,想必這名劉露怡女士便是教心理學的吧。真該死!這個案子從何查起?問到現在,沒有一個能問出點名堂的,不是假話連篇就是裝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完全無辜的模樣。罷了,現在還是先整理一下目前為止得到的線索吧。
首先是我和雯君都達成共識的說假話做假人的江偉。在江偉的供詞中是沒有什麼可以借鑒的,畢竟我不知道他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再來是李洪純,他的供詞可以說完全沒有任何實質點的東西,一問三不知。之後又是何雯君的老師劉露怡女士。我和她的談話完全是在圍繞著何雯君展開的,就好像她在刻意將話題繞到何雯君身上,以此來避開我對她關於案件的調查。
為什麼說這幾人是特別的四人呢?首先雯君自然不用說,絕對是特別的。但是餘下的三人不免令我感覺太不協調了。大家試想一下,這餘下的三人有兩個是二位死者同房間的人,還有一位是案發現場所在車廂居住的唯一一名乘客,按道理他們都應該和案件有著最直接的聯係。但是為什麼他們的供詞顯得那麼空洞,甚至毫無實質性的東西。這難道不是他們在刻意隱瞞些什麼嗎?反觀其他乘客,或多或少都會盡力說出些東西來,哪怕他們是編造的,但這是正常人的表現,大家都想提供證據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所以說這特別存在的三人極有可能就是凶手。
帶著疑惑,今夜將是不眠之夜。
次日清晨。
我來到第三車廂與第四車廂,屍體還好好的躺在那裏。程大義的死狀讓人聯想到的就隻有驚悚與悲憫。而相較之下,藤野鬼夫的屍體則顯得正常了許多,僅僅是被人給割破了喉嚨。二者所展現出的極大的反差簡直讓人不敢相信是同一凶手所為。等一下,不敢相信是同一凶手所為?或許真的是兩名凶手所為?這也不大可能呀,動機呢?對呀!我他媽查到現在連凶手的殺人動機都不知道,還查個錘子?而且人間蒸發的趙大虎至今沒有現身,他又會在哪裏呢?還是如我所猜測的那樣,他已經被殺害了?
帶著這樣的疑問,我不禁歎了口氣。現在什麼線索都斷了,怪事層出不窮。怪事,還真有些怪事沒解釋清楚。比方說我昨天看到的飛速飄過的列車窗外的人形影子,想想都不可思議,不會是趙大虎吧?這倒不可能,趙大虎的身軀是鑽不過列車的窗戶的。除非······除非不是一整塊身體!是切割成一塊一塊的屍體,是四肢分開的,是個用什麼捆綁起來的提線木偶。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那個人形物體是向著列車行駛的方向飛去的。那一定是在那個地方有什麼人拉著這木偶。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我們現在假設那人形物體是用趙大虎的屍體塊所做成的,那麼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呢?不怕被我們看到嗎?或者說就是為給我們看到的。當一名凶手想要讓別人看到這一點時,他是為了製造某種錯覺,是不在場證明嗎?可是他的目的沒有達到啊,這個人形物體並沒有影響我對案件的偵察。那是為了運輸屍體嗎?從後車廂運輸到前車廂?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誒,稍微想想又冒出這麼多疑點,說實話我簡直要瘋了。
一邊想著一邊低頭走著,窗外的雪似乎停了。仿佛在預示著這場慘劇已然悄悄落下了帷幕。但是我不甘心,來自天堂的申冤促使著我的身體急速動起來,我不能原地踏步,我知道的,我的目的地是第十車廂。
當我來到第十車廂,見到的確實何雯君和何雯筱。隻見她二人趴在地上,好像在尋找些什麼。我不忍打擾她們,但出於好奇於是躡著腳輕聲走過去想要看她們在做些什麼。
都說女人的感覺是很靈敏的,當我慢慢逼近的時候,她們二人近乎是同時轉頭望向我,而且是以同樣的表情。那種表情吧,我也說不上來,是驚訝?是埋怨?反正都有吧。
何雯筱(別問我是怎麼認出她們姊妹倆的,反正就是感覺。)率先打破了沉寂:“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討厭的呢?你做賊心虛呀?跟貓似的走路不帶聲音,嚇誰呀!”
