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章節字數:4382  更新時間:16-03-21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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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來,亂世重武,盛世重文。

    天下太平乃武將的噩夢,也是李世炎的噩夢。

    先帝是一位必將流芳百世的鐵腕帝王,其在位三十六年,將國家的內憂外患一一平定。國家領土較諸之前擴大一倍,北抵漠北,南往南疆,周邊小國紛紛臣服。

    到了這一任皇帝既位,舉國境內已是一片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

    國家不再需要打仗,但士兵們總要吃飯,他們隻得紛紛卸甲歸田回去種地養家。

    對於高階的武將,能調動就調動,調不動的就裁,裁不掉的就放在那裏當個擺設,俸祿逐年遞減,待遇大不如前。即使地位超群如大將軍李恒,手握半塊虎符又有何用,不過是個無兵可遣的空頭將軍罷了。

    加之他文化程度不高,對政事曆來無甚見解,皇帝自然不再重用於他。

    現任皇帝雖不算昏庸,亦算不得勤政,既位不久便將先帝的每日一朝製改成隔日一朝,後又改為三日一朝,最近又變成五日一朝了。不過皇帝也是無奈,經常碰到一種情形:百官整裝立於堂下,太監總管喊一聲“有事啟奏無事退朝”,接著,就真的退朝了。

    所以,一般若真有要事商議,皇帝會單獨傳召幾個相關重臣入宮。

    顯然,如今的李恒已不在重臣之列。除了五日一朝,其他時間均閑賦在家,鬱鬱寡歡。

    老子不得誌,自然將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李世炎幼年時,正值國家戰火紛亂之際,李恒常在外打仗,幾年都不歸家,自然對他疏於管教。可如今各方麵都不可同日而語,他開始專注於兒子的學業。他不僅把李世炎送進國子監,還在府中專門開辟一塊空地、聘請武師,教他武藝。

    李恒誓要將兒子培養成文武全才,免得以後遭遇自己如今之困境。

    能進入國子監念書的有兩類人,一類是正經考進去的,謂之貢生;另一類則是憑借上代餘蔭走後門進去的,謂之蔭生。李世炎當屬後者。

    在兩年前的殿試上,李世炎考了個倒數第一,令皇帝“刮目相看”,李恒顏麵盡失。

    安平公主和李世炎的婚事由於有皇後從中搓合,本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可賜婚的聖旨卻遲遲不下,多半受此影響。

    據當時下了殿試的貢生描述,皇帝給李世炎出的第一道題是對對聯。

    第一聯,皇帝擇了個容易些的:“風風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李世炎咬著手指頭想了許久,擲地有聲道:“叮叮當當,隆隆咚咚鏘鏘!”

    然後,李世炎直接被皇帝踹出來。

    自此以後,他便成為國子監眾多貢生們眼裏的大笑話。

    往事不可追,再看當下。

    不久之後,番國漠北來朝,在如今的安樂盛世之下可謂一件大事。

    皇帝接見,通常有兩個目的,一為安撫,二為立威。安撫很好理解,不外乎賞賜些金銀財寶。那如何立威呢?總不能再打一仗,或是皇帝直接給他們上一堂政治教育課。

    於是,便有了漠北人與漢人之間的三項比試:摔跤、馬術、箭法。

    你漠北人擅長什麼咱們就比什麼,瞧,多有大國風範。

    早前漢人已連贏兩屆,漠北人每每壯誌而來,灰心而歸,皇帝樂得開懷。

    在這第三屆,也不知是哪個不懷好意的推舉李世炎迎戰箭法比試。皇後合計,他好歹算是將門之後,文不行,武總不差。於是也暗中助力向皇帝吹風,說李世炎贏了,便將安平公主許配於他。

    李恒一聽,喜憂參半,連忙替他向國子監請了三個月假,好讓他在家中安心練習。

    兩個月下來,李世炎毫無半點長進,府裏聘請的武師氣走一個又一走。

    那日李恒從演武場路過,見祈玉正在教自己的兒子練箭,甚有一番武師派頭。他便走過去考他,祈玉先是謙虛,推諉不掉後連發十箭,十發十中,且迅疾非常。

    最神奇的是,經他指點一二,李世炎居然能射中靶子了。

    李恒激動萬分,也給祈玉請了假,讓他留在府裏專門教授李世炎。

    眼看賽事在即,二人呆的最多的地方便是演武場。

    今年的暑氣似乎比往年來得更早,端午節才剛過,就烈日當空,驕陽似火。

    祈玉方落座,便有一顆去了殼的荔枝遞到眼前。他順著荔枝抬眼往上,看到剝荔枝的人。

    春桃雙眼閃閃發亮:“祈小總管辛苦了,來,吃顆荔枝吧。”

    祈玉隻覺喉頭一緊,抬手把荔枝推遠:“荔枝食多,容易上火,多謝春桃。”

    春桃將荔枝放回盤中,又撿起兩顆帶梗的櫻桃:“那就吃櫻桃罷,來,張嘴,啊——”

    “……我自己來罷。”

    吃完櫻桃,一盞茶又遞上來:“祈小總管,請用茶。”

    再看那頭,正主熱得汗流頰背,無人問津。

    祈玉喊道:“少爺,過來吃點東西再練罷。”

    李世炎走過來,用帕子擦了手臉,撿起春桃剛才剝好的幾顆荔枝往嘴裏一送,驚奇道:“春桃,你怎地還在?”

