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96 更新時間：16-07-02 09:35
當諾菲裏亞吸血鬼彷如潮水湧向馬卡斯城時，吸血鬼帝王並沒有動，隻是保持雍容姿態地站在原地，抬高下巴瞥了眼馬卡斯城高高的圍牆，和圍牆之上湛藍到發白的天空。畢竟他是諾菲裏亞吸血鬼族的帝王，帝王的驕傲讓他必須在手下清場後出現。
但正是這些許的猶疑，令早有預謀的尼爾獲得攻擊的先機。
這是場早有預謀的偷襲，而逼迫魔神美狄亞和純種惡魔阿弗狄忒分開，隻是計劃的第一步。
如此想著，尼爾的瞳孔微沉下去，突然想起分別時一下下梳理黑色魔翼的阿弗狄忒，盡管惡魔將頭低了下去，但尼爾從對方微鼓青筋的手上猜出了惡魔恨極的心情。還有惡魔的那雙眼，那雙無時不刻不窺視美狄亞的紫色瞳孔，尼爾很難想出怎樣的經曆才會造就這樣赤luo展現瘋狂穀欠念的眼。
更令尼爾不可置信的是，死亡魔神美狄亞竟真如古書所言，是個對感情沒有任何概念的光棍，遲鈍到根本感受不出深藏於阿弗狄忒眼中的深沉欲求，感覺不到他內心洶湧彭海的恨意。
但這是好事，這表明美狄亞在這場感情的角逐中已經出局，剩下的戰鬥隻打響於他與阿弗狄忒之間。尼爾微微勾起嘴角，而後驀地抿直唇線，神色冰冷。他絕不會將美狄亞讓給阿弗狄忒，因為美狄亞，是他強大起來的必要之物，也是他強大之後的最終目標。
他一定要讓這個目中無人的高傲魔神隕落，一雪前恥。
終有一日，他一定會的。
恨意深重的尼爾停止思考，用視線迅速衡量下他與吸血鬼帝王的距離，在達到最佳攻擊距離後驀地加速，毅然衝向吸血鬼帝王，同時彎起雙爪，劃出尖利鋒刃的吸血鬼指甲。
不得不說尼爾還是占有先機的，無論是距離還是角度，都完美得無刻挑剔，如果不出意外，他的指甲會幹脆利落地刺入吸血鬼帝王的脖頸，最後整個手臂從頸部穿透而出，一招就令吸血鬼帝王失去行動能力。但N級吸血鬼與吸血鬼帝王的身份差距並非偷襲可以彌補的，因此還未等尼爾靠近，有所察覺的吸血鬼帝王就驀地握拳，一拳就將尼爾打飛出去。
慣性和反作用力使得尼爾受到了內外夾擊，他隻覺得腑髒一陣翻湧，隨後整個背部開始發熱發疼，仿佛燃燒起來。在與沙粒的摩擦中，尼爾蝠翼多處骨骼，軟骨和脆骨斷裂的聲音彷如鼓點響在他的心裏，使得好不容易爬起來的他吐了口血，跪倒在地上。
實際上，尼爾連滾了好幾圈，但他並不記得這些，因為疼痛已經導致他理智削弱，神智模糊。
跪倒在地的尼爾再次站起來，試著伸了伸羽翼，在確定蝠翼的主要骨骼仍舊完好後，終於鬆了口氣。
蝠翼是吸血鬼身體中唯一不懼陽光的部位，同時也是構造最特殊的部位。所有蝠翼的主要骨架最終都連接在背部，結構特殊的與脊椎相連，由於其內並沒有多少血液，蝠翼的抗陽性很強，但當它失去血液時，也會和吸血鬼其他身體部位一樣，飛灰湮滅。最重要的是，由於蝠翼露於體表，它是吸血鬼身體中最容易受傷的部位，而一旦雙翼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那麼該吸血鬼將永遠失去飛行的能力。
所有種族的翅膀一旦消失，就不會複原。
確認羽翼完好後，尼爾一邊觀察吸血鬼帝王，一邊在附近小幅度移動，吸血鬼帝王帶著憤怒的質問被馬卡斯城外的寒風吹過來，卻被尼爾一一忽略。
