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14 更新時間:24-03-24 20:38
再聽到韓柏的消息已經是這一年的秋末。那天我在二樓登記新入庫的冊名,冷不丁的聽到這個名字闖入了耳中。是辛七辛九在旁邊聊最近的時事。
“聽說是被人檢舉,皇上生了好大的氣,當時就下了旨意連降了三級貶出了京城。”
“不砍頭就不錯了,他們這些官大人也難當,動不動的不是被抄家就是被砍頭。”
“那還不是做了錯事,要是當清官還怕這個啊。”
“我看也不一定,咱們以前看戲文不還有好多好官被冤枉嗎,然後壞的反而官越來越大,裏頭都說了昏君當道不辨奸臣,皇上當壞了那就完了。”
“那你說咱們的皇上是好皇上還是壞的?”
“這誰知道,估計得等以後的戲文裏頭才有。”
兩人還要聊下來,被我硬生生打斷。
“不要命了,這話都敢說。”我走過去敲了敲兩個人腦袋。“越來越口無遮攔了,要是真的被皇上聽到,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辛九嗐一聲:“我們又不傻,在外麵才不說這個。”
我道:“在這裏就行了?回頭我就找皇上去,告訴他這裏有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說他不是好皇上。”
“皇上哪那麼好見啊,陳哥你盡逗我們玩。”
我說:“咱們的客人裏可有人能見到,回頭我讓他們給皇上捎句話。”
“別別別,我們可沒說呢!”辛七知道我是玩笑話,也笑著應答,“我和他要是沒了,誰給你幹活啊。”
我把手上的冊本往他那一扔:“你看看現在是誰在幹活呢。別閑扯了,對一對這一頁數目送到隔壁,讓他們抄一份,辛九你把這些入庫,昨日街裏送來的單子要清點出來裝好,這兩日就會來取。”
“知道了知道了。”辛七起身散開,嘟囔著下了樓。
辛九也要起來,被我叫住。
我問他:“你們剛才說的那個大人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被貶了?貶去哪兒了?”
“大人?你是說韓大人吧,這事都好久了,我也是聽我爹娘聊的,他們認識一個刑部的衙役,說是濫用私刑什麼的,冤枉了別人。反正也得是三四個月前的事了,早就出京了,去哪不知道。”
過了會,辛九看我沒動靜,小心地問起來:“要不我回去問問我爹娘,讓他們打聽打聽?我記得這個韓大人也是來過園子裏的。”
我擺擺手:“罷了,隻是隨便問問,你去忙吧。”
辛九答應一聲,隨後一溜煙地下了樓。
我走出房間去了看台,搭著胳膊在欄杆上,正好看著辛七拿著冊本從樓裏出去往書館去,腳步輕快。再往園子裏看去,連接成片的樹蔭還蔥鬱,但是已經有斑駁的跡象。
秋末的燥意和漸漸無力的蟬鳴交雜在一起,昭示出節氣的更替規律。
春夏秋冬,是一年要經曆的過程。
那天閉館後,我自己在園子裏逛了一圈,起先就是漫無目的地走,後來越走越快越走越疾,最後跑了一個大汗淋漓。好在杜嬸每日都會在灶房給我留一鍋溫水,打出來簡單洗漱一番,全身連著氣息都舒暢了許多。
又過了幾天,館主忽然往園子裏抱來一隻狗,通體是雪白的長絨毛,大小不出兩個手掌,胖滾滾圓呼呼的,剛斷奶的樣子,說是他家裏的母犬下的小崽子,想著在園子裏也養一隻,也能陪陪我,免得閉了館之後無趣。
我是無所謂的,但其餘人都喜歡的很,一個接一個地往懷裏抱,午飯時便一起在飯桌上給小狗起名字。
總歸是先姓陳,杜嬸照著它的模樣說應該叫白雪,貼切得很好。
辛七擺擺手:“那多沒有新意,總是白的就帶白字,黃的就是小黃大黃,黑的就是玄啊墨的。”
這話說罷猛的一驚,想起來桌上就有一個名字帶著玄啊墨啊的人,想笑又不敢笑,臉都憋紅了。