“算了,豫先生應該不是有意的······”
“我去,姐,不是有意的,走路不帶聲音?還躡手躡腳的?”
聽到這兒我是不能再忍下去了:“我才不稀罕嚇你們呢!我是為了找證據才來第十車廂的,碰巧看到你們在這兒,瞧見你們趴在地上全神貫注的覺著很奇怪,又怕擾了你們,是故才盡量避免發出聲音的。”
“哼!誰信啊!”何雯筱強嘴道。
我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也不知怎麼的大腦一熱,脫口喊道:“我管你信不信!隻要雯君信就行了!”說實話,剛說完我就後悔了。隻見何雯筱愣了半晌,然後噗哧笑了出來:“姐,他喚你雯君誒!”
您可以想象我是該有多麼尷尬了,若是在我的臉旁放一個紅蘋果,那蘋果的紅也要黯然失色了。
何雯君聽後一言不發的望著我,也不知怎麼的我竟然就這樣和她對視了起來,也不知這股不要臉的勇氣是從哪冒出來的。那一刻,四目相交,我從雯君的眼睛裏看到了我自己的窘樣,這時我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是有多麼的清澈。何雯君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理解的困惑表情,緊接著她歎了一口氣,帶著一令人股不可違抗的口氣說道:“妹妹,你先走吧,姐姐和豫先生有些事要談。”
何雯筱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聽到何雯君這股威嚴的聲音,隻是吐了吐舌頭,在何雯君背後向我做了個鬼臉,然後便大步離了去。
“豫先生,你是認真的嗎?”
我滿以為她又會生氣的責備我一番,但沒想到她開口的第一句竟是這,著實是令我吃驚了一下。不過這樣看來興許我還有戲?於是我也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是的,豫明良在何雯君麵前永遠不說假話。”
“你為什麼這樣?”
“哪樣?”
“糾纏我不放!”
“我已經解釋過了,我是碰巧遇到你們的!”這一點令我感到很憤怒,何雯筱也就罷了,居然連雯君也不信任我!不過在她的麵前,再大的憤怒也隻是最終演變成了小小的埋怨,這也許就是她的魅力吧,我始終是狠不下心去生她的氣的。
何雯君幽怨的歎了口氣,沉聲道:“算了,這些以後再說罷。現如今我們的任務不是該調查這起慘劇嗎?”
“一起吧,雯君。”
“樂意奉陪。但是······”她爽快的答應了,但隨即好像又陷入了苦惱。
“但是什麼?”我迫切的問道。
“說真的,我有些怕。那個壯漢的無頭屍體太過於可怕了,我······”
“壯漢?你說的是程大義吧?”
“誒?不是那個什麼趙大虎嗎?”
“不是的呀,是叫程大義啊。”
“哦,好吧。興許是我記錯了。不過我確實不大記得程大義和趙大虎的長相,我隻是之前在車廂走動時看過趙大虎,他們體形很像。”
當雯君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愣了一下。體形很像?我的腦海裏反複思索著這個問題,難道······
想到這裏,我忽然感覺茅塞頓開了一般,原來是這樣!我解開了趙大虎屍體消失之迷了。不過等一下,這樣一來那程大義的屍體又去哪兒了呢?
身旁的何雯君見我一臉疑惑的樣子,像是知道我在思考似的,也不打擾我,隻是離開去衝了杯咖啡然後端給我。
嗯,這可比趙大虎衝的香的多了!一骨碌喝完咖啡後,我決定還是姑且先去證實一下我的猜測,於是我轉而向雯君說道:“雯君,我現在要去再次查看程大義的屍體以此來證實我的一個推論。你個女孩子家,不適合看那種血腥場麵,還是先回車廂吧。”
“不是你說一起的嗎?怎麼現在反悔了?哼!還說永遠不會騙我,你們男人都這樣!”她聽後鼓起了小嘴,故作生氣狀。(當然,我並不能確定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生氣了,不過就我來看還算情況樂觀,應該沒有真生我氣。)
“真是的,方才不是你自己說害怕的嗎?”
