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棠溪夜話  第七章 酸秀才與瘋道士

章節字數:3826  更新時間:16-06-20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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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酸秀才與瘋道士

    家住楚陽國來和縣西郊的何家秀才一大清早就打開了門,因為今日是固定的進城做買賣的日子。雖然是個讀書人,本應自視清高,不下市海,但是迫於生計,這何家秀才每逢初一、十五便會進城,交與一些臨摹的名人字畫給一家古董鋪子,以換取一些銀錢,用於生活。這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生活,也委實是何家秀才的真正生活寫照。他隻是個上無父母高堂,下無妻子兒女的窮酸秀才一個。

    這一日,拂曉尚寒。因起的時候時辰還早,故天色未見得分明,再加上濃霧四漫,隻怕是伸手也難見五指,四下裏也是安靜的如同隆冬的雪夜。

    ,何秀才甫一打開院門,瞧見得便是這幅景象。想著西郊離縣城也不過幾裏地的路,但今日的天氣委實不好。心下正思量要不要次日在進城時,但見不遠處飄搖著遊來一點黃紅兩色的光點,同時亦伴有抑揚頓挫的詭異歌聲入耳,隻是這聲音模模糊糊,難聽得真切。何秀才還是第一次在這大清早裏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聽聲音,那分明是個年輕男子的嗓音,溫潤而悠揚,隻是那唱出的曲調與部分詞字太過詭異。真是有些可惜了這嗓子。站在門邊何秀才在心下想著。

    “從我與福俱,嫌我與禍會(注)。”那男子這般唱道。

    何秀才又沒忍住打了個寒噤,順勢又用手搓了搓胳膊。他活了二十多年,今早還是頭一次遇上這等怪事,忍不住把頭伸出了門外。

    但見那黃紅兩色的光點離自己越來越近,詭異的歌聲也早已消失,自那不遠處的濃霧間果真慢慢地現出一個身材頎長的年輕男子來:頭戴白玉冠,身著月白色的寬袖滾邊道袍,腳穿白色蓮花靴,右手持著一柄紅色蓮花燈,身後還背著個雕鏤著精致蓮花圖案的書篋。穿著打扮皆與尋常那些風流古怪且事事求新意的紈絝子弟無異,罕見的外貌與古怪的言行讓人心生疑惑。雖是如同煙雲錦緞般的罕見的白金色頭發與色如藍釉般的眼瞳,但此人行舉間都透露出幾分清俊爽朗的意味。種種不尋常,更是容易讓人誤以為此人絕非人間物。

    莫不是妖孽作祟?何秀才心下正驚惶著,那男子便快步走上前來,腆著一副笑臉說道,“兄長莫要驚慌,小弟江寧,雖然外貌確實與眾不同,但絕非妖孽。我家住楚陽國,來到此地也隻是應友人之邀。今日路過此地,見兄長居處妖邪之氣甚濃,怕是兄長已為妖孽纏身,災禍所累。所以就想著要知會兄長一聲,以免到時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局麵。”

    “兄台多慮了。”何秀才拱手還禮道,“愚弟家中素來都隻有我一人,且不說會不會有妖孽,即便是被妖孽纏身,我家中也並沒有任何值錢的家當,更沒有親人的性命受到威脅,還望兄台見諒。”

    何秀才迅速地回絕了怪人江寧的話。他嘴巴上雖然沒說,可心裏卻在不停地想著:這般奇怪的人還是少招惹他為妙,免得又帶來些不必要的麻煩,況且,這人怎麼生得這般皮實,他的年紀看起來比我還要年長,竟然喊我兄長!

