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9418 更新時間:17-12-04 16:07
林樂弦捧著杯加了碎冰的西瓜汁,吸了一大口,總算氣順了。前邊跟大奔他們吃飯聊得太嗨,差點忘了時間,一路狂奔過來正好卡著點兒。排練室的門還沒開,說是拿著鑰匙的小易姐還在趕過來的路上,暫時一群人就這麼全堵在了門口。
他來這兒是為了參加心理學部畢業晚會的某個舞台劇節目的排練。再過半個多月他將會在心理學部的畢業晚會上客串一個舞台劇裏的角色,還會擔任遊戲環節的特邀嘉賓。聽小易姐說,因為這出舞台劇的陣容,心理學部畢業晚會對外派票的時候排起了相當長的隊,其中有挺多是其他院係甚至其他學校的人。
因為是客串的一個完全沒有台詞的配角,小易姐讓他在排練中後期再過來。所以今天才是第一次過來。在這兒目前他認識的人也就小易姐一個。他捧著西瓜汁呆站了一會兒,有兩個女生湊到身邊跟他搭話,沒聊幾句,他的目光就被路那一頭的騎著亮黃色自行車的某大長腿吸引過去了。
大長腿正是張蘇乾,騎著一輛輪子很小的亮黃色自行車,在昏黃的路燈燈光下尤其晃眼。
林樂弦還挺不樂意這麼多人轉頭盯著張蘇乾看的,雖然原因多半是在那輛自行車上。
林樂弦鑽出人群快步走上前去,走得太急以至於被自己絆了一下,差點跪在張蘇乾的自行車前邊,抬起頭來一聲招呼還是打得十分響亮:“張老師晚上好!”
張蘇乾鬆開刹車,微眯著眼瞅他:“林同學,你這是要碰瓷麼?”
林樂弦厚著臉皮順著張蘇乾的話就往下掰扯:“讓您見笑了,我這業務還不熟練,下回練熟了再來。”
張蘇乾笑了出來,鎖了自行車就跟著他往人堆那邊走。
心理學部的畢業晚會,張蘇乾是負責老師,這在小易姐過來問自己幫忙友情出演的時候就說過。林樂弦猜小易姐可能已經察覺自己對他們的張老師有所圖謀。還在暗戀階段的時候,林樂弦沒怎麼想過這些,現在是明戀了,可能真得注意一下。
舞台劇的劇名叫做《人麵桃花》,內容倒是並非古詩所寫的那段往事,而是糾葛於桃花的一段古風仙幻耽美故事,出於心理學部某位學姐之手。
畢業晚會這樣正式的場合能出現耽美舞台劇,林樂弦也是挺驚訝的。也許是這一出舞台劇耽美得太清水了的緣故。說來這故事大意是借古諷今,諷的是當今文圈某些無恥之人,特指某“朝代數字”小姐。
其實整出舞台劇已經排得差不多了,在該上場擺姿勢的時候小易姐就喊他上場。他演的這個神仙,設定不多,大概就是一個白月光背景板。說起來他甚至都不怎麼露正臉,隻在最後一幕才挽著男主角的手在台上走一段,緊接著就是鞠躬謝幕。
這男主也實在是太慘了。第一遍結束,林樂弦實在是眼底酸得忍不住,憋著氣,鞠躬完就跑回了張蘇乾身邊,拍了拍自己的臉,原地跳了兩下,瞪著窗玻璃努力憋眼淚。
“想出去透會兒氣麼?”張蘇乾問他,“十分鍾休息時間夠操場走一圈了。”
林樂弦點點頭,跟在張蘇乾後麵走出了排練室。剛往操場的方向走沒幾步,林樂弦的眼淚就下來了,張蘇乾轉身遞給他一疊餐巾紙,林樂弦接過來在手裏攥著,一路小跑到垃圾桶邊上,眼淚鼻涕一塊擤幹淨了,有點不好意思地抬頭跟張蘇乾說謝謝。
張蘇乾又遞給他一張濕紙巾,林樂弦沒明白,張蘇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林樂弦這才會意,閉上眼,拿著濕紙巾敷在眼皮上。涼涼的,還挺舒服。
“畢業晚會上演這麼煽情催淚的劇好麼?”林樂弦問。還好鼻音聽著不怎麼明顯。
“小易他們說是虐一虐更健康。”張蘇乾說,笑了一下,“聽過‘一眼一甲子’麼?”