“那是······”好啦,這下她說不出話來了,不過玩笑也開夠了,真得去辦正事了,於是我調整了一下語氣,盡量使得其顯得比較嚴肅:“雯君,我是真的要去看程大義的屍體。豫明良說過的就一定不會反悔,你想來便來吧。你要是害怕,不是還有我嘛,總之你想怎麼做就做什麼,我不會阻撓你。”
雯君望了望我,有歎了口氣:“真是的,我還有點小感動呢!這次就聽你的罷,不過話可說在前頭,我是因為你是我上級我才聽你的!不過,我妹妹說之前看到李洪純拿個大包匆匆從十車廂的洗手間裏走出來,你可以注意一下。”說完,她又抱以一個美麗的微笑便轉身離了去。那該是在鼓勵我吧?
再次來到第三車廂停放程大義屍體的地方,仍然不免有些心有餘悸。不過現在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好了,在這之前我先把我的推論告訴您們:首先咱們知道程大義和趙大虎的體形近乎是一樣的,這直接導致了雯君將躺在這兒的斷頭屍體誤認為是趙大虎的屍體。而問題就出現在這裏,我們僅僅是根據屍體所抱住的頭顱來判斷這具屍體是程大義的屍體,然而事實可能並不是這樣的。如果說是趙大虎的屍體然後抱著程大義的頭顱,那也是非常有可能的。這樣一來也能解釋趙大虎消失之迷。但是與此同時,另外新的疑點便又顯現出來了:程大義的屍體又在哪裏?趙大虎的頭顱又在哪裏?凶手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完成這換屍詭計?他拿趙大虎的頭顱和程大義的屍身有什麼用?
想到這裏我便檢查了一下眼前這具屍體的脖子的傷口。果然,頭顱與脖子的傷口並不一致,明顯是不同人的屍身。這樣一來就能解釋我剛才的推斷了。不過他娃兒的,誰把窗戶打開來的,這也太冷了吧?之前便說過了,我天生怕冷,所以對於這溫度我是受不了的,於是乎便趕忙退了出來。
在確定了自己的猜想之後,我才想起來我方才去第十車廂所要做的事還未完成,而且就剛才在這兒所觀察到的,第十車廂就一定會有我要找的東西!
事不宜遲,我急忙趕到第十車廂,卻迎麵撞見了神色慌張的李洪純。
“誒,巧了哈,豫先生。怎麼,您也來第十車廂有事?”李洪純抬眼見到我便率先朝我打了個招呼。
“您好啊,李先生。這麼巧啊,您來十車廂做啥呀?”
“哦,這不我們那邊洗手間有人,所以我就來十車廂方便一下。”
“奧,那行,你去吧,我正好來找個人。”
“誒,好嘞。再見啊,豫先生。有事找我哈。”說著,李洪純還向我揮了揮手。
我自然清楚李洪純來第十車廂絕對不是為了方便,那麼他是為了什麼?莫非是······
接著,我開始驗證自己的推論,果然,在第十車廂的洗手間窗戶上有明顯的凹痕,而方才的第四車廂也有明顯的痕跡。那顯然是細線一般的東西所留下的,看來昨天我所看到的人形影子便是從這兒所發射出去然後通向第四車廂的。
這樣一來,偷天換日的屍體移動疑團便解決了,。可是說實話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疑團在困擾著我,如果說趙大虎和程大義以及藤野鬼夫都死了,那麼是誰來進行移動屍體的這項工作的呢?而且要想移動屍體,那麼就必須得有兩名凶手,一個在第四車廂拉人形木偶,另一個則得負責在第十車廂進行分屍,組裝人形木偶。要想解開這個疑團,看來我得再進行一次審問,這還得需要列車長的幫忙。
就在我正往列車長室走時,列車長卻率先找到了我:“豫局長,有齊齊哈爾警察局的來電。”
“來電?”