    說話間,何秀才已有謝客關門的意思了,正當他準備關門時,那皮實的江寧卻突然向前一步,衝上來用空出的左手抵住門沿,想要阻止何秀才關門。江寧盯著何秀才,忙說道,“那小弟就直說了吧,兄長可有意中人,難道連她的幸福也不顧了嗎?那張家小姐近日裏就會與縣太爺家的獨子成婚,說是要給張家小姐衝喜來著。。。。。”

    聽聞此言,何秀才先是短暫的一愣,隨後便有些莫名的光火。

    “兄台何出此言!?世貞雖不是大富大貴之人,但好歹也是人窮誌在,為人端正,不曾招惹過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兄台好歹看起來也是一表人才,怎麼竟是信口胡說!”何世貞什麼心思性情都藏不住,聽了江寧的三言兩語便沉不住了氣,說罷,伸手就要關門。

    江寧見此狀,趕忙手腳並用想要使勁兒擠進門去,嘴裏還不住地解釋著,“兄長莫氣,小弟行遊至此,已有一整日水米未進,確實是腹餓難耐,身乏腿軟,隻是想著討口飯吃,卻不曾料到衝撞了兄長……但是小弟剛剛所言確實屬實!現在整個縣城裏的大街小巷都在瘋傳!”

    何世貞這心下正憋著火氣,哪裏還聽得進去,他鉚足了勁關門,是死心不肯讓江寧進門。果不其然,推搡了三兩下之後,江寧就居於下風,被關在了門外,而何世貞正扶著門栓大口的喘著氣兒。

    隻聽得門外傳來幾聲別扭的門軸微轉不動聲音,其中又夾雜著淺淺的歎氣聲,隨後便沒了任何聲響,一切又重歸於濃霧所帶來的昏暗的靜謐。

    何世貞本就天性善良心軟,江寧的話,他多多少少也聽進了一言半句,隻是當時實在是有些氣急不想搭理他。現在冷靜了下來,倒又覺得自己的做法實在是不可理喻,他在心裏為自己剛才的失態感到後悔,同時又在擔心江寧會不會餓死在半路上,無人收屍,那自己豈不是無端端地害了一個尋常人的性命?

    想到這裏,他更是羞愧萬分。於是一把拉掉門栓,推門而出,四下環視,不見半個人影。四下裏尋他不見,何世貞頓時有些慌神,心中又放不下來人的安危,他索性轉身進門抓起書簍便朝著縣城方向奔去。

    楚陽國的西境不比東境繁華,因為遠離國都,這西境的發展,比起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東境,還是要落後好幾分。來和縣所在的弘安城也是不上不下的。當地首富趙先成據說曾是楚陽國上一代國主某個已逝妃子的遠房親戚。但他為什麼會在來和縣落戶安家,這就不得而知了。當地人隻知道他視財如命,與來和縣縣令趙樹承二人狼狽為奸。

    來和縣的縣令趙樹承離花甲之年也不遠了,想來當年為了考取功名也必是費了一番功夫的。家裏雖有兩房妻妾,但兒子卻隻有一個,今年二十又四。獨子名為趙宏德,可見趙樹承對他還是寄予厚望的。隻可惜他的這根獨苗讀書考試不行,拈花惹草倒是在行。

    姑且不說這趙樹承對他的這根獨苗的厚望,趙宏德的人生誌向可就隻剩下了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接下自己老爹的飯碗,做個一方之主。況且,天高皇帝遠的,國主夠不著,自己好不快活!人生苦短,一定要及時行樂才是正道!

    但是,最近這幾日,往日裏一向跋扈囂張的公子哥兒卻如同鬥敗的公雞,自打兩日之前從父親口中知道了自己和張家小姐的婚事,他是一日比一日消沉,但是脾氣卻日日見長。

    究其原因,還是在這四月裏,趙宏德那財迷心竅的老爹給他草草地訂了門親事。這對象既不是他在暖玉閣的新寵小菱更不是他在雲雨樓的老相好頭牌秋海棠,而是那個全縣皆知、病了兩年,卻還是該死不死的張家小姐。

    更讓趙宏德覺得不可理喻的是,自己那個糊塗蛋老爹,竟然答應了張先成讓自己入贅到張家,去給那個病秧子衝喜,越快越好!