“什麼‘一甲子’?”
“就是那位編劇王同學,她筆名是‘一眼一甲子’,聽說是個挺有名的網絡作家。”
“寫耽美的?”他好像確實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從動漫社某些腐女那裏。
“嗯,寫耽美的。”張蘇乾說,“這一屆畢晚的主題是‘初心永遠’,說是按照這個主題寫的劇本。”
“那是有點兒……劍走偏鋒了,不過挺有意思的。”林樂弦想了想說。
“是挺有意思的。”張蘇乾笑著說,“你們這個陣容相當強大。要不是給教師專門留了票,估計是搶不著。”
“編劇學姐是網文大佬,演男主的韓學長和演反派的李學長、張學長都是學校劇社的,”林樂弦掰起手指頭數,回想剛才見識過的三位前輩的演技,感覺完全能把他這隻小白給帶進戲裏去,“還有負責鋼琴演奏的顧學姐是藝術學院鋼琴專業。”藝術學院的畢業生會在畢業時舉辦畢業演出,林樂弦看過她的宣傳海報。
“聽小易說古琴社的社長也會來,”張蘇乾補充,“還有動漫社的王牌,你。”
林樂弦撓頭,“都是前輩大佬,新人小白瑟瑟發抖啊。”
“緊張?”張蘇乾問。
“相當。”林樂弦點頭。走秀他參加過,拍照他現在也能十分自然地擺出好些個姿勢,但演戲還是頭一回,雖然隻是個不是背影就是側影的角色,露正臉也就露一小段。而且正式演出時每次他出場都會搞很多煙霧,因為演的是個天上的神仙來著。
“回去?”林樂弦問,眼睛已經不怎麼酸了。
“回吧。”張蘇乾說,“一會兒我有事就先走了。”
“好。”林樂弦點頭,雖然很希望張蘇乾能多待一會兒。在排練室門口他又叫住了張蘇乾,張蘇乾已經騎上了那輛亮黃色的小輪自行車。
“這車是……?”林樂弦問。
“充話費送的。”張蘇乾拍了下車把,“好看麼?”
林樂弦沒忍住笑:“好看,比大奔借我那輛還好看。”
第二場排練很快開始。大部分時間他都是盤腿坐在旁邊看著,編劇學姐的劇本寫得很好,前輩們也都演得很好。學姐的金手指開得很厲害,因為是神仙,所以可以將世人的汙蔑與算計棄之於塵世,所以可以在曆經塵世苦難後重聚相守。倘若是在現實之中,他不敢深想。
因為排的是整場,一個晚上也就過個兩遍,散場之後,演男主的韓學長又拉著他將最後一場戲過了幾遍,小易姐和演反派的張學長在邊上看著,後來動漫社cosplay部的部長學姐也來了,蹲在邊上看了一會兒,最後到樓管大叔來趕人的時候他們才走。
他們的排練張蘇乾每次都來,但待的時間都不長,林樂弦和他有時甚至連話都說不上幾句。
雖然距離期末還有一段時間,在學業和舞台劇排練之外,林樂弦還要同時參加動漫社的一些活動,去踩貓尾巴打工,還有大奔拉著他一起做的某個學生科研課題的中期檢查也正在準備材料,日程稍緊,於是林樂弦也就很聽話地沒有再去旁聽張蘇乾的課。
他偶爾會同張蘇乾在qq上聊兩句,某天甚至還成功約了張蘇乾一起去相聲學社的畢業相聲專場。去年他和大奔是一塊去的,今年沒辦法,隻能分頭行動。
交完課題中期檢查材料的當天下午,是舞台劇的最後一次彩排。中午林樂弦在食堂和大奔還有課題組的另一個女生一起吃飯,匆匆吃完就往學生活動中心趕,路上稍微拐遠了一點,但並沒有碰到張蘇乾,帶著略微失望的心情推開了學生活動中心的大門。