“對,您請過目。”
我接過電文,大致的讀了一下,上麵主要說的就是讓我盡快結案,否則日本人會找理由給國民政府麻煩。
謔,這幫偽政府還擔心起國民政府來了。不過仔細一想,畢竟也還都是中國人嘛。而且若是因此而惹惱了日本人,給日本人借口開戰,於國民政府於他們都不好,這幫狗東西,原來是想天下太平,過安穩日子。不過這下也好,他們倒是提醒了我這次事件的嚴重性,看來我真得抓緊時間了。
“列車長,我需要再對江偉,李洪純和劉露怡審問一次,您可以幫我安排一下吧。”
“這是我的榮幸,豫局長。”
江偉。
“江偉,我這次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
我的話還未說完,江偉便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嗚咽道:“豫局長,您啥也甭說了,我招,我全都招!”
這下倒是出了我的意料,江偉這是演的哪一出啊?我自認為對揣摩人心這一塊不怎麼擅長,於是便悄聲對旁邊的列車長說道:“列車長,能否請您幫我把何雯君小姐找來?”“樂意效勞。”
好了,接下來將有一段時間該是我一個人麵對這個家夥了,我盡力不被他的假話所感動吧。不過他說全招,這一點倒是令我挺感興趣的。
“豫先生,您知道嗎,自從上次您找我談過話,我沒有一天不是心裏內疚萬分的!我真的,我內心受到了良心的譴責,我徹夜難眠。其實那天下午,奧,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藤野鬼夫先生的時候,藤野鬼夫先生曾經和我起了爭執。”
“爭執?你昨天為什麼不說?”
“我這不是怕萬一我說了和藤野先生有爭執,你們會懷疑我嘛。”
媽的,也不知道這家夥說的究竟是真是假,姑且就聽他說下去罷。
“當時,也就是3:00的時候,我曾經試圖與藤野先生攀談。但是他好像不怎麼能聽懂中國話,所以我就用日語問他:‘藤野先生,看您的樣子是在中國生活了不久吧,但您不會中文是怎麼生活的呢?是還有什麼會說中國話的朋友嗎?’我本來隻是這麼隨便的關心一下,沒想到卻不知為啥招惹了他,然後他便甩門而走。這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了。”
對啊,藤野先生不會中文卻來中國居住。應該是會有什麼同伴的,但為什麼提到他的同伴會使得他勃然大怒呢?是和他的同伴鬧矛盾了嗎?還是什麼······
“嗯,好的。江偉先生,謝謝您能坦承相助,這個信息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謝謝。”盡管我還是一頭霧水,但這種時刻還是應該裝成胸有成竹的感覺。
“那,豫局長,您們不會懷疑我了吧?”
“怎麼會呢?您可是提供了重要線索啊,期待我們的再次合作。”為了使得這家夥安心,我還上前去握了握他的手。如此,他才好像心安理得的離了去。
江偉前腳剛走,雯君後腳便踏了進來。剛一進來,雯君便皺著眉頭抱怨道:“喂,你也不看看幾點了,這都十點半了誒!”
對於雯君我可不敢怠慢,於是趕忙上前扶住她:“不好意思,這不事情緊急嘛,今晚就得結案。”
“為啥?”雯君顯得很驚訝。
於是我便把齊齊哈爾警察局的電報內容和去第十車廂偶遇李洪純的事告訴了她。顯然,知道電報內容後雯君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於是她挑了挑眉,正色道:“好吧,誰讓我攤上您這麼個主呢?那繼續吧,讓我也來聽聽李洪純怎麼個解釋發。”
李洪純。
“李先生,找您來不為別的,我就是對您個人非常感興趣。”
“我?豫局長,我是不是該懷疑您的性取向呢?”
