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02 更新時間:16-07-06 23:53
服務生送過來的托盤裏除了他們點的芝士薯條還有一張紙條,說是5號桌的姑娘放上來的。
林樂弦感覺不接紙條也不好,手在半空中停了幾秒,最後還是拿過來往桌上一放,打開來意思了一眼,實際連上麵有沒有字都沒看清就放到一邊去了。倒是大奔拿過去仔細看了好一會兒,回頭一看,一下就來勁了,湊過來對著他耳朵說:“哎,我跟你說,5號桌坐了仨姑娘,個頂個的好看,波濤洶湧,再往下就是腿,倍兒長!”
林樂弦舌頭一頂把咬著的吸管吐了出來,嫌棄地斜了大奔一眼,“你這觀察力可以啊。”
大奔有點可惜地回頭看了好幾眼,“我覺得,你要不還是喜歡姑娘吧?明明有那麼多姑娘喜歡你,你還偏不要,不要倒是給我們呀。”
林樂弦差點一口嗆到:“你幹嘛?”
大奔連嘖了好幾聲,“我這不是在安慰你嘛,我們樂樂天下第一帥,要桃花就有桃花林,犯不著一棵樹上耗著嘛。”
“安慰?你哪兒看出來我需要安慰了?”
大奔手指勾著叩了叩林樂弦麵前已經喝得就隻剩檸檬片的杯子,“不然你喝長島冰茶喝這麼猛幹嘛?你頭不暈啊?”
“暈,”林樂弦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酒勁兒上來得很快,手差點找不著方向一巴掌拍到自己臉上。
五針狂犬疫苗都打完了,他統共隻成功在主樓蹲守到兩次張蘇乾,都是不遠不近看著一聲招呼都沒敢打。
也不知道這期間張蘇乾是出差去了還是幹嘛。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雖然張蘇乾把衣服留給他了,但在那之後根本是毫無進展。
更重點的是,從打聽來的所有情報看,張蘇乾雖然單身未婚,但是大概多半是直的。他從喜歡上張蘇乾的時候起,就知道他們之間隔著的鴻溝大概有多地中海了。簡直比地中海還要寬廣。
“我看你就是一葉障目,桃花林啊樂樂,你可是有桃花林的男人。”大奔道。
“哎,我說你腦子裏是不是缺根弦兒?都像你這麼安慰人,人早打你了。”林樂弦回了大奔兩句,看到桌上的紙條,勉強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就看到了三個濃妝的蛇精臉,感覺有點發怵,甩手就往大奔後背拍了一巴掌,道:“你要是喜歡,還是你去試試吧。”
“得了吧,”大奔搖頭搖得小狗甩水似的“那人家也得能看上我啊?”
其實,大奔個子就比林樂弦矮一點,身材壯實一點,皮膚再黑一點,此外,家裏還挺有錢。
“知道‘妄自菲薄’幾個字怎麼寫麼?”林樂弦說道。
大奔立馬豎起四根指頭:“四個字。”
“邢大奔同學,你能不能聽重點?”