包括舞台劇在內,心理學部畢晚所有節目的演職人員都來了。林樂弦一推開門一眼就看見被好幾個人圍在正中的張蘇乾。張蘇乾很認真地在聽一個女生說話,身體略微側傾,神情專注。林樂弦非常想一秒就蹦到張蘇乾身邊去,但他得先去找小易姐報道。
一直到他被服化組的同學拉到後台去換衣服,他也沒能和張蘇乾打上招呼。除了不用化完整的妝,別的都等同正式演出,先換衣服再化個底妝,最後戴假發。
舞台劇是整個畢晚的倒數第二個節目,然後是遊戲環節,接著是最後一個節目,歌曲串燒大合唱。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得一直在後台待著。第一個節目是學生和教師合唱《最初的夢想》,張蘇乾有參加,林樂弦特別想看,但也隻能委托大奔到時候在台下幫他錄了。
有人推門進來,因為正在戴假發,林樂弦不敢轉頭,隻能用眼角餘光去瞥,這一瞥小心髒差點蹦出喉嚨口。張蘇乾拿著個小本子走了進來,對著鏡子裏的林樂弦揮了揮手,林樂弦瞬間高興得是心花怒放,眼神黏著張蘇乾,沒注意差點給假發劉海戳進眼睛裏去。
張蘇乾走了幾步,被地上堆著的服裝道具給攔了腳步,沒再往裏。
聽說服化組拉到了市裏服裝學院的同學幫忙,他和男主角的漢服就是服化組自己設計的。他的那一套是純白的,鬆鶴暗紋,緄了銀邊,仙氣十足。實際長度拖地了,正式上台之前他都得小心地一手抱著。林樂弦覺得從張蘇乾的角度看這個樣子的自己難免有點奇怪傻氣,但他大概是多慮了——
跟其他同學一一打過招呼之後,張蘇乾再次轉向林樂弦,舉起了手機。
“考慮正式出道麼,林同學?”張蘇乾問了他一句。
問完張蘇乾就開始原地轉圈,拿手機給化妝室拍了個大全景,第一個入鏡的自然是林樂弦。鏡頭轉過去了林樂弦才發覺這是在拍照,沒來得及擺好表情。幸好張蘇乾又拍了一次,林樂弦擺了個略帶矜持的笑臉,拍完之後又覺得是不是有點擺拍得太過。
給林樂弦整理假發的妹子問張老師往大家的微信群裏發一下照片,張蘇乾說自己沒微信,林樂弦搶在女生之前問他:“張老師,那不如我幫你建一個?”
張蘇乾笑了下,說好,然後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
實話說,林樂弦並沒有想到張蘇乾會同意建個微信號,更沒想到張蘇乾竟然會同意由他來幫忙。
隻是順帶地迅速打量一眼,還是手機自帶的壁紙沒換過,整潔得有點過分的桌麵,有個叫做“遊戲”的分區,裏麵的遊戲估計都是張蘇乾的侄女下的。林樂弦簡直想為自己的冷靜點讚,完全沒有手抖,順利地點開AppStore找到微信,點擊下載,接著彈出小窗問輸入賬戶密碼。
“要密碼。”林樂弦把手機遞回給張蘇乾,張蘇乾按了幾下又再遞給他。手指觸碰到的瞬間,林樂弦覺得好像全身上下隻剩那一個地方有知覺了一樣,心跳漏了一拍。
問張蘇乾想起什麼昵稱,本來想把手機遞回給張蘇乾讓他自己輸一個,得到對方的回答“隨便”,於是隨手打了個“張大俠”,ID則是“zhiang”,“之昂”的拚音,和張蘇乾的qq名保持一致。
邊給林樂弦梳理假發邊看著這一切的妹子就笑:“張老師這樣子好像我姥姥啊,寒假的時候我姥姥也讓我給她建一個微信來著。”
張蘇乾接過林樂弦遞回的手機,對林樂弦道:“那謝謝我可愛的外孫子了。”
“誒~姥姥客氣了。”林樂弦接話,“所以您這到底是占了我便宜還是占了我便宜啊?”