最後，出離憤怒的吸血鬼帝王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
聽到這話，尼爾的身形微微一頓，突然勾起嘴角，露出個嘲諷的笑。什麼為什麼？是在問他為什麼背叛吸血鬼城堡，還是在為他為什麼非要選擇這條滿是血腥的殺戮之道？
尼爾微微歪頭，在找出一個可攻擊的破綻後猝然加速，以最快的速度飛向吸血鬼帝王，再次發動攻擊。
這次的結果依舊不盡如人意。吸血鬼帝王一拳就將尼爾揍飛，後者在馬卡斯城外的冰原上連飛十幾米，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馬卡斯城外由蒼鬆構成的森林就在尼爾身後不遠處，鬆針深綠得發黑，與頂部的皚皚白雪相稱，使得整個森林看起來更加陰森。在平日，這座森林是馬卡斯城木柴的主要來源之一。
見到尼爾再起不來，吸血鬼帝王扇動羽翼飛向對方，漸漸揚起右拳。他本想就此結束這個低賤吸血鬼的性命，但未等吸血鬼帝王的拳頭落下，一直冷眼旁觀戰局的魔神動了。
死亡魔神其實覺得相當無聊，人間界的鬥爭在他看來不過是狗咬狗的鬧劇而已，就算整個人間界都就此崩潰，眾生塗炭，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但也因為太過無聊，美狄亞不能讓吸血鬼尼爾死去。
畢竟，他可是以契約的形式承諾過讓他不再無聊。
連目光都不屑於施舍給吸血鬼帝王的死亡魔神隻是伸出右手，輕輕打了個響指，屬於魔神的魔力就驀地凝聚起來，將飛在半空的吸血鬼帝王砸到地麵。
吸血鬼帝王落地的地點就在尼爾附近，因此後者不僅聽到一聲低沉的悶響，還被吸血鬼帝王砸起的冰原雪花濺了滿頭，冷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尼爾忍不住支撐身體爬了起來，而當他爬起，看清麵前的深坑和深坑中傷痕累累，正在吐血的吸血鬼帝王時，猝然愣在原地。內心太過強烈的恐懼使得他連轉頭看眼死亡魔神的勇氣都沒有。
太，太強了，真的太強了。他真的能讓，這樣強悍的死亡魔神美狄亞隕落嗎？
就算他肯拚盡一切，為了恨意犧牲所有，但這種不可抵抗的實力差距卻並非決心和犧牲所能彌補的。
望著眼前的一切，尼爾的心驟然沉下去，再沉下去，沉到無邊無際，不見天日的絕望深淵，當心沉到不能在沉時，尼爾突然笑了，笑得恣睢無忌，毫無顧慮。
也不過，就是死而已。
不過如此。
不顧滿手的傷痕，尼爾緊握雙拳，再次發起攻擊。這次，蝠翼所受的傷已經無法令他飛行，因此尼爾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冰原雪地上，滿是血絲的瞳孔緊緊鎖定吸血鬼帝王的身影。
為什麼要背叛諾菲裏亞吸血鬼，走上這條滿是血腥的殺戮之道呢？吸血鬼帝王的質問回想在尼爾腦中，令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扭曲的笑，而吸血鬼臉上刮擦出來的傷口和流淌的血跡令這笑容更添幾分森然和嗜血。
因為沒有選擇。
因為，他想要變強，變得比死亡魔神美狄亞更強。
而為了殺死那個神族，哪怕就此墜入地獄，萬劫不複，也在所不惜。
傷痕累累的尼爾再次衝向吸血鬼帝王，病態又偏執地再次發動攻擊，他甚至不顧自己的攻擊被吸血鬼帝王悉數化解，更加不要命地近距離進攻。
