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34 更新時間：16-03-19 14:59
時光匆匆而過，轉眼就從盛夏到了微秋了。
淑妃有種生存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感覺。淑妃也盡力不與婉容發生正麵的不快。給皇後請安，也是如一陣風般，沒有感情，沒有溫度也沒有表情，好像有一成不變的公式似的。
最快樂的莫過於是在自己的長春宮的宮殿裏，與女侍們度過一個又一個平靜無瀾的日子。
淑妃正與女侍踏著鍵子，淑妃自進宮以來，第一次這樣開心與宮女們無所顧忌地踏著鍵子。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中與姐妹玩樂一般。
一個高難度的花式在淑妃的腳下跳得如花綻放，如泉水急流而下，毫無阻擋。
帶著粉紅色羽毛的鍵子踏到高高的空中，所有女侍抬起頭，發出驚歎聲，沒有想到淑妃可以將鍵子踏得那麼高。
淑妃也仰起臉，眼睛盯著粉色羽毛鍵子，眨也不敢眨的眼睛盯著鍵子的拋物線，淑妃的眼睛也從高處落到低處，那個鍵子穩穩地落在一個人的掌心。
“扔過來。看我再踏一個！”淑妃說完時，婉容來了。
清亮含情的淩波目，含丹如花的櫻桃唇，膚若凝脂，眉似墨描。婉容身上的黃色煙羅紗用五色金絲線繡著朝陽拜月飛騰的五彩鳳凰，下束黃色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手挽黃色繡羅紗，風鬟霧鬢，發中別著水玉蘭花簪子。顯得雍容不缺可愛。婉容看著文繡，故意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她。
淑妃害怕這眼光，淑妃急急退了幾步。
淑妃原本歡快的身影一個瞬間在如此強大氣場的皇後麵前，她突然就像一個聽話的孩子。甚至都不敢伸手去拿那個鍵子了。
“畢竟是皇上的女人，竟穿得不如一個女仆，成何體統！”婉容的聲音不溫不和，不冷不淡，但足以秒殺現場所有的人。
“隻是在院子裏與宮女們玩一會兒，所以也就將就著。”淑妃的聲音低低的，就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小孩子。
還有您們這些女侍，就知道玩，難道不知道您們伺候的主子的衣服髒了破了麼。”婉容的聲音剛平淡地落下，幾個女侍就跪了下來。
“身後皇上的女人，就應該懂得大方得體，高貴優雅，也難怪一個貧賤人家出身的女子，自然一點教養也沒有。”婉容不自然地加重了語氣。
一身象仆女打扮衣著的淑妃抬起怒火的眼，忿忿地說，“您可以說我身為女人沒有穿衣打扮，但是我絕不充許您說我的家人。因為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行為，每次外國使節，軍閥首領，民國要人，商界名流，邀請您們參加晚宴時，那次不都是皇上隻帶著您參加。從來，皇上沒有記得我，您也沒有！如果您是皇上的左手，那我就是皇上的右手，可是您們從來就沒有在意過我。您可以風風光光，您必須漂漂亮亮，您是全國、全世界記者關注的焦點，而我呢，穿得再漂亮也不過是陡生悲傷。”淑妃一口氣地說完。
“過幾天有英國的攝影記者會給我們拍照的，聽說報上隻要登上皇室成員的照片，報紙的銷量就會大增，英國國民很喜歡我們皇室的人。”婉容的聲音有了緩和，淑妃抬起眼直視婉容的眼，但是那讓她害怕的眼神硬生生讓淑妃低了下頭來。
一片沉默，淑妃抬眼看了看華麗逼人的皇後，又急急低下了眼簾。
“快去替皇妃選出最漂亮的衣服，幫皇妃化上最漂亮的妝容，我要全世界人認識一下中國的皇妃。”婉容又故意加大聲音地說道，將手中的鍵子輕輕拋了起來，不偏倚地落在淑妃最貼心的女侍桂花的手上。
婉容這才輕盈地蕩漾起笑容來，那笑聲就像漸起的風聲，一聲聲更一聲聲清脆地傳入空中：“咯咯咯……”