    春桃道:“少爺在,奴婢自然在。”話雖說得好聽,主子過來也不見她端茶遞水的。

    李世炎沒在意,笑道:“不錯,看著傻,倒挺忠心,換作冬兒早不知跑哪裏去了。”

    祈玉也露出讚許的神色:“春桃是不錯。”

    夫人魏顏愛子心切,見天氣陡轉,忙召下人到演武場搭涼棚。李恒正好在家,便與夫人一道,順便查驗兒子的練習成果。一路上兩夫妻吵吵鬧鬧,爭論的焦點無非在兒子身上。

    二人臨了演武場,見李世炎曬得小臉黑紅,魏顏心疼不已,李恒倒說:“男兒家,膚色黝黑方顯陽剛氣概。”

    魏顏剜他一眼,嗔怪道:“瞅你黑不楞敦跟塊木炭似的,兒子要像你,早完了。”

    李恒不怒反笑,環住魏顏的肩:“夫人好眼光,鍾情一塊黑炭。”

    “老不正經!”魏顏羞澀地推開他,吩咐下人們將涼棚用具抬過去開工。

    李世炎、祈玉和春桃正有說有笑,見來人,三人齊齊回頭,誰都未開口,隻聽李恒忽然大聲喝道:“她、她為何在此?!”

    “她”是指春桃,話是對李世炎說的。

    李恒方憶起,祈總管昨日專程向他稟報,說李世炎另要了個丫鬟隨身伺候。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丫鬟會是闖下大禍的春桃,就責備了祈總管竟拿這等小事叨擾自己。那會兒又恰逢安平公主蒞臨,祈總管便沒再說下去。

    現下,他才恍然大悟。

    李恒本是武夫出身,脾氣暴臊,頓時血氣上湧,怒不可遏。

    春桃見狀,甚是心虛,下意識地躲到李世炎身後。

    李世炎雲淡風輕道:“春桃是我的丫鬟,當然在此伺候。”

    李世炎屬龍,李恒屬虎,很久以前,算命先生曾說他倆將如龍虎相爭,永無休止。李世炎兒時還好,父子幾年才一聚,自是無甚矛盾。後來戰爭結束,李恒多閑在府中,相處一久,這箴言便越靈驗。

    於李世炎,自小承母溺愛,自由散漫;於李恒,出身軍旅,嚴苛易怒。父親不懂好言相待兒子,兒子更不懂與父親交心。每每爭吵初現端倪,就如冰山撞火山,一發不可收拾。

    父親盛氣淩人,兒子不甘示弱。天下父子不和,大抵如此。

    其實一個小小丫鬟何足輕重,值得李恒大動如此肝火?他不過生氣李世炎故意忤逆自己罷了。

    魏顏見情形不對,問及原由,李恒簡短陳述於她。

    魏顏明了,道:“兒啊,春桃這奴婢行事莽撞,恐怕伺候不好你。你不滿意冬兒,娘把雲珠給你,可好?”

    李世炎道:“不好,兒子就要春桃。”

    魏顏繼續好言相勸:“雲珠不夠,再加一個秋嵐,她倆可是娘最喜歡的丫頭,乖巧懂事得很。”

    隨其行後的雲珠、秋嵐一臉擔憂,冬兒在旁抿嘴偷笑。

    李世炎不耐煩道:“不要不要,都不要!”

    “夫人莫再多言。”李恒冷笑道,“他就是存心想與老子作對!”

    李世炎不知好歹地挑挑眉,當是默認。

    這下李恒徹底被激怒,抽出隨身攜帶的馬鞭,道:“好,你執意留她,可別後悔。”他側頭,問身後之人,“祈言,春桃昨日闖下大禍,依家規,當如何?”

    祈言恭謹道:“以下犯上,當罰二十大板。”

    “好,老夫今日便親自執行!”

    大將軍此言既出,眾人皆驚。如此重罰,府中下人已許久未聞。

    莫說二十大板能打下半條命去,若將軍親自出手,不出十鞭,便叫人命喪黃泉,何況對方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眾人見那受罰者春桃毫無驚慌之色,隻道她無知,更是相憐。

    春桃之所以不慌,是因為她真不害怕,不過區區二十鞭,難得住她?