    趙宏德心下無論怎麼思量,都覺著此事不夠穩妥。這門親事定下的這麼匆忙,難不成是病秧子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那為什麼自己的親爹要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他把自己的心思告訴了趙先成,結果不僅沒有得到自己老爹的認同,還被他罵的個狗血淋頭。末了,還搖著頭歎著氣道:“蠢貨,不足與謀!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長腦子的兒子……”當時,趙縣令氣得八字胡幾乎都要飛上天。說罷,就拂袖而去。

    被自己的老爹這般對待,這還是第一次。

    趙宏德氣不過,躲在趙府裏,前思後想也不曾想到有什麼好處可以讓自己犧牲一生的幸福去和自己老爹共同謀劃的。結果,他便聽到消息,自己與張祁芳的婚期就定在這個月的十五。

    “真是不可理喻!老糊塗!”趙宏德氣極,說罷,便橫衝直撞般的衝出了趙府。

    這縣令老爺的獨苗又有幾人敢真正攔著他,萬一若真是傷到了,隻怕是這下場比讓他跑掉還要慘上百倍。

    這些事情都要從前幾日說起,十九爺在那日下午去審理了案件之後,就直接去了暖玉閣帶了一整個晚上,結果這第二天一覺睡到日曬三竿。旁的不說,就衝著這一點他對江寧的印象就變得明快起來,如此一來,十九爺覺得自己一定會就此轉運,更不能對趙宏德手軟了。

    他也是腿比心快,速速地收拾了自己,叮囑暖玉閣的小菱自己過幾日還會再來的,小菱粉麵帶羞,點頭而應。

    這來的也是飯點,兩個老友相聚一桌,邊吃邊談,結果不言自明。

    隨後就在這一日的傍晚,趙宏德便怒氣衝衝的來到了十九爺的府中,來找他興師問罪。嚇得當時正在酌酒的小丫頭把壺裏的酒灑了一桌子。

    趙宏德一口咬定這事兒一定是老不死自己定下的,他來興師問罪是因為他認為一向幫襯著他的十九爺今次沒有幫著自己勸下自己那財迷心竅的老爹。

    其實他真正的意圖是向十九爺來尋個法子好退掉這門親事。

    這滿心想要看趙宏德吃癟的十九爺又怎麼會有法子?可是這被逼急了的公雞已經闖進了自家裏,若是不找個像樣的法子打發他,隻怕他會把自己的家裏給鬧的雞飛狗跳。

    這法子是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困頓之中,十九爺當即腦中就閃過了一個人影。

    他巴結的笑著,拉著趙宏德坐在自己的身邊,道:“賢侄莫急,這。。。。。。”

    “還不急,你是想害死我啊!”趙宏德當即就操起一個酒杯砸在了地上,十九爺心疼的揪了一下。

    在心疼自己收集來的玉杯也不能在此刻翻臉,他強忍著怒火,皮笑肉不笑,道:“賢侄,你可曾聽過牢裏關了一個江湖術士?”

    “那個死老爹的事,我想它作甚!”說著說著,趙宏德就順勢吃了起來,十九爺趕忙招呼旁邊的丫頭上來斟酒。

    “賢侄想退掉婚事,可是這婚事又是父母之命,推脫不得。但是,若是那張家小姐。。。。。。”十九爺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這。。。。。。”趙宏德雖然跋扈無禮,卻還不至於平白無常的要害人性命。

    “賢侄可真是。。。。。。”十九爺苦笑一番,道:“沒讓你親自動手,牢裏的那個江湖術士大可一用,反正也隻是個下九流之人,能讓他為我這賢侄所用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十九叔是要借刀殺人?”趙宏德麵上一驚。

    “對,借那個道士之手先把那個何家秀才給調出來,不管有用沒用,他看著心愛的姑娘突然地嫁入別家,總該會上門鬧一鬧的;而後便讓那道士給張家小姐診病,我看他也是個信口胡說的草包,沒有真本事,一包藥治死了。。。。。。”

    話及此,十九爺便不再說了,他隻是一個勁兒的看著暗喜的趙宏德,他道:“賢侄,覺得此計如何?”

    “十九叔果真是諸葛再世!”

    

    作者閑話:

    注:出自《搜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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