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99 更新時間：16-06-27 05:14
湯氏掩笑，不等語晴拒絕，便似真似假的感慨道：“據說霖貴人在王美人磕頭之日也臥病在床了，她那身子骨也真是可憐見兒的，總是不好，用了多少藥石也不見效。總之，蝶妃娘娘感念皇恩浩蕩，求皇上福澤庇佑，又將她遷到碎金巷去住了。這一住啊，可能是十天半月，也可能是一年半載，還可能是下半輩子，這種事，誰又說得準呢！”
湯氏頓了頓，低頭微覷著語晴，譏笑道：“姐姐當時和王美人、霖貴人相交甚篤，姐姐一被封宮，這有的呢就迎難而上，千方百計想保姐姐一個平安；還有的呢，就膽小怕事，唯恐遭受牽連，避之唯恐不及，可見人心善變，真兒真兒是不錯的。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對，叫‘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語晴心心念念都在軒彤身上，哪裏還分心理會霖貴人的處境，湯氏後半截落井下石的話是一句也沒聽到心裏去。抬頭正好撞見她那自鳴得意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再好的涵養也被氣的煙消雲散了，怒喝道：“滾！你給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湯氏見目的已然達到，本已蒙生退意，隨即哂笑道：“既然姐姐不多留，遠婷這就告退了，或許下次見到姐姐時，姐姐已重新振作於人前，或許……那也隻是或許吧。”說著笑意滿麵，戴上黑黑的帽遮輕飄飄的走了，香風過境，人已無蹤，空留了一桌子精致未動的酒菜。
語晴心神激蕩，氣急怒急，看到眼前這滿滿當當的酒菜，更覺紮眼萬分，索性秀臂一揮，掀翻了麵前這礙眼的飯菜，內裏更是自責萬分，驚怒交加之下，猛地一咳，竟咳出一口膿血來！
話說湯氏裹著黑袍走在暗黑的回廊裏，正好迎麵撞見端茶奉盞的小小，小小被湯氏的打扮又嚇了一跳，匆忙行禮問安，湯氏體貼道：“小小姑娘還是去看看你們家小主吧，別一時想不開，再發生些什麼，這年頭，輕生的可正經不少呢……”說著笑嗬嗬的一如鬼魅般從永壽宮門中間的夾縫鑽出去了，空留不明就裏的小小呆立當場……
小小趕回慎德堂時，屋內已是遍地狼藉了，冷不丁被嚇的一愣神。小小心知小姐一定是和湯氏吵起來了，暗道小姐素日脾氣修養極好，定是湯氏戳到了小姐的軟肋，否則小姐決不會無緣無故大發雷霆的，又見聞聲趕來的吳總管低眉順耳的候在一隅，大氣也不敢出，一瞥裏屋，見小姐似乎還是餘怒未消，眼圈紅的嚇人，兩頰氣鼓鼓的，神色慘白，肯定受了不少的惡氣。
“小姐，你沒事吧？”小小試探著問。
“哼，我能有什麼事，不過是一個跳梁小醜過來炫耀一番罷了，跟她生氣，她不配！”語晴冷哼道。
“咦？小主，你的手！”吳公公這才敢抬起頭，一眼望去，卻見語晴的手大不對勁，駭然驚呼出聲。剛才他進屋時見小主大怒的掀翻了桌子，瓶瓶罐罐摔了一地，也就沒敢抬頭，還沒注意到異樣，這一抬頭不要緊，竟看見小主的手大變樣子，分明是中了毒了，立時嚇得冷汗都流出來了。
小小也順著吳耀祖的方向看去，隻見語晴的右手整個紅腫起來了，像是泡發了的麵團，粉紅的手上麵布滿一道道深紫紅色的血絲，針孔大小的紅斑亂糟糟點綴其上，說不出的恐怖瘮人。
“啊？小姐這是中毒了吧。”小小一時情急，就要去抓語晴的手。
語晴一閃，避開道：“誰知道這東西會不會傳染，你還是別碰的好。”
“這是怎麼回事？”小小驚叫道：“剛才湯小主叫奴婢趕緊進來看看，怕小姐一個想不開……”
“放心吧，我還沒那麼想死，”語晴冷靜下來，幽冷的眸子裏射出噬人的紅光，恨恨道：“這個女人不安好心，千方百計要我喝了那杯酒，那酒肯定大有問題！”
“奴才來試試毒，”吳耀祖說著從袖裏抽出一根銀針，也不等語晴阻止，便將地下打翻的飯菜一個個扒拉出來，仔細試了起來。半晌才疑惑道：“奇了怪了，銀針沒變黑，沒毒啊。”
“哼，那女人的如意算盤打得極好，定是早早就防備了試毒這一招，怎能這麼容易就讓你試出了毒來，豈非自找死路！何況剛才她都拿她的銀簪試過了，否則我也不會放心大膽的喝她敬的酒了。”
“那小主可還吃過其他的東西？”吳耀祖接連問道。
“這倒沒有，其他東西我碰都沒碰。”
吳總管猜測無果，不解的問：“那怎會中毒了呢？”
“咦，不對，我剛才碰過她遞給我的酒杯，酒沒毒，但這酒杯……”語晴靈光一閃，分析道。
吳公公二話不說，馬上翻出酒盅的碎片，在杯子表麵倒上兩滴清水，拿銀針往上一放，那銀針馬上就變得黢黑黢黑，從針尖一直蔓延道針頭，嚇得吳總管忙把銀針甩了出去。
語晴銀牙咬得咯咯直響，還未回神，突然倒抽一口冷氣道：“嘶，好癢！”
“看來是病發了，”吳公公也跟著著急了起來。
“那怎麼辦啊，”小小一看這情勢，頓時慌了神，急的原地打轉。趁語晴和吳耀祖商量對策之際，小小決心一橫，即使拚了這條性命不要，也得保護小姐周全，猛地衝出門外。
