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33 更新時間：16-08-14 20:05
午時剛至，夫子宣布下課。
風若離收拾好經卷，來到課室後，邀天德一同離去。在這獨自倒立了一上午的天德，此時雙眼潮紅，脾氣也上來了，愣是不肯離去。風若離無法，隻好打了飯菜，準備回到課室，與天德一同就餐。
那丁坎聽說天德犯倔，忙從修仙堂趕來，強行將天德抱下來。孩子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依偎在丁坎的懷裏，啜泣不止。
“好了，孩子，我都聽若離說了。夫子隻是想讓你明白道理，你小子可別犯倔！你以為你是你爹呀——你爹他是仙，可以不吃飯，你可是人！人，哪有不吃飯的，是不？再這樣不乖，我可不給你吃蜜餞了。”丁坎幾句話下來，天德破涕為笑。
窗外，馬羽側目而視，瞟了一眼丁坎，心生不滿，抑鬱而去。
他來到修仙堂，與修仙堂的弟子一道用膳，席間天南海北，高談闊論，間或也會時不時地點一點龍山，說一說天德，想從他們的嘴裏套出一些關於馮小安的消息。
“我當過當今聖上的陪讀小書僮，也做過州郡官家的夫子，可沒有一個人有咱這龍山小少主這樣好的脾氣。你們不知道呀，這小家夥昨天挨了我一頓批，今天就給我挖陷阱、設機關，好在風若離那丫頭機警，不然依我這瘦弱的身子恐怕得在床上躺幾個月嘍！”馬羽講得眉毛色舞，極具誇張之能。
“那是，那是！天德可是我們掌門的心頭肉，對他十分寵愛，所以他才會那麼頑劣，動不動就整人的。前麵來的幾位夫子就是因為經不起他的折騰，這才打包走人的。”某仙劍弟子說起天德，眉頭都快打結了。
“就是，掌門寵他寵得厲害，不讓他幹粗活，不讓他練劍，也不跟我們一起修煉法術，成天隻讓他讀四書五經，估計掌門是想讓他舉孝廉，去當官吧！”
“都說龍山是仙劍派之首，盛產劍客大俠，可依掌門之意，看來以後咱這要出一位達官貴人了！”
餘者聽聞，都哄堂大笑。
“既不練劍，他幹嘛要按我們的輩份排，還排到‘天’字輩，居於紫微真人門下，輩份比我們還高？”
“就是，就是！”多有憤憤不平者隨聲附和。
“嗯——嗬！”有人幹咳了一聲。
眾人聞者斂聲，悄然散去。要知道，在這龍山之人，妄自談論紫微真人，那可是要受到重罰的！
馬羽便不再言語，自顧自地低頭吃飯，但腦海中卻不斷地轉著念想：既然天德是‘天’字輩，被安排在紫微真人門下，那是不是說天德就是馮小安？隻是紫微真人雲遊四海，托紫陽真人代為照顧？為了照顧方便，他們才以父子相稱？看來，要知道內情，隻能先找到《龍山誌》了。
他突然想起巫靈子來，那日他在雒陽尋找鍾素梅，街頭偶遇巫靈子。
沒想到隻有幾麵之緣，巫靈子居然能一眼認出他來。
巫靈子把他拉到一個僻靜的地方，遞給他一個酒壺，笑道：“十年前，你請我喝了一次酒，不如今天我來請你喝酒吧！馮習，現在朝廷到處都在追捕你，你的膽兒可真夠肥的，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地在大街上行走！”
“心有所係，寢食難安呀！”馮習不無感慨。
“十年過去了，當年的你還是個小不點，如今己長在成人，玉樹臨風，麵貌變化確實很大，怪不得敢在街頭自由行走。可是你的氣質沒變，熟悉你的人能夠一眼認出，希望你還是小心謹慎為好。我知道你在找馮氏餘親，想弄清楚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不如我來指點一二？”
馮習素來知道巫靈子的厲害，能通天達地，上溯遠古，下展未來，穿梭於時光之外，聽說他願指點一二，不禁十分興奮：“您的大恩大德，馬羽沒齒難忘！還忘巫靈子大俠多加指點，助我早日找到親人，把整個事件弄個水落石出！”
“我有線人在宮裏，打聽到了點內情，據說馮氏一案與龍山仙劍派的紫陽真人密切相關。但後來他和皇上起了衝突，不滿皇上賞罰不公，帶著一本《龍山誌》去脅迫當今聖上。據聞那《龍山誌》上記載了馮氏一案的所有內情，你隻要找到《龍山誌》，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甚至推翻舊案，為你的先人平反！”
“夫子，你是不是對天德過於苛刻了？他畢竟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一個聲音將他從回憶的漩渦中拉回來。他定睛一看，眼前坐著一個又矮又胖的男子，那下巴都分出層次來，脖子粗得跟個水桶似的，手裏還掄著一個大勺，但眼神卻慈祥而溫和。
“掌門委以重任，不敢怠慢！天德雖小，生性頑劣，略作懲處，無傷大雅。但如果看到樹苗長彎而不矯正，得到玉石而不去雕琢，難道不是我這個做老師的過錯嗎？我知道你疼他，可我也疼他，隻是我們疼他的方式不同而已！希望你不要幹預我的教學，謝謝配合！”馬羽說完揚長而去，隻留下丁坎一句長“哎”以及他那異樣的目光。
一整天，馬羽都回想著巫靈子的那句話，心似浮雲，飄忽不定。