張蘇乾也笑,“吃糖麼?”說著從口袋裏掏了好幾顆糖出來,放在了林樂弦麵前的化妝台上,“你們分一下吧,我得去其他地方看看。”
還是大白兔奶糖,林樂弦拿了一顆給妹子,自己再拿了一顆。聽說有糖吃其他同學也跑了過來,幾乎是一秒分完。
妹子剝著糖紙一麵問:“張老師,您家還缺孫媳婦麼?”
張蘇乾剛打開門準備走出去,轉頭看向鏡子裏的林樂弦,問他:“缺麼?”
是笑著問他的,完全是在和妹子一起開他玩笑的樣子。
林樂弦嗆了一下,差點把糖給整顆吞下去,“……保密。”
其實我想你們的張老師給我做媳婦的來著。張蘇乾今天是黑襯衫黑西褲,而他則是連假發都是銀白色的,一黑一白黑白配,怎麼看都挺合適的,對吧?
張蘇乾走了之後沒多久,小易姐來了,後麵還跟了cosplay部的部長學姐,小易姐跟所有人打過招呼之後又匆忙走了,部長跟每個人都閑扯了幾句之後也走了。林樂弦之前看過心理學部畢晚的工作人員名單,小易姐的名字在執行導演那一欄,而部長的名字則在服化組,括號“物理學係外援”。
舞台方向傳來主持人試音的聲響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張蘇乾在群裏發了一條信息,打開看是剛拍的全景照,第二次拍的那張。照片上的自己笑得還成,至少怎麼著都說不上是醜吧,自戀點兒看的話,其實還挺美的。就是不知道第一張到底拍成啥樣了,如果真是張黑照,剛才就該趁著手機在自己手上,假裝不小心把第一張給刪了。
演反派的李學長在角落裏默台詞,演男主的韓學長和另一個演反派的張學長則在和編劇學姐聊天。林樂弦在手機上打了兩盤消消樂,不知不覺被他們的聊天話題吸引,連續兩次通關失敗之後幹脆不打了,閉上眼睛假寐,一邊聽他們說話。
他們先是在聊這出舞台劇創作的原型,然後從這位“朝代數字”小姐聊到了其他的抄手們,又聊到了盲目追劇的大多數——這大概是四川抄手被黑得最慘的一次,林樂弦和大奔都挺喜歡吃抄手的——接著又聊到了米爾格拉姆的社會服從實驗,馬斯洛的人的幾種基本需求,聊到了耽美網文的困境,以及社會上對LGBT群體看似“寬容”的“消極歧視”。
林樂弦聽得有些出神,有些概念和觀點他是第一次聽說。想起編劇學姐也在微信群裏,林樂弦猶豫了兩秒,發了好友申請過去。
彩排基本順利,除了林樂弦第一回上場被自己的衣服絆倒差點撲著出去之外,他這個白月光背景板演得還成,最後一段也努力基本做到了深情對視。主演拉著他的手向台下觀眾們鞠躬的時候,林樂弦一直在偷瞄坐在前排的張蘇乾,張蘇乾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對他笑著豎了下大拇指。
有一瞬間的衝動,林樂弦很想就這麼從台上跳下去,跳到張蘇乾麵前,也許這個時候張蘇乾不會吝嗇給他一個鼓勵的擁抱。
換回原來的衣服之後,林樂弦跟著大家一起把道具搬回心理學部學生會活動室那邊去,張蘇乾說有事得先回辦公室,隻來得及跟他們說了聲再見就走了。
整理完道具一起下樓,有個想輔修曆史專業的大一女生一直在問他問題,沒注意就走在了最後。下樓的這一趟電梯滿了,走在最後的林樂弦往後退了一步,“你們先下唄,我等下一趟。”
小易姐拉住那個問問題的大一女生,也沒跟他客氣,說道:“那我們在下麵等你。”說完就按了關門鍵。
林樂弦抬頭盯著顯示屏,電梯走得很慢,索性往樓道裏走了幾步,正對著樓道盡頭的玻璃窗看風景,窗外晚霞正濃,路燈已經亮起來了。
忽然他注意到就在他前方不遠處的男衛生間好像有點不大對勁。男衛生間的門是關著的,並沒有掛打掃的提示牌。這個時間點的樓層很靜,整層都是社團活動室,除了樓道的燈,所有教室都是暗的,這會兒應該是都沒人了。林樂弦能相當清楚地聽到裏麵有聲音,而且聲音有點奇怪,像是……有人在悶聲打架?