“皇妃，您是皇上的女人，您終於可以見到英國記者，您終於可以上國際大報的報端了，您終於可以跨洋過海，讓外國人見識見識我們的皇妃，我們的皇妃，不像皇後那樣不可一世，那麼地目中無人，我們的皇妃心地善良，特別對我們這些女仆，就像親人一般。不僅細心地教我們繡花，還教我們識字呢。”淑妃貼心的桂花女侍喜形於色地說道。
“聽說，燈光一閃，眼睛會眨一下，所以千萬不能眨的。”
“少廢話，還不敢緊把胭脂粉拿來，還有皇妃的出嫁戴的珍珠璉子帶來。”
一群女侍七嘴八舌，抑製不住自己的興奮，誰都想自己的主子受到重視。
淑妃此刻如同一個木偶一般，靜靜地坐在梳狀鏡前，笑意盈盈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不管怎麼樣，她是皇上的女人，女侍拿來的一件件衣服，她都推掉了。
“有純藍的衣服嗎？”淑妃腦中浮現出婉容穿那件藍得令人心碎的衣服。
“皇妃，純藍的衣服好看，可是仍沒有金黃色的衣服貴氣。衣服色氣也能將人比下去的。”
“金黃色一向隻能是皇室的皇上皇後皇妃才可能穿的顏色，這樣的顏麵色一定可以豔壓全芳的。”一個女侍一臉認真地說著。
淑妃將紅木托盤的衣服看了看。搖了搖頭。
女侍隻得將一件件衣服一件件呈現給淑妃看。
上百件的衣服都一一呈現在淑妃的麵前。
“皇妃，就這一件了。”
一件豔紅豔紅的衣服，寬寬的衣邊全是金絲繡的牡丹花。胸襟處卻是龍鳳呈祥的金絲線繡的花紋。一生中最難忘的就是新婚的那天穿的，可是獨自解下衣襟，無人欣賞。那份孤獨與淒苦如今想起來，心還是生痛生痛的。
一想到，平日裏是根本見不到皇上，這次當緊不是見到外國人，而是終於能見到自己的男人，雖然他從來沒有特意看過自己，住一夜都沒有。淑妃想讓皇上能看到新婚自己的新娘妝。
淑妃的手輕輕撫摸彩著這件鮮紅衣服，是穿這件還是不穿？淑妃已陷入兩難之中。
“您們說我第一次亮相在外國人麵前，該穿什麼好呢？”淑妃的語氣全是憂鬱之情。
“要穿就改良後的旗袍，時髦。”一個女侍回道。
“我畢竟是皇妃，不能與皇後同日而語，更不能奪了她的風彩。”淑妃說話時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湖藍色鑲嵌著灰黑色的荷葉邊的旗袍。有青綠色的繡著對襟花的對襟寬衣，有一抹桃花夾著粉白寬邊的上衣桃花的裙子……一件件的衣服都在淑妃身上一一亮相，終於淑妃累得爬在桌子，選一件衣服就是這樣難，而且穿得是這樣累，最重要的還不知穿什麼衣服好。
“皇妃，您喜歡什麼就穿什麼？”桂花認真地說著。
“現在我不知道我喜歡穿什麼了。”淑妃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索性什麼也不看什麼也不想了。
“我什麼也不在乎，我隻在乎皇上。我想我就穿新婚時的嫁衣。”
天邊是純藍純藍的天空下，有幾縷白雲輕輕地浮動著。風十分適意吹拂著人的臉，微秋之色，春意盎然的景色卻仍然沒有退去，盡情地擺弄著最後的生色。
淑妃說自己比出嫁時還要緊張。早早穿著鮮紅的嫁衣端坐在鏡子前，隻等著太監來催促著。
眉心上，桂花很用心地點了一點紅，雙唇塗了比血還紅的血紅，臉頰上印上紅彤彤的迎春花粉，那是桂花用心為她早早就輾製的。她以為自己永遠不為塗脂抹粉的，沒有想到，今天是那麼用心地用了所有的脂粉。什麼顏色都在臉上試抹過，還是覺得紅色好看些。
一動也不敢動，一動也不願動，生怕臉上白的，嫩的，紅的都掉下來似的。
“皇妃，您今天真的漂亮，這古話說得好，人要衣著，就是皇後她不裝扮也不過如此而已。”
“不要說皇後，免得禍從口出。”
真說著，太監張總管差人過來，請皇妃到養心殿等候著。乘坐皇上的轎車去英國的領事館。
”轎子，是轎車？”淑妃一時糊塗了。
“皇妃，是轎車，不用人抬著，它自個兒會往前走的轎車。”
皇妃聽後震驚了一會兒，現在是新時代了，一些新化樣都是從未聽說過的。
幾個侍女也精心裝扮了一會兒，淑妃內心緊張，但是卻怎麼掩製不住自己的喜悅。她在從人的護送下來到了養心殿外。