夜幕降臨，馬羽回至住處，反拴住門，點上燭火，找出牛皮紙，研墨蘸筆，將近日勘測出的地形繪於紙上。這些日，他隻要一有時間便四處閑逛，或稱遊山玩水，欣賞龍山風景，或稱拜訪結交新友，而眼睛卻將四周掃了一個遍，為了隻是繪製一副完整的龍山地形圖。
到現在為止，龍山的整體布局圖他已基本繪製完畢，隻差詳盡的內部結構圖了。
“看來今晚得夜探藏經閣了，先去踩踩點，熟悉一下！”他暗暗下定決心。
時間尚早，不宜行動，他決定先小睡一會，養精蓄銳，遂收起圖紙，吹滅燭火，上床和衣而睡。
許是困了，上床沒多久，他便睡著了，居然還做起夢來。
在夢中，他在京城的大道上狂奔不已，不是撞了這位大嬸，就是碰了那麼大爺，抑或被行人匆忙的腳步絆倒。膝蓋磕破了皮，滲出血來，他卻全然不顧。
身後，一個頭戴僧帽，身穿袈裟，手持錫杖的僧人正追趕著他。僧人左躲右閃，躲避熙熙攘攘的人群。
“馮府被官兵包圍了！”不知誰大喊了一聲，如水的人群突然改變方向，如潮水般湧向馮府。
一時之間，人頭攢動。夾在人群中的馮習被這個撞一下，那個頂一下，或是這個推一下，跌跌撞撞，居然被擠出了人群。
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人群越來越厚。馮習彎下身子，準備鑽狗洞般從人們的胯下鑽過。前麵就是馮府——是他的家，他想回去看看，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隻大手搭在他的肩上——是那個緊追不舍的僧人！
他回頭望著他，眼含淚水，神情哀楚：“讓我過去，我就看一眼，就隻看一眼！”
“虛空，還是跟師傅走吧，看了隻會徒增悲傷！再說了，這裏到處都是官兵，十分危險！”原來那僧人正是塞拉山的住持，而虛空正是馮習帶發修行時的法號。
那馮習在山上修行，突聞山民說起馮氏遭難，心急如焚，偷偷地下山，潛回了京城。
這住持見虛空失蹤，料定他回了京城。他回想起史家對塞拉山的百般好處以及馮山甲遭難前的托孤，不禁感到自責。交待好僧眾照看好塞拉山女神廟後，便收拾行禮，追趕虛空而去。
在京城，他終於見到了馮習，那時馮府早已被封，九族見誅，家眷被收作奴仆，隻餘下一座空空的馮府。
可噩耗忽從天降，皇上說馮府妖氣過重，要焚燒祭天！
馮習聽後，驚慌失措地趕往馮府——可年幼的他到馮府又究竟能做些什麼呢？
“師傅，我隻要看一眼就好！就看一眼！”馮習突然掙脫，貓著身子，從人群的胯下鑽過。
有幾個人被擠得東倒西歪，罵罵咧咧，可他依然全然不顧！
他拚盡全部地力氣，隻為擠到前麵看一眼馮府。
住持見馮習掙脫開去，可人群太擠，無法進去，隻能幹著急。他隻好手持錫杖，閉眼誦經，希望能為馮府的亡靈夠超度，也祈願馮習能平安無事！
馮習終於擠到了最前麵——在人群的前方，官兵已經鑄造成了一道人肉防線。馮府前麵，不少士兵正往那倒酒堆柴，有幾個官兵正舉著明晃晃的火把。
有不少百姓在心裏罵著：“這些挨千萬的，百姓一天難聞酒氣，官家居然拿他點火！”當然，更多的人隻是來湊熱鬧的，他們隻想看看昔日繁華數百年的馮氏如今成了何等光景！
一人舉起火把，手輕輕一擲，那火把飛了出去，落在那滿是酒氣的牆角，竄出一丈來高的火舌，將幹柴迅速引燃。
院內，四處都冒著濃煙，三三兩兩的人從各個院門出來，望著自己的傑作，發出了得意的笑聲。
“不要——！”馮習聲嘶力竭地喊著，可居然發不出聲音來。他感到有種窒息感——有人捂住他的嘴巴！那人居然是巫靈子。
“習兒，不要出聲，不然連你這根馮家的獨苗也會葬身火海！”巫靈子用秘語傳音向馮習傳遞著訊息，見他點頭，巫靈子這才鬆開手。
很快，馮府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映天，照紅了整個天空，好似一團雲霞，紅得那麼妖豔。
那火舌被風一吹，竄起兩太多高，張牙舞爪，如同一個惡魔。
“看，那是什麼？”
順著眾人指引的方向望去，隻見火光斂聚處現出一個狐形圖騰，就和馮家的圖騰一模一樣。那紅豔豔的火狐望著眾人，癡癡發笑，令人不寒而栗。
“禍國天下分，佐賢留聖名！你燒得掉我馮府，燒不死我馮氏那顆火熱的心！隻要我馮氏一息尚存，終有東山再起之日！哈哈哈！”那火狐在烈焰中狂笑不已。
眾人見此異象，紛紛散盡。
被熊熊烈火包圍的馮府前，巫靈子、馮習和住持傻傻地站著。
“孩子，火葬是天下是美的葬禮！鳳凰涅盤，浴火重生，希望你也能將自己的過去一一淡忘，重生，開始新的生活！”住持勸慰著馮習。
“師傅，剛那是我始祖母的聲音！”
“習兒，記住你始祖母的話：佐賢留聖名！從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你將來大有作為，將來好好輔佐賢君明帝，安定天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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