此時的吸血鬼帝王也覺得憋屈萬分，那個實力遠在他之上的惡魔就在不遠處，背對他們而立，仿佛對這一切毫不在意，但吸血鬼帝王知道，一旦他真的要殺死尼爾，之前那道恐怖的攻擊就會來臨。
在明白無法通過暴力殺死尼爾後，吸血鬼帝王張開嘴，趁著雙方攻擊動作的間隙猛地將獠牙刺入尼爾的脖頸上。隻要他將這個低賤的吸血鬼吸幹，就算是遠處的那個惡魔，也沒有任何回天之法。
因為死亡的吸血鬼沒有屍體，隻有吸血鬼灰燼。北地的寒風一吹，就會灰飛煙滅，徹底消失。
血液流失的感覺對於尼爾來講並不陌生，但他是第一次如此鮮明地感受到體內血液的流動，那些液體仿佛瞬間有了生命，驚恐又迅速地逃出他的軀體，流向吸血鬼帝王的口中。
馬卡斯城外連綿的冰原雪地和不遠處的黑鬆林成為兩隻吸血鬼互相殘殺的背景，在一片冰寒的雪白中隻看得見兩對殘破的蝠翼相對而張，阻擋不遠處的魔神視線。但即便不抬頭，美狄亞也能從凝聚成契約的魔力中感受到吸血鬼生命的流逝。
要結束了。
思及此，美狄亞猩綠的雙眼透出無趣，再不看遠處廝殺的契約者一眼，張開四翼，準備轉身離開人間界，回到湮滅之虛。但就在四對滔天魔翼張開的瞬間，一絲魔力從遠處艱難又痛苦地傳過來，與美狄亞體內的魔力產生共鳴，使得魔神情不自禁地轉頭望向吸血鬼契約者。
刻在尼爾右眼內的魔印正發了瘋般狂躁不止，橫衝直撞地攪入吸血鬼的意識，肆無忌憚的進行破壞。這是契約即將終結的證明，是刻印在吸血鬼右眼內的魔印因感受到宿主即將消散的生命力在自行分解。
身為惡魔後裔的吸血鬼沒有靈魂，也沒有屍體，因此灰飛煙滅就是他們生命的終結，也即是“死亡”。
想明白這點的尼爾忍不住艱難喘了口氣，不由自主地咽口口水。脖頸骨骼和吸血鬼帝王獠牙摩擦的痛感立即令他蹙眉，繼而陷入絕望，以及更深的痛苦中。
會死嗎？我會死嗎？
不，不會。在沒有殺死美狄亞之前，他絕不會死，不可以死。
他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尼爾的黑色瞳孔深沉少許，看了眼咬住自己的吸血鬼帝王，他的脖子正被對方咬住，無法動彈，但與此相對的，吸血鬼帝王的側臉與側頸也在他麵前。
那是人間界最強吸血鬼的脖頸，就在他的眼前。
不顧側頸血rou撕裂的痛苦，尼爾接近全力將嘴靠在吸血鬼帝王的側頸上。察覺到他意圖的吸血鬼帝王想要閃躲，卻被尼爾伸出雙臂狠狠按住，而後，低級吸血鬼尖利鋒銳的獠牙剛咬入對方肌膚，就像水蛭樣緊緊向血rou深處鑽去，最後越陷越深，幾乎將牙齒根部都沒入吸血鬼帝王的脖頸內。
吸血鬼帝王因為尼爾的動作發起狂來，他一邊更加用力地咬齧對方的脖頸，一邊伸出雙手推開對方頭顱，尖利的指尖劃過尼爾滿是刮擦傷痕和血跡的臉，掀起吸血鬼族特質的連帽罩袍，最後深深刺入尼爾純黑的瞳孔內。
雙眼被吸血鬼指甲紮入的感覺令尼爾狠狠皺眉，忍不住喉頭上下滾動一下，在這錐心裂肺的痛苦中，被陽光灼射的痛苦簡直不堪一提，但即便如此，尼爾也沒有鬆口，連綿不絕的吸血鬼帝王之血通侯咽喉流入他的肺中，彷如鴉片，不僅麻醉了尼爾的痛苦，還讓他的的身體漸漸感到興奮和歡愉。
此時的尼爾在吸血鬼帝王之血的麻痹下，並不知道雙翅內的血液正在迅速消失，他的左側蝠翼在失去最後一滴鮮血後從最外側的骨刃開始一寸寸化為灰燼，散落在地，而後被特米瑞亞背部的寒風一吹，徹底消失在世間。