似白雲飄飄，似一陣白霧迷亂人的眼，淑妃揉了揉自己的眼，是的，一身白色衣裙的正是皇後婉後。
淑妃看著這樣白的衣服，是一陣昏眩。她怎麼可以穿得喪服呢。這年頭，再新潮也不能這樣吧。淑妃心裏不解地怨道。
隻覺得很奇怪，這不得不服，這皇後就是美胚子，穿什麼都好看，連喪服也穿得如此唯美動人。
婉容似乎也看見了她，這女人看來是被人整成這樣了，不過她興許就是喜歡這樣。
淑妃這才看清在遠處款款走動的婉容。她手中沒有拿著繡花手帕，或者拿著把一絲綿圓扇子。而是手腕挎著一個粉色的包，頭上並不是兩邊掛著綠鬆石中間有大花的大插翅，黑而亮的長長全部披了下來，彎彎曲曲。頭戴一頂粉色的帶著羽毛的寬簷帽，將婉容整個臉龐襯托得高貴而又優雅。白色如紗的裙子裏印襯著如隱如現的粉色內襯裙。那裙隨風輕輕地蕩漾著，粉色的內襯裙如隱如現。皇後沒有穿著她最喜歡的高盆鞋，而是細細地高跟黑而亮的鞋子。
“她打扮得象個小醜，哪一點象一個皇後。當心被皇上罵回去重換上皇後正正歸歸的衣服。”淑妃唇邊揚起了笑容。隻是那個笑容很快隱藏了起來。
“淑妃，您今天穿上新娘裝了，很漂亮的。”婉容笑著說道，居然她的雙唇塗了是粉紅色。臉蛋上居然沒有抹上紅胭脂，而是似白似紅的一種自然色。
“穿得象喪服，多不吉利，難怪皇上不開心。”淑妃有點得意地暗想道。
清瘦，卻令人望而生畏的皇上出現了。淑妃望著讓她心狂跳不止的男人，仍不住緊緊掩住了自己的嘴，皇上居然也不穿清朝龍袍了，而是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這是怎麼了？淑妃有癱軟倒地的感受。這太詭異了。
淑妃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幸好有侍女為蘭緊緊地扶著。
啪啪啪……淑妃被一陣聲音驚醒似的，皇上下台階的聲音傳來清晰的鞋子拍打在地麵的聲音。
皇上黑的衣服，後麵還有拖著長長的一節，全身黑的，裏麵居然是純白的衣服，衣服上還係著蝴蝶結。頭上戴著黑黑的小帽子。
皇上見外賓不穿皇上的龍服，皇後也不穿風袍。這是怎麼回事呀？
溥儀走近似乎才看見了她，他定睛看了看淑妃，就像從未見過麵似的。
孫太監引著淑妃坐後麵一部車。
溥儀揮了揮手，很生硬地問道：“您是來結婚的還是去見外賓的？”
淑妃急急地低下頭，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都是什麼年代了，還打扮得象個小醜，回去歇歇吧。過幾天叫攝像師來照幾張相。”聲音就像從千年冰山上滑下來，沒有一絲溫度。
淑妃低下頭急速抬起，一幕令她痛心的畫麵無情地撞入她的眼簾：她心中的從未靠近的男人抻出手牽著婉容的手，扶她進入車內。
當車子走遠了，淑妃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滴落下來。
什麼叫做傷心欲絕。什麼叫愛恨交織，她恨為什麼所有的風光都會這樣一個衣著隨意的女人剝奪。
淑妃站在鏡子前，明明鏡子中的自己是那樣的花紅水色的。明明鏡子中的自己是那樣嬌豔百媚。明明他們穿得一點也不得體。明明他們穿得才是洋相百出。
“看起來是請您去參加晚宴，明明剛來時穿的皇後服飾，臨走前卻換了一套西洋裝，如果換衣服，也得先同皇妃說說。可見皇後早有心機。”桂花忿忿不平地說著。
“沒有想到，我僅僅因為一套衣服就被她打敗了。”淑妃的聲音很悲涼。
“可是人終究要老的。花都無百日紅呢。”
“休要多嘴，還輪不到您們說呢。”淑妃更加腦怒。
“您心裏什麼委屈都能忍著。”為蘭忿忿不平地說著。
“是我穿得不好，怎麼能怪皇後呢？”
“這皇後沒有皇子，我不知一天到晚還輕狂什麼？”不由地心裏嘲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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