大奔這個外號雖然很符合大奔同學土豪二代的身份,但其實他的名字裏真的有個“奔”字——大奔大名“邢奔才”,曾用名“邢奔財”。由於大奔家就是在他出生並取名“邢奔財”之後才開始發財的,所以盡管大奔同學進入青春期以後死活要改名,但他爸也是死活不同意改,最後在大奔同學以退學為威脅的情況下,才勉強在高三那年改成了“邢奔才”。
大奔立即指著他道:“我警告你,別一言不合就喊我的大名。”
“我喊的是‘邢大奔’啊,邢奔才同學。你這名字都改多少年了,這坎兒該過去了吧?”林樂弦說著就忍不住笑,“上學期那教授點名的時候還說你這名字挺有氣勢的。”
大奔自己也跟著樂了,“得了吧,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我這名字原來什麼樣兒,一準得活活氣成僵屍,還考古幹嘛,直接考他得了。”
那教授就姓“那”,上學期教他們曆史係的一門專業課《考古學入門》。曆史專業和考古專業是不一樣的,雖然相關,所以在他們的專業必修課裏邊也就入門了一下。
“你丫太損。”林樂弦指著大奔罵了一句,笑得快要分不清是世界在晃還是酒精上頭自己開始甩了。
這時候舞台方向傳來了電吉他試音的聲音,林樂弦轉頭看了一眼,台上一個吉他手、一個鍵盤手外加一個鼓手,話筒支在吉他手麵前,都是沒見過的。
雲水吧大體上算是靜吧,除了周五和周六晚上,駐唱的裏邊有支比較鬧騰的“跳格子”樂隊隻在這兩天的晚上演出。“跳格子”在當地人氣比較高,來看他們的人也就比較多。
今天周五,可能是先來個新人樂隊熱熱場子?反正這個點人還沒來多。
然而直到場子裏人多得都要沸騰了,台上還是那隻新人樂隊。雖然林樂弦覺得他們唱得挺好,但來看“跳格子”的人可不幹,就在場子差點要hold不住的時候,“跳格子”的鼓手和吉他手趕來了。
鍵盤手沒來。吉他手個子高得有點像竹竿,此刻佝僂著腰對著話筒說:“今晚很抱歉,小原生病了,嗓子發炎,沒法兒唱。我和大石唱歌調兒都是南極北極兩頭來回跑的,也沒法替他的場。不如這樣,不知道有沒有人想上來唱兩首?我和大石給伴奏。”
這下好玩了。很快有個紮馬尾的長腿妹子跑上去唱了首《BadTiming》,嗓音挺好,就是有點兒跑調。接著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跑了上去,開始唱《李白》,不知道怎麼了唱一半就哭得唱不下去,抱著話筒架子又不肯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情場失意。林樂弦瞅著台上,可能是同病相憐也可能單純隻是想笑,反正就是樂得停不下來。
最後那男生的同伴看不下去了,跑上台拖人去了,林樂弦也跟著站起來跑了過去。他一躍跳上了台,抓住了眼鏡男生剛剛撒手放開的話筒,將話筒架整個搬到了電鋼琴前方放著。
台下立馬有人吹起口哨。
“……你沒戲,別再跟我較勁……你沒戲,別再吹牛皮,吹來吹去還不是要回家去……”
借著酒勁兒,林樂弦愣是邊彈邊唱地把小柯的一首《你沒戲》唱了下來。此時此刻他就是想唱這首歌,夠瘋夠好玩,也可能因為那個重複來去的“你沒戲”三個字特別戳中,那感覺就是戲謔地笑著往他的心上捅刀子,越捅越樂得停不下來。
林樂弦啊,你可怎麼辦,喜歡上這麼一個人,是不是真的要沒戲?
一曲快要唱完的時候視線不經意往人不那麼多的角落裏一掃,這一掃差點沒把魂兒給嚇出來——林樂弦沒想到會這麼巧,竟然會在雲水看到張蘇乾。
最後是怎麼走下台的他都忘了,他就光記得張蘇乾看到他看過來之後,對他微笑著舉了舉手裏的酒杯,嘴巴動了動,好像是在說“好”。
時隔一個多月後,他竟然看到張蘇乾對他笑了!還誇他了!
當他坐回位置上,屁股扭來扭去如坐針氈、想回頭又不敢回頭的時候,桌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個女生,衝他喊了句:“帥哥。”
他本來不想抬頭的,但大奔的手臂已經搭過來了,他隻好賣大奔一個麵子抬起頭來,這一抬頭就愣住了,他一眼就看見女生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那個人不是什麼無所謂的甲乙丙丁,而是他怨婦般心心念念了一個多月的張蘇乾。
過來搭話的女生就是第一個跑到台上去唱歌的那個馬尾辮大長腿,說是她哥不放心她一個人過來搭訕,就喊著兄弟護送他過來。
女生問願不願意去他們那桌坐一坐,林樂弦衝口就要答應,又一想這樣是不是顯得太猴急了,沒想到大奔立即爽快地站了起來:“去!美女邀請那當然去!”