“漢奸嘛,難免會有些同常人不一樣的地方。”我笑著回答了他,顯然,我已經漸漸習慣這個假身份了。
李洪純望了我一眼,沉默了半晌,低聲道:“豫局長,你可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就在我說完這句話的那一刻,李洪純“唰!”的站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腰間掏出駁殼槍,對準著我的腦門冷笑道:“哼!今天就讓我來除掉你這個中國人的敗類!”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個李洪純來曆不凡。從他嫻熟的拔槍動作來看,不是國民黨的人就是東北抗聯的。如此,就沒有什麼必要再去審問劉露怡了,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僵持著,我和李洪純僵持著,終於,這個局麵被雯君的一聲嗬斥所打斷:“李洪純,你要是不想死的話就放下槍。”說著,雯君竟從她隨身攜帶的小包中抽出了一支針袖手槍,舉槍對著李洪純。而正在此時,門外感到動靜部隊的列車長率領著一幹保安人員衝了進來,亦是齊齊舉槍對著李洪純。
我知道李洪純的性格,雯君的舉動嚇不倒他,李洪純一定會拚死一搏的,甚至還有可能傷了雯君。怎麼辦,難道要亮出身份?不,這絕不能,該怎麼辦?
心急如焚的我突然聽到李洪純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喊道:“豫明良,你憑良心想想,你他媽的居然做了狗漢奸!”
眼下也隻有一邊應著他的話一邊讓他知曉我的身份了:“良心?這可不是一個隻憑良心的世界,連花朵都會盡可能的偽裝保護自己,譬如罷那些有著皮革般堅硬、難以穿透的花萼的;還有些是在基部長著堅實、層疊的葉片或苞片的,終究可使偷兒和不知情者知難而退。正如帶著偽善麵具的人,最終是使人陷入無窮無盡輪回的惡魔。當然,麵具之下您卻並不能斷定那一定便是惡魔。”
李洪純還是望著我,直勾勾的望著我,不過他的手已經放了下來。
民國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日,齊齊哈爾加非咖啡館一幽暗的角落。
盡管加非咖啡館總是人多得難以計算,但我還是選在了這裏和雯君見麵,古人有句話叫越危險的地方往往是越安全的地方,在這裏,我是不會被人在意行蹤的。
“唉,趙大虎的事你上報給組織了嗎?”雯君晃了晃杯中的咖啡,似是不經意的問起道。
“嗯,追封為烈士。”我喝了口咖啡,緩緩說道。
“可是我還是有一個地方想不明白。”雯君聽後,歪了歪頭,皺眉道。
“什麼?”
“如果說四車廂的是程大義的頭顱和趙大虎的屍體,那麼程大義的屍體和趙大虎的頭顱又到底在哪兒?”
“額······”想了半天,我還是決定不說,因為要是說的話,興許雯君的這杯喝的正香的咖啡便再也喝不下去了。
“哎呀,急死人了,你倒是快說呀!”雯君顯然是急了,不停的捶打著我的膀子。
“那好,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雯君翻了翻白眼,朝我做了個鬼臉,嬌叱道:“那得看你問的是什麼問題嘍。”
“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還是繼續喝咖啡吧。”
民國二十六年,十一月十日,齊齊哈爾開往天津的火車。
我端了杯咖啡,遞給正在伏案寫作的雯君,本不願打擾她,卻著實又被好奇心所牢牢控製住了,於是低聲問道:“你寫什麼呢?”
“《零度》啊。”
“《零度》?那是什麼?”
