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40 更新時間:16-07-01 15:22
十一養父
難得一陣清涼雨,庭院裏的花花草草被衝洗的晶瑩透亮。園丁阿亮之前買了幾株茉莉花種在院子裏,這也到了開花的季節,滿院的茉莉花香,引的時緒總愛在後院多呆一會兒。付世成總說時緒念書念得像個老人家了,沒有花天酒地也就不提,現在慢慢的也不愛跟朋友們出去玩玩兒。時緒總說,“我見的世麵多了去了,在北平五年,南洋三年,後來又斷斷續續的去了綏遠和熱河,南邊的廣東甚至香港,我都隨著父親遊覽過多次。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老老實實的念書,這倒數落起我的不是來了。”
“少爺,昨天我去幫二小姐買蛋糕的時候看見櫥窗後頭的蛋糕師傅在幹活,那些花裏胡哨的材料,到了師傅手裏就變成了好吃的蛋糕,我覺得特別有意思。我在想,我能不能去學這個手藝。”林月痕端著一杯熱茶,是他試過溫度才拿給時緒來喝。
時緒接過茶杯,輕笑道:“你是想讓我給你出學費嗎?”
“主要是想做給你吃。我平日裏除了伺候你的起居,也沒有別的事情要做,頂多就是幫李嫂做做家務,偶爾也幫阿亮幹點活,其實我閑暇的功夫挺多的。”
“那我之前還要你學英文呢,這陣子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我都沒想起來。現在你說吧,想學英文還是學做蛋糕?”
林月痕思索了一陣,朝時緒送去了一個微笑:“都想學。”
“三少爺!三少爺!”一個丫頭慌慌張張的跑到院子裏,看見時緒和林月痕正在說笑,可以的避了下。
“怎麼了?”時緒問道。
“外頭有個人來打聽林月痕是不是在這裏,我說了在,然後他現在要見林月痕,李嫂不讓他進門,他偏要說不見林月痕就不走了。”丫頭說道。
“找我?”林月痕想不起除了風月館的人有人還能知道他在時家。
“是什麼樣的人?”時緒追問道。
“一個中年男人,穿的破破爛爛的。”
林月痕還未聽丫頭說完,便急匆匆的朝前院跑去,時緒也連忙跟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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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必須見到阿月,不見不行!你們大戶人家就愛這麼欺負我們小老百姓啊,今天不看到人我說什麼也不走。”
司機老吳拎著掃把擋著硬要往裏闖的中年男人,那人依然不依不饒的叫喊著,直到他看見匆匆跑來的林月痕。
“快住手!”林月痕喊道。
老吳見是林月痕,後麵跟著時緒,時緒也示意老吳放下掃把,老吳這才收了手。那人看見月痕,衝過來一把拉住了林月痕的雙手,喃喃道:“孩子啊,讓爹好好看看你。”
“爹?”時緒心頭有一萬個疑問。付世成說林月痕不是林仙亭的獨子嗎?林家三年前就敗了,這又從哪兒冒出來個爹?
林月痕掙脫開他的雙手,朝後退了半步。
“你怎的知道我在時家的?”
“我去風月館找你了啊,管事兒的說你三個月前被一個闊少爺贖走了。他一開始不肯說你被哪家的少爺帶走的,我是朝管裏那幾個小倌那兒打聽到你在時家,這就趕緊來找你了。”
時緒讓老吳和其他幾個丫頭下人先下去,轉而對那男人說道:“我就是給月痕贖身的人,其實他也算與我簽了賣身契,你現在找他做什麼?”
“原來這就是時三少爺啊。”男人上前鞠躬作揖,跟隨他而來的有種酸腐的味道,令人不悅,時緒皺眉,側過了身子,與林月痕站在一處。
“三少爺有所不知,當初我無奈之下把阿月送去風月館換錢還債,可現如今我遭了報應,被大火燒壞了臉,又得了頑疾,實在是沒辦法我才登門找阿月的啊。”
“你怎麼了?”林月痕聽那男人說得了頑疾,便多問了一句。
“看了很多大夫都說不好治,除非花大價錢。我這也是逼不得已,才來找你的啊。”
“你是林月痕的親爹嗎?月痕從蘇州來,家裏隻剩他一人,他可從未跟我提過還有你這個爹。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威脅月痕的事,現在自己吃了苦頭找月痕來訴苦,你這是玩兒的哪一出?”時緒對於那男人說的話一個字都不想相信。
“少爺,其中很多事情一次解釋不清楚。其實他是我養父,叫陳阿冰。剛到上海的時候是他養活我。當初去風月館是我自願的,您也不必追究這些了。這件事就讓我來解決吧,不用你費心了。”
既然林月痕如此說道,時緒也不宜糾纏不清,先不管付世成和林月痕的話哪個是真的,養父落魄至此,也是自找的,林月痕受過他的養育之恩,多少打發一些也是人情。
“那好,別的話你也不必多說,我念在你是月痕的養父,現在給你二百塊拿去治病,置辦點過日子的營生。從今往後,就不要再來找月痕了,他現在歸我時家,若還跟你理不清關係,這就不妥了。”
男人連連點頭說是,說不忘三少爺的救命之恩。時緒讓林月痕支二百塊給他,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就讓老吳備車把他送去付世成的家裏,他要去問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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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麼事兒。咱們得速戰速決,等下我還要跟你二姐去看電影呢。”付世成要去赴約,正在鏡子前打理自己的頭發,嘴裏哼著小曲兒,心情好的不得了。
“林月痕是怎麼到的上海?”時緒開口就問。
付世成楞了一下,“我跟你說過吧?是當時督辦林家鴉片案的胡司令私藏下來帶回上海的。聽好了,是胡司令,胡天龍。”
“那他怎麼去的風月館?”