林樂弦感覺自己走在張蘇乾後邊腳步都是軟得要化了的,根本沒注意馬尾辮大長腿在跟自己說什麼。
馬尾辮大長腿她哥也挺帥,不過一看就是個妹控,自然不肯讓陌生的男人挨著自己妹妹坐,最後林樂弦一邊坐著大奔,另一邊坐著張蘇乾。
兩個人的手臂挨著,分分鍾就要擦一下槍走一下火,林樂弦真的覺得自己幸福得要化掉了,一方麵酒精在血液裏鼓噪著,又興奮得感覺鼻孔馬上就要噴出火來。
張蘇乾的身上有著淡淡的酒氣,林樂弦從前從未覺得這樣的情況,會如此特別的……性感迷人。迷得他想把鼻子貼在張蘇乾身上。
“你是S大的學生?”張蘇乾轉過頭問他。
“是,我是曆史係的,我叫林樂弦,今年大二。”林樂弦立即道,坐姿端正得不行,就差兩手交疊放在桌上了。
張蘇乾看著他微笑道:“我叫張蘇乾,心理學部講師。”
“哎,你倆能不能不要這麼正式啊?張二哥,你這樣人家會緊張的。”馬尾辮妹子立即道,轉頭又瞪了他哥一眼,“哥,我都十八好幾個月了,別當我是個小孩護著!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啊。”
林樂弦沒空注意馬尾辮妹子和她哥的據理力爭,倒是大奔在旁邊聽得一樂一樂的。
“張老師,那個……”既然見到了,林樂弦想,要不要提一下還外套的事,這樣就有下一次見麵的理由了。
“嗯?”張蘇乾抿了一口瑪格麗特,轉頭看他就笑,“你在這裏就先不用叫我老師了。”
“那……叫您什麼?”
“‘您’也不用,”張蘇乾道,“直接叫我張蘇乾吧,或者蘇乾。”
“書乾。”林樂弦立即叫了一聲。
“哎。”張蘇乾好像覺得有點好笑,也立即應了一聲。
林樂弦是南方人,沒特別去注意的話平翹舌聽起來就不是分得特別清,這一聲“蘇乾”叫得挺像“輸錢”的。張蘇乾想這要是被他那個酷愛麻將的二姨聽見了,一準得立即捂住林樂弦的嘴巴。
“老張說你上過我的課,上過什麼?”張蘇乾問。
“《走進心理學》。”林樂弦立即道。
這是一門校內公選課,在這之外,張蘇乾上學期還給心理學部的人上一門專業課《心理測量學》。他倒是想去蹭課來著,可惜時間和曆史係的一門專業課衝突了,隻得遺憾錯過。這學期張蘇乾隻有一門課,一個學分的專業課《基礎認知實驗技術》,隻上後半個學期。
這些信息林樂弦可都是了如指掌,心理學部網站上張蘇乾的資料他可以說是一個字不差牢記在心倒背如流。
回答完林樂弦才發覺張蘇乾提到了老張,感覺腦袋裏的神經細胞都要扭起秧歌來了,張蘇乾果然還是記得自己的。
不過“英雄救美”結果被貓啃了又抓了的這種事,想不記得也挺難。
張蘇乾“哦”了一聲,說:“對心理學有興趣?”