“笨呀,你在齊齊哈爾破獲的那麼起大案當然應該載入史冊啦。”
“沒想到你還是挺崇拜我的嘛,居然為我寫傳記。”
“崇拜倒沒有,就是現在像你這樣說話算數的男人已經不多了。”說罷,雯君故作了一聲歎息,惹的我著實想笑。
“來,讓我看看你都寫了什麼。”
“給,不過現在才寫到一年前那場火車上案子的結尾。”
我接過那本泛黃的筆記本,隻見上麵赫然寫道:
在故事的結尾,豫明良在眾人麵前將犯案過程詳細的敘述了出來,我很驚訝眼前的這名高個八字胡及絡腮胡遍布下巴的粗獷大漢竟然能如此詳細平靜的描繪出這起令人(至少是我)匪夷所思的雪夜下的慘劇:首先,我剛才已經證明過了慘死在第四車廂的屍體是由程大義的頭顱和趙大虎的屍身所組成的。那麼,隨之而來的便是我先前提到過的一閃而過的人形木偶。說著,豫明良便領著我們一行人來到了第四車廂。隻見他縱身一躍,便跳到了窗戶上,接著,他用那修長的手指往車窗邊的一處凹糟指了指,那顯然是被什麼細線所用力勒過的痕跡。然後,他又帶領我們去向了第十車廂。在第十車廂洗手間的窗戶上我們發現了同樣的痕跡。“很顯然,凶手應該就是通過這兩個凹槽架起了直線由此將人形木偶從第十車廂滑倒了第四車廂。而在那時,這個人形木偶還是單由趙大虎的屍體所組成的。並且運送趙大虎屍體的詭計是由所處第四車廂的藤野鬼夫和第十車廂的程大義所共同完成的。但接下來,便是慘劇的開始。”就在豫明良這樣說著的時候,我的妹妹卻發起了質疑(她好像總是這樣和豫明良先生過不去):“那藤野鬼夫不是在程大義和趙大虎還活著的時候就死了嗎?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豫明良瞥了一眼妹妹,笑道:“那麼大家是怎麼知道的呢?”
“當然是列車廣播播放的。難不成你說列車廣播播報員也是共犯?”妹妹不屑的回答道。
“可那是在趙大虎與程大義沒了蹤影之後才播報的耶。”豫明良依舊是笑眯眯的說著。
“那···那之前那個什麼程大義不是揪著趙大虎不放,說他殺死了藤野鬼夫先生嘛!”好吧,這句話一說出口我相信妹妹就後悔了。我們好像真的隻是從程大義的口中得知趙大虎殺了藤野鬼夫,但若案子豫先生的推測,藤野鬼夫與程大義是一夥的,那麼很有可能這隻是程大義所放出的煙霧彈。實際上藤野鬼夫並沒有死,興許那時他正在四車廂等著和程大義共同完成這起漂亮的移屍計劃呢!
豫明良見眾人似乎都懂了他所要說的,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他嘴角一揚,朗聲道:“接下來,才是這起案件的關鍵,也是我所一直沒有搞懂的地方。”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如果照我方才所說,大家一定會奇怪為什麼殺人者藤野鬼夫和程大義最後卻也被殺,但其實這很簡單,隻是我們大家一直繞在了死胡同裏。我們誤以為與這起案件有關的隻有藤野鬼夫、程大義和趙大虎三人。實則不然,若是還有第四者存在,那就能輕而易舉的完成這起看似不可能的連環殺人案件。而這神秘存在的第四人就是你!”說著,豫明良用手指向了站在最後的李洪純,我們也順著他指的方向齊齊望去。不過說時候我們並不驚訝,因為在豫明良開始解說案件之前就已經明確指出李洪純便是凶手之一。
李洪純麵無表情,臉色鐵青的向前走了一步,繼而說道:“之後就讓我來說吧。”
豫明良攤了攤手,笑道:“請便。”
“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趙大虎的身份吧?沒錯!不同於眼前的這麼個日本走狗,趙大虎先生是名有血性的中國人!”說著,李洪純便又望向了豫明良,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憤憤罵道。
隻見豫明良微微一笑,也不說話,隻深深向李洪純作了個揖,然後便又攤了攤手,示意李洪純繼續。
李洪純吞了吞口水,繼續說道:“我親眼目睹了趙大虎被程大義分屍又被用繩索捆住的慘象,不禁怒火衝心,一躍上去對著程大義的背後便是一刀。程大義便當場死亡。這時我急中生智,因為至少在這輛列車上,我知道我的壯舉是不被人所接受的,於是我趕忙將程大義分屍。是的,程大義也是漢奸!我帶著心中的憤恨,一刀一刀的砍下去!不帶一絲猶豫!”說著他從皮衣口袋中掏出一把水果刀,那水果刀的刀刃顯然因為切割程大義那碩大的身軀而有些鈍了。
這時,豫明良開了口:“無論何時,也不能輕易取走他人的性命啊!”