失血仍舊繼續，後知後覺感受到自己的左翼化為灰燼的尼爾更加用力地咬住吸血鬼帝王的脖頸，死不鬆口。
他還不想死，不願死，不甘心死！
美狄亞，他一定要……美狄亞……
低級吸血鬼之血對於高級吸血鬼來說，毫無用處，即便是當做傷藥也不如人血來得實用，但高級吸血鬼之血卻是低級吸血鬼最好的補品，不僅可以讓他們實力更上一層樓，也能迅速治愈他們的傷口，因此尼爾還未全部消失的右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獲得重生，一根根骨翼重新蔓延在布滿紋絡的蝠翼上，突出一道道鋒銳逼人的骨刺。
以吸血鬼帝王之血鑄就的殘翼，比之前更加狷狂巨大，滿是力量。
這是場超脫於人類常識的拉鋸戰，以自相殘殺為強大路徑的吸血鬼用與人類完全不同的法則彼此僵持著，看誰耗得更久，更有耐心，更有忍受痛苦的毅力。
美狄亞冷冷瞥著冰原不遠處上演的撕鬥，猩綠色的瞳孔裏終於露出一絲興味。對於神族來說，彼此殘殺並不是件特別的事，但從沒有任何神族能從對方的體內汲取力量，就算是同一種族也不行，但麵前的這些雜碎卻能打破這一規則，這令美狄亞抿直的嘴角終於露出少許笑意。
血液的流失和流入使得尼爾忽冷忽熱，意識模糊，他就像做場大換血，將體內低劣的血統漸漸換成對麵吸血帝王的血液。如果不是孤注一擲地汲取地方的血液，如果不是吸血鬼族的力量吸取法則在消耗戰上對低級吸血鬼更有利，那麼今天在這裏灰飛煙滅的，就是他尼爾。
當最後一滴血液通過獠牙進入尼爾的胃部時，對麵的吸血鬼帝王驀地化成一堆灰燼，飄飄灑灑地消散在天地間，但直到吸血鬼帝王煙消雲散，尼爾還保持著進食的動作。尖銳的獠牙暴露在空中，一滴滴淌著鮮血，被冰原雪地散射的光照得晶瑩發亮。
尼爾坐在原地，失神許久，體內澎湃的血液明明白白昭示著他的成功，他卻隻突然覺得一陣沒有緣由的悲哀，仿佛隨著換血，原本深藏在他體內的某種東西也一並消失。
雙眼早就在進階成功時恢複清明，臉上也再無傷痕，但尼爾仍是忍不住伸出右手摸摸自己的臉和雙眼，最後轉頭，將視線停在自己的右翼上，而後將目光移到左側背部。
那裏，再也看不見突有道道骨刃的巨大蝠翼。
尼爾在這場拚命中永遠失去了他的左翼。
明白一切後，回過神的吸血鬼踉踉蹌蹌起身，目光在看到不遠處的魔神後猝然一顫。在見到美狄亞之前，尼爾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惆悵，哀傷，興奮，和喜悅混著痛苦和說不清的失落混在他的心底，調和出連他本人都無法體會得盡的複雜，但在看到美狄亞麵無表情的臉時，尼爾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不自主得露出燦爛得過分的微笑。
一步步走向魔神美狄亞，尼爾漸漸眯起雙眼，壓低聲音，“看得開心嗎？”
死亡魔神的神色與附近的冰原般淡漠寒冷，“是場不錯的消遣。”
尼爾聽後抿緊嘴角，停到美狄亞麵前，他上上下下將魔神審視一遍，才突然一歪頭，笑得燦爛無邊，“以後，我一定會讓你，更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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