林樂弦想起昨天才在校內論壇上看到有小偷出入教學樓偷了好些個自習學生的手機平板,越想越覺得可能不妙,摸出手機按了幾下,隨時準備撥出去,同時推了一下門。
門沒鎖,隻是虛掩著的,林樂弦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探身進去,這一探差點驚得他一把扔掉緊抓在手裏的手機。
他看見了cosplay部的部長學姐,還有演反派的張學長。
林樂弦大腦當機了兩秒,接著默默關上了門,對著門板說了句抱歉。他保持冷靜,沒有大叫,步速如常,打開了樓梯間的門,默默地開始走樓梯下去。
那並不是什麼打架,或者說是另一個意義上的“打架”。簡單來說就是張學長把部長推倒在了洗手台上,遠還沒到本壘,也不知道他們最後會不會做到本壘……反正總而言之林樂弦所看到的,非常明確地告訴他,他那親愛的cos部部長,其實是男生。
從來cos的都是禦姐角色、喜歡哥特係lo娘打扮的部長,原來是男的啊。女裝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他真的從來不知道部長其實……可愛的果然都是男孩子嗎。說起來大奔還挺喜歡部長的,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還有如果自己認真打扮女裝的話,張蘇乾會喜歡嗎,張蘇乾不止一次誇過他好看來著。其實他和張蘇乾也一起去過衛生間,還一起洗過澡呢,不過什麼都沒發生就是了……
走到三層的時候,手機響了,是部長的電話。
“部長,我什麼也沒看到。”林樂弦接起來就說,“還有原來部長你是女裝大佬啊。”
手機那邊傳來了部長的笑聲:“算嗎?我是很喜歡穿這些。還有看到了也沒關係,這點我還是相信你的。”
“……謝謝部長。”
“謝啥啊,”部長還是在笑,“你有什麼想問的麼?”
“……張學長是部長你的男朋友?”
“是,上周才在一起的。”部長那邊又傳來了些頗可疑的噪音,“……還有什麼想問的麼?”
“嗯……沒什麼了。”打擾別人的人生樂事是要被驢踢的,而且他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什麼想八卦的心了——此時的他站在三層的樓梯拐角窗戶前,正好看到從樓前走過的張蘇乾,跟有心靈感應似的,張蘇乾也抬起了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林樂弦跳起來揮了揮手,興奮得跟隻澳洲袋鼠似的,立即跟部長說了再見掛了電話,然後馬上給張蘇乾發了條微信語音過去。
“張老師,吃飯了沒?一起嗎?”
張蘇乾停下來,很快林樂弦收到語音回複:“你下來吧。”
林樂弦快步下樓,到一層大廳的時候小易姐叫住他,他才想起來剛才小易姐說是他們在樓下等。大部分人已經先走了,就剩小易姐、主演韓學長和另外幾個女生。
“不好意思久等了。”林樂弦先道歉。
“沒事沒事,也是我們先下來了,”小易姐說,“你走樓梯是因為電梯壞了嗎?”
“沒有,我就是,忽然覺得走樓梯下來也不錯,鍛煉身體。”林樂弦說。
“然後發現忘帶東西又跑回去了?”小易姐接著問。
林樂弦點點頭,“嗯……對,就又回去了。”
一轉頭就看見張蘇乾站在樓門口,對他們揮了揮手。
小易姐挺驚訝的:“張老師怎麼在這兒?”