林樂弦用力點頭:“有興趣。”對心理學有興趣,但是對你更有興趣。
“我之前就對你有點印象。”張蘇乾道,嘴角一彎笑意淡淡的,“‘林樂弦’,你的名字很好聽。我在看你的作業的時候,看著你的名字就挺想哼一段交響民樂。”
“交響民樂?”看著他的名字非得想到音樂樂器什麼的張蘇乾不是第一個,但他還是第一次聽人說看著他名字想到這個的。
“對啊,絲竹管弦。”張蘇乾說完,還模仿二胡的聲哼了一小段二泉映月。
林樂弦和張蘇乾聊了一會兒,才發現隔壁桌的一桌男人裏邊,至少有一個可能是gay。那男人的左耳上戴著隻飛鷹形狀的銀耳環。
他發現張蘇乾也在看那個男人左耳上的耳環,那個飛鷹形狀的銀質耳環果然太閃太騷氣。
他一直很想知道張蘇乾有沒有可能是,或者有沒有可能是雙,但這明顯不可能問得出來,所以他想先試著問問他對這類人的看法。
沒想到張蘇乾轉頭和他對上視線兩秒後微笑著開口說了句:“我不是。”
“什麼?”林樂弦以為是自己聽岔了。
沒想到張蘇乾又字正腔圓地重複了一遍:“我不是gay。”
林樂弦抓著酒杯的手一抖,才喝了一口的威士忌差點全灑在褲子上。
從雲水出來之後,妹控帶著妹妹打車走了,大奔自覺跑去附近的24小時便利店買水,剩下林樂弦和張蘇乾兩個人在電線杆邊上吹著小風幹站著。
林樂弦也是頭一次覺得夜裏的涼風吹在充滿酒精的身上一點感覺也沒有。他就覺得腦袋很燒。
他不敢深想張蘇乾那兩句“我不是”背後的意味。他現在就想能跟張蘇乾多走近一點,別的他都不敢奢望。
“張老師。”林樂弦開口道。出了酒吧,還是叫張老師保險點。
“嗯?”張蘇乾轉過頭看著他。
“張老師一會兒往哪兒走?”林樂弦問。
“你們回宿舍吧?那我和你們走到前麵路口那兒就分開了。”張蘇乾道。
“這麼晚了……不安全。要不,我和大奔送你一段?就當……散步、醒酒?”這話說得林樂弦自己都不忍聽,要不說酒精壞事兒呢,這話簡直就是一個大跨步跨得太貪心,扯蛋!
沒回答。
林樂弦不敢轉頭,尷尬,尷尬得胃裏直翻江倒海,但又舍不得索性溜了了事。
“林同學,”張蘇乾忽然開口了,“你是想追我麼?”
“啊?”林樂弦感覺自己一定是懵比了,他轉頭看向張蘇乾,太突如其來,驚訝還是窘迫,不管什麼情緒他都沒有準備。
“林同學,沒戲。”張蘇乾看著他,漆黑的眸子幽邃而深沉。
“什麼……?”
什麼沒戲?
張蘇乾再次字正腔圓重複一遍:“如果你想追我,沒戲。”
在吐之前,林樂弦瞪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刷地一下眼淚就流了下來。
“你這是……哭麼?”張蘇乾語氣無奈,看起來還是有點被嚇到,“我盡量委婉了說的。”
“靠,你那叫個毛的委婉?”林樂弦感覺眼淚根本停不下來,酒精把他的淚腺開關給掐了,一旦開始就流個沒停,而且,胃裏翻江倒海的東西已經衝到喉嚨口了。
但他得忍著。他不能在張蘇乾麵前哭了還吐了。
“嗯,我的委婉叫‘個毛’。”張蘇乾說道,說著遞了張麵巾紙給林樂弦。
林樂弦大著臉接過來,仰頭蓋在臉上。
今天這個人是丟大了。
“……你剛這笑話很冷。”林樂弦的聲音悶悶地從麵巾紙下麵傳出來,氣流差點把麵巾紙給掀翻,林樂弦隻得趕緊拿手摁住。
張蘇乾輕嗬了一聲,說道:“你看吧,我其實是這麼樣一個人,和林同學預想的不一樣。”
大奔一瓶水非常盡責地買了十多分鍾,然而等他回來的時候,卻看見林樂弦還在原地,就他一個人,抱著電線杆吐得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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