“哎,你失憶了?是胡司令偷偷養在風月館的嘛,供他尋歡作樂啊。怎麼突然問起這些,當初讓你把林月痕送走以防出什麼亂子,難道現在真的出事了?”
“今天家裏來了人說是林月痕之前的養父,叫陳阿冰。這是月痕自己告訴我的。”時緒的手心開始冒汗,他不知道誰的話才是謊言,他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烏龍,林月痕不是林仙亭的兒子,這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時緒想起了那份文件,它把鴉片案的真凶指向時家,若一切成真,後麵將要發生什麼,時緒不敢去想。
“陳阿冰?他怎麼可能有養父?這是胡司令的那個劉副官告訴我的,怎麼會有假。我就知道,林月痕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你別看他柔柔弱弱毫無城府,說不定他背後在玩什麼手段。鶴麟你可別犯糊塗,若他利用你家為他家翻案,後果不堪設想啊。”付世成隻覺事情不妙,他認為劉副官沒有向他撒謊的理由,那就隻能確定,林月痕在說謊,至於他為什麼說謊,還要牽扯進來這個叫陳阿冰的人,他還是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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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痕,你到我房間來。”時緒說道。
林月痕起身跟隨時緒進了他的房間,時緒反鎖了房門。
“把錢給陳阿冰了嗎?”
“嗯,拿了錢,他就走了,說會聽少爺的話,不再來了。”林月痕一字一句的說著。
“月痕。”時緒站在林月痕麵前,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你能不能跟我講講,你以前的故事?”
林月痕不知時緒為何突然對自己的過去有了興趣,他也不知道那麼多的故事該不該說,話要說到幾分才不會讓時緒對他產生厭煩的情緒。時緒見林月痕有些猶豫,他歎了口氣:“我也不強迫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我可以告訴你。”
“那好,你說。”
“我出生在蘇州的一個生意人家裏,我爹是前清的秀才,但是因為仕途不順,時局動蕩,就放棄了做官,開了一家綢緞莊養家糊口。我出生那年,家裏的生意已經有很大起色,全蘇州的上好綢緞都出於我們林家。我是家中獨子,父親希望我繼承家業,所以念了幾年私塾之後我就開始去櫃上幫忙,一直到我十四歲。後來,說是跟上海的商界有了瓜葛,父親遭人陷害。突然有一天家裏來了一群當兵的,抓走了我的父母和家裏頭幫忙的夥計,因為當時我在南京的外婆家,才免遭此難。我父母被殺之後,外公把我送到上海的舅舅家避難,可是舅舅說怕引火燒身,不肯接受我,就把我趕了出來,他們一家之後偷渡去了日本。然後我在陳阿冰當時開的飯館裏做工,陳阿冰說我伶俐乖巧,正巧他膝下無子,就便收我為養子。我不肯改姓陳,所以才保留了自己的名字。至於陳阿冰,其實他待我不薄,隻是後來染上了賭癮,輸盡了家財,店也盤了出去,就剩一間空屋子。追債的揚言說要砍了他的手,所以我讓他把我送去風月館,而且當時風月館裏有個管事兒的人常去養父的飯館吃飯,他還去幫我說了好話,給了養父一個好價錢,自此我就在風月館裏,直到遇見了你。”
林月痕講完了故事,見時緒麵色凝重,剛才端給他的咖啡也已經冷了。林月痕上前,對時緒說道:“我的命苦,所以過去的那些日子就像傷疤一樣,我不願意去揭開,所以我就沒有主動告訴你我的那些事情,畢竟這也沒什麼光彩的,我也害怕……”林月痕頓了一下,“我也害怕我沒資格承蒙少爺的寵愛,因為不管怎麼說,我是配不上您的,況且,我也是男兒身,惟恐拖累了少爺的前程。”
林月痕的故事與付世成講的那些完全不一樣,可是,蘇州林家,做綢緞生意的,除了名聲大噪的林仙亭,還能有哪個林家能跟胡天龍扯上關係。
時緒抓著林月痕的肩膀,他想再次確認,“令尊的姓名是什麼?”
“林仙亭。”
“嗬,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他終究還是林仙亭的兒子,這不可能出錯了。”時緒心中這樣想著,喉嚨裏一陣苦澀。時緒重重的搖頭,他不想相信,真的不想。
“少爺,你怎麼了?”林月痕看時緒這反常的樣子,有些擔心,“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瞧瞧,感覺你的最近又有些風寒的征兆了。”
“我沒事。”時緒擺擺手,“你先去忙吧,我想睡一下,吃飯的時候不用叫我了。”
“少爺你真的沒事嗎?”林月痕還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沒事。哦,對了,你想學做蛋糕的事情我放在心上了,我會給你請個師傅回來教你的。”
“是,謝謝少爺!”林月痕有些驚喜,出門前他衝著時緒笑道,“那你先休息,有事就叫我。”
時緒癱倒在床上,他想著,我可能留不下林月痕了,早晚有一天,他會不會拿著搶,對準了我的太陽穴,就此恩斷義絕。
作者閑話:
由於對這個排版無力,每次場景轉換時的空行都給我吞掉了,所以我就用~~~~來表示轉換,也不讓大家看的那麼莫名其妙。
另,《皎皎月痕》有幸參加七月份的原創大賽,希望喜歡此書的朋友給予我支持和鼓勵,舟童會努力寫作的,再次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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