“小小！咱們這裏還封著宮呢，”語晴從後麵叫住小小。
小小哪裏肯聽，跑的愈發急了起來，邊跑邊叫：“小姐，都什麼時候了，再不叫太醫，你的手就廢了，搞不好還有生命危險呢。”
小小不管不顧，大步流星跑到永壽宮門口，剛將門開了個小縫，就見一個凶神惡煞的腦袋湊了過來，門外那人斷喝道：“大膽！永壽宮正值封宮，你竟還妄想出去！”
小小擠出了一絲苦笑，急火火道：“官爺，我家小姐的手中了毒了，危怕有性命之危，還望官爺行個方便，準許奴婢出去叫太醫問診。”
侍衛不近人情的回道：“你也不瞧瞧時辰，這個時候，太醫院早就沒人了，再說了，本大人是奉皇命戍守永壽宮的，這裏麵的人一律不準進出，你這小丫鬟可能還不知道封宮是什麼意思。”
小小火氣噌的上來了，據理力爭道：“既是封宮，怎麼大人還敢往永壽宮裏麵放人，若是他日被查出來，小心你吃不了兜著走！”
“好你個伶牙俐齒的小丫頭！竟敢威脅本大人，”那官差似乎被踩到了尾巴，跳起來棒喝道：“本大人從沒見過什麼人進出過永壽宮，你這賤婢若再胡攪蠻纏，本大人就要稟報統領去了。”
“你！”小小怒急，剛要出言頂撞，卻被及時趕來的語晴和吳公公製止住。
吳總管接著話茬道：“大人，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大人行個方便，俗話說得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大人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小主出事吧。再說了，小主隻是被封宮，到底還是皇上親封的更衣，位份尚在，大人就不怕受連累麼。”
侍衛麵色稍懼，吳公公一瞧有戲，二話不說塞了一錠十足的金殼子到侍衛手裏，奉承道：“今日大喜的日子，唯留幾位大人戍守宮門外，我家小主著實過意不去，小小心思，不成敬意，懇望幾位大人體諒體諒小主，開個方便之門。”
另一邊的侍衛似是聽到這裏聲音嘈雜，也趕了過來，與這個蠻橫侍衛嘰裏咕嚕詢問緣由，語晴眼尖，一眼認出那人就是當初勸自己的窄臉兒侍衛，心下一喜，忍著毒性發作對著門縫呼叫道：“這位大人看著很是眼熟，見麵三分緣，希望大人給我個活路。我的手剛中了毒，奇癢難耐，還請大人通融一下，叫我的下人通傳一下太醫。”說著將自己中毒腫脹變色的右手伸出門縫，出示在兩侍衛麵前。
許是語晴的手症狀駭人，許是語晴的話語管用，也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那窄臉兒侍衛對拿著金子不知如何是好的蠻橫侍衛道：“既然寇小主中毒了，這事怎麼也得報備一下，但是屬下的腦袋還不想掉，這人是決計不敢放出宮的。”
小小剛要插話，窄臉兒侍衛話鋒一轉道：“不過嘛，小主若是信得過我兄弟二人，這尋太醫一事可放心交給我倆。”說著手心上翻，明顯是還想要錢的姿勢。
“財迷！”小小不滿的嘟囔一句。
“大人肯幫忙真是再好不過了。”吳公公千恩萬謝的順勢又奉上一錠金元寶。
窄臉兒侍衛滿意道：“小主放心，這事兒就交給奴才好了。”隨即對身邊的兄弟吩咐道：“大力，你走一趟太醫院，現在太醫院肯定人手不足，你也不必去叫執夜的老太醫，隻需請來一個見習太醫即可，等明早咱們把這事一上報，自會有人處理，兀統領也不會怪罪咱們的。”
“這……好吧。”那個叫大力的侍衛似乎對窄臉兒言聽計從，悶聲悶氣的辦事去了。
語晴看窄臉兒侍衛辦事妥帖，是個人才，隨口問道：“還未請教大人的名諱。”
那人收了錢，心情本就極好，便開了話匣子回道：“不敢當，小子姓張，名秋辰。”
“大人本非池中之物，怎會接到戍守永壽宮這等微末差事？”語晴打探道。
“上頭的命令唄。”張秋辰砸吧砸吧嘴，滿不在乎道：“還不是拜寇小主所賜！”
可不正是上次張秋辰率眾帶語晴去莊氏的秀伶居問罪一事不得太後心意，慘遭牽連，被發配到這裏當個閑散侍衛。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語晴頓時想通了關節，好不尷尬。饒是語晴再想聊下去也不敢隨便接話了，一時間，門裏門外都陷入了沉默……
話分兩頭，一邊在急等太醫，另一邊大力匆忙的往太醫院低頭趕路，剛過了長巷的轉角，就見地上一個昏暗的人影擋住了去路，大力一愣，隻聽那人用明媚的聲音開口說道：“如果本妾沒記錯的話，今天好像是侍衛大哥駐守永壽宮吧，這交接的時辰還未到，大人就火急火燎的去神機營，似乎太早了點兒，再說這條巷子可不止連著神機營，還連著太醫院呢。”大力被說中心事，慌忙抬頭，見眼前人不是別人，正是前腳剛出了永壽宮的采女湯遠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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