結果還是我最先忍不住笑了出來,大家看著秦墨無可奈何的臉色,見他不像是生氣,也都不再忍耐,笑了好一陣。
最後還是秦墨給它起的名字,叫做陳春雪。
午飯後我抱著狗去畫館找他,秦墨把小狗接過去抱在懷裏,一隻手摸著小狗的頭,一隻手托著他的下巴,掌心被小狗舔舐著,整個人都透出一種柔和來。
我覺得他似乎很喜歡這隻小狗,便玩笑說要不然讓館主送你,跟著你姓秦,畢竟陳春雪沒有秦春雪聽著要好聽。
秦墨道:“你這個人,館主好心送來陪你,你怎麼轉手就要給別人。”
“我一個人也挺好,多隻小東西還覺得麻煩。”這是我真心話,我說,“不過其實也無需我太操心,杜嬸負責它吃食,你們陪著它玩,想來也不錯。”
秦墨說:“不管什麼養得久了總有感情,你沒養過就體會不到,真的不大相同。”
“那麼說你養過些什麼?”我問他。
“很多,鳥雀魚龜,貓兒狗兒都有。”秦墨想了想又說,“不過最後還是貓兒多一些,魚龜隻玩自己的,鳥雀都不長壽,狗兒是早就有的老狗,我七八歲時就老的站都站不起來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園子裏的貓都親近你。”我了然起來,“貓狗的鼻子都靈敏,聞得到味道。”
我伸手去摸了摸小狗的頭,但它無動於衷,隻專心舔著秦墨的手,我對秦墨感慨:“你看,它就更喜歡你。因為它聞得到你更歡喜它。”
“興許吧,不過也要看,有的人也不知是真的無知無覺,還是裝傻充愣,的確沒有狗來的直白好懂。”
“哈哈哈……可不是說。”我聽出來了這話裏的嘲諷,不打算接下。
秦墨大約是習慣了我這不痛不癢的回應,也不說話,隻是猛地打掉我摸著狗的手。
我捂著手背痛呼起來:“疼呐,你怎麼下死手。”
秦墨揚了揚打我的那個手掌:“通貫手,力氣生來別人的大。”
我甩甩手,抱怨起來:“力氣比較大你還打,我可比你大幾歲,哪有對兄長動手的。”
“要論資排輩了是吧,我來園子比你要早,你莫不是還要喊我一聲前輩。”
也是,尤其秦墨如今和我一樣的位置。
哦,對了,李秀走了之後秦墨就成了書館的主事,李厭則已經不太出現,徹底的呆在外麵了。館主本來要召兩個人給秦墨,可他的意思書館的客人本就比畫館的少,忙的過來。而且有了周施樸的前車之鑒,他暫時也不想要新人進來,平時讓我那兒的人過去幫一些就可以。
這樣一來,秦墨就獨占著一座樓,我交接對賬也都是找他了。
我不得不承認,秦墨做事起來比起李秀更為周全,細節處完善考慮的也多,待人處事上比李秀更像是李厭的風格。不過他們的交情也應該如此,李秀雖說是李厭同鄉,但看得出來交情並不算是很深。
我有時候也會問秦墨李厭在外麵做些什麼。可秦墨也多是搖頭,似乎也不清楚,這一點我覺得他是真的和我一樣一無所知。
真正算起來,李厭是我的第一個貴人,我從舒城開始就受著他的照顧,來京城之初,對我也多有照拂。隻是從始至終,他給我的感覺總是很遙遠,明明說著話,也是真心實意,但是總覺得他蒙著一層紗。
有時候我覺得他有種萬事萬物毫不在意的泰然之感,可這種感覺放在他身上又矛盾的厲害。就像是每每見到他時,總覺得自己應該說些讓他不要那麼勞累,來日方長的話,可一看著他的眼睛這些話就隻能咽下去,一句也說不出來。
就像是一陣風不會因為人伸出手去抵擋就能停住,隻會從指縫劃過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
畢竟風停的時候,也就是它消失殆盡之時。
我不敢伸出那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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