    李世炎卻有些怕,伸出臂膀護住她,道:“人是我找回來的,要罰便罰我罷!”

    她心下一動,看這李世炎表麵吊兒啷當的,關鍵時候倒不含糊。

    祈玉也要求情,方張嘴,便接收到祈言阻止的眼色,隻好閉口不言。

    李恒毫不猶豫地一鞭打過去,沒想到李世炎竟也不避,右邊臂膀生生挨了一記。他咬住牙關不叫喊,讓魏顏好生心疼,忙抓住李恒的手腕:“夫君,你當真下狠手打我兒?!”

    “這是他自己選的,怪不得我。”

    “你要打我兒,先打我!”魏顏杏目圓睜。

    李恒一下子軟了下來:“唉呀夫人,都是你自小溺慣於他,才養成他這忤逆散漫的性子!”

    魏顏就是不撒手,嗔道:“我不管!你就是不能打我兒!”

    若在閨帷之中,李恒早已就範,可當下眾目睽睽,大將軍的臉麵才是最重要的。他哪管什麼夫妻情深,一把將魏顏推至身後,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好丫鬟上前扶住。

    “好,我兒如此有擔當,老夫便給你個機會!”李恒將馬鞭折疊收在手中,眾人還未回神,他又緊接道,“你既想護她,就要有護她的能力。靠你母親求情,未免太無誌氣!”

    李世炎預感不好,揚眉道:“你想如何?”

    李恒用執馬鞭的手指向箭台上的弓箭,道:“咱們來一場比試,就比箭法。每人三箭,你贏,我就放過她,如何?”

    這不等於廢話麼?大將軍威名遠揚,箭法自是上上乘水平,李世炎哪是他的對手。接受比試,春桃要挨打;不接受比試,春桃還是要挨打。二者的區別,不過是李世炎的顏麵問題。

    李世炎正猶豫,春桃在他身後小聲道:“少爺,您就答應吧,答應了,奴婢還有一線生機。”

    男人之間對決,一方不應戰,自是丟人。在父親麵前,他決計不會服軟。

    李世炎騎虎難下,隻得硬著頭皮應了。

    李恒率行走到箭台前,徑自提起弓,一手搭住三支箭矢。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叫人難堪,炫耀似的三箭齊發,均正中紅心。他放下弓弦,扭頭對李世炎道:“哈哈哈,莫不如這局不算,老夫先讓你三箭?”

    這話說得侮辱人,可李世炎瞅了瞅遠處的箭靶,又有些心虛。即使自己超水準發揮,三箭全中,至多打成平手。他垂頭喪氣,正要開口說什麼,春桃走上前來,道:“少爺箭術超群,不用讓。”

    李世炎驚訝地看著她,道:“春桃,我……”

    春桃用篤定的目光看著他:“奴婢相信少爺能贏。”

    似是受到鼓舞,心中一番豪氣升騰而起,李世炎深吸口氣,昂首挺胸過去拾起弓箭。

    這一回,他前所未有的認真起來,右手手臂有血絲滲出,都全然不覺。

    第一箭——完美脫靶。

    眾人差點兒驚掉下巴。

    李世炎尷尬地抓抓腦袋,轉頭道:“春桃啊,本少爺輸了……你不會怪我吧……”

    春桃搖搖頭,眨巴著大眼睛:“奴婢的性命全仰仗少爺了,少爺努力。”

    趕鴨子上架,李世炎麵露難色地硬搭起第二箭。

    然後,奇跡發生了。

    那箭直直朝靶子而去,倐地插/進紅心。最刁鑽的是,李世炎這第二箭竟然與李恒之前一箭紮在同一個點,不差分毫。於是,李恒那支箭的箭頭受外力排擠,竟被生生擠開,掉在地上。

    這一箭,本當是運氣好,沒想到第三箭運氣更好。眼瞅著射偏,方向偏離得實在太遠,卻不知哪裏來的一陣妖風肆起,生生將那箭的軌跡吹正了。

    李恒又被打落一支箭。

    這下子,李恒隻中了一箭,李世炎則種兩箭,比試結果,一目了然。

    李恒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李世炎眼睛瞪得更大,擦了擦,又擦了擦,還以為眼花。

    春桃鼓掌道:“少爺厲害!”

    其他人也跟著鼓掌,魏顏更是感動地眼淚奪眶而出。

    這時,一名麵如土色的結巴家丁衝過來:“少爺!您的小小小一至小八全全全飛走啦!”

    李世炎聞言,魂兒差點都給嚇飛:“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奴才方方方才從鳥房路路過,沒沒聽見鳥叫聲,推推門一看,籠子門大大開著,小一至小八全都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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