“哼!這話你應該和侵略東北的日本人,也就是你的主子說!”
豫明良的眼神顯得有些黯淡了,他是在黯然傷神嗎?是啊,幹我們這行的,就得忍受別人的白眼和無法訴說的委屈。不過還好,豫明良說我可以向他傾訴,明良,謝謝你。
李洪純接著說道:“殺了程大義那條狗之後,我又將他的屍體拋出窗外,你知道的,那時正是經過了一座湖旁,果真是天助我也,想必老天爺亦是看不慣這種人的。接著,我將程大義的狗頭裝在包裏,飛速來到第四車廂,當時藤野鬼夫那個混蛋正在擺放屍體,於是猛的上前令他一刀斃命,再將其拖到了第三車廂。之後又將程大義和趙大虎的頭換了一下,說著他又再次從那看似深不可測的黑包裏掏出了一個球狀的東西。
正在這時,我們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氣味,似是豬肉發臭的味道······難不成!
果然,那包裹住的球狀物體正是趙大虎的頭顱!在眾人驚訝、惡心、呆愣之時,李洪純再次心平氣和的說道:“我發過誓的,我一定要將趙大虎壯士的骨灰安然的帶回他的故鄉!這是我作為一名中國人所應盡的義務!”
我看到這裏,將本子還給了雯君。然後斜眼望了一下她,壞笑道:“怎麼謝我呀?”
“討厭!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好不容易誇你幾句,你還······”雯君一邊說著一邊敲打我的胳膊。兩年來我深受其害,她每次一生氣或者緊張就會拿我撒氣。不過也是習慣了罷,我還是蠻喜歡這樣的。
“對了,趙大虎同誌為什麼會被殺啊?”
“不曉得嘞,興許是那兩個家夥一時興起?或者······趙大虎身份暴露了?誒,這種事誰也說不清。這世道,殺人還要理由?那日本人的理由都可以編本上千萬字的百科全書了,名字就叫《殺人理由全收錄》。哈哈!”
“別沒個正經,話說當時你和李洪純說了些什麼啊?”
“嗯?奧,沒說什麼。”
“又來了!什麼都瞞著我!絕交啊!”
“好好好,我怕您了,姑奶奶。這樣吧,我寫你那牛皮紙上。”
“嗯。”說罷,雯君便將本子遞給了我。
盡管不同文化係統間的交流和滲透是一種無可阻擋的曆史趨勢,但是我還是要保留我自己的觀點。那正像你所犯下的不可饒恕罪行所呈現的那樣,這種所謂的交流和滲透卻並不總是自覺或成功的。而後未來的某一天,想必你也會了解你和你的組織在對於我們文化要素與功能的結構與建構之間的複雜關係還存在著巨大的無可換回並且最終將導致你們失敗的漏洞,同樣的,這也會是我們所能成功的關鍵。
“這是啥呀?根本看不懂,你在寫天書嗎?”雯君瞧了半天,撓了撓頭問道。
“哎呀,別問了。話說天津那邊給安排的同誌都有誰啊?”
“奧,長江同誌來電說有叫白潔、周鵬的。”
“是嘛,白潔······周鵬······”
火車轟隆隆的行駛著,遙遠的前方是我陌生的故鄉——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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