張蘇乾微笑著看了林樂弦一眼,“看來是緣分。”
這話林樂弦聽著忽然覺得耳朵有點燒。
“緣分哦。”小易姐重複了一遍,左右看了他們兩眼,沒再說什麼,跟女生們聊別的去了。
去食堂的路上還碰到了大奔。妹子挺多的,大奔相當高興,連著對見色忘友的林樂弦也順眼了不少,主動拉著韓學長和幾個妹子聊天,給張蘇乾和林樂弦創造單獨說話的機會。
“小林同學,那個免洗噴霧你是在哪兒買的啊?”一個妹子轉頭問林樂弦。
“某寶,等會兒地址我發你唄。”林樂弦說。
妹子挺開心的,“好啊,謝謝啦,那我加你微信了哦。”
說起來這玩意兒還是部長推薦的。因為戴著假發,頭發被悶在裏麵,出汗出油是肯定的,於是部長向他傾力推薦了某款免洗噴霧,玫瑰香味的,拉著林樂弦一起下單,還買三送一來著。
吃完飯就各走各的了,小易姐和韓學長有事,另外幾個妹子晚上有課,大奔也說有番要追先回宿舍了。天時地利人和都對,林樂弦說吃得太飽想散步,成功拉到了張蘇乾和他一起到北操場裏邊壓跑道。
一列快走的隊伍,伴著歡快的“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迅速從他倆身邊經過。操場跑道上的這類快走多以中老年人為主,也有少數年輕人跟在隊伍後麵,跟著動感的音樂走得虎虎生風,特別帶勁兒。
“張老師晚上出來夜跑鍛煉麼?”林樂弦找了個話題。
“一般就在家,有跑步機。”張蘇乾說,“操場的話偶爾來。”
難怪了,本來林樂弦和大奔都是在南操場跑步的,知道張蘇乾住進北邊的青年教師公寓之後,他就開始拉著大奔到北操場跑,然而一次也沒碰到過張蘇乾。
“你和那位邢同學常來這兒跑步的吧?”張蘇乾問。
林樂弦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張蘇乾說的是大奔。
“還挺經常的吧。”林樂弦有點心虛。
“下班回來經過這兒的時候看到過你們,有好幾次了。”張蘇乾說。
林樂弦很想捂著心髒說一句乖乖,他竟然一次都沒注意到。就兩個人的時候,大奔有時會開他玩笑,不知道有沒有被張蘇乾聽到,雖然聽到也沒什麼太大關係。
“下班那麼晚啊?”林樂弦問。他和大奔到操場跑步最早也是七點以後了。
“加班,”張蘇乾說,“反正在家也是一樣幹活,在辦公室還有免費開水。”
林樂弦樂了,“真假?就因為免費開水啊?”
張蘇乾也笑,“其實吧,還有免費空調,wifi信號也很好。”
林樂弦又笑了好一會兒,有點兒停不下來。
“我記得你倆是高中同學?”張蘇乾說。
“初中同校,高中一直在一個班,”林樂弦說,“還做過一學期的同桌。後來學校說是擔心相互影響學習,就都是一個人一排了。”
“有用麼?”張蘇乾笑著問。
林樂弦稍微回憶了一下,“該早戀的還是早戀唄,愛情哪裏是那麼一點距離能抵擋得了的。”
不過高考完還挺多就分手了的。
快走的隊伍第二次經過他倆,外放的歌換了一首,這回是“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
林樂弦聽了這歌就樂,動漫社有人前幾天才用這首歌剪了個鬼畜版社慶MV。他在b站看了兩遍,一遍關彈幕一遍開著,然後默默投了顆硬幣就遁走了。MV裏他出鏡了有那麼十來秒,以一種十分清新脫俗不做作的方式。拿著DV走來竄去的社長也真的是厲害,他都不知道所有那些素材到底都是什麼時候拍的。
由於該MV被發在了動漫社的大群裏,大奔自然是看了,邊看邊笑,尤其林樂弦那段看了好幾遍,笑得渾身發抖,猛捶床板,完全不能自已。林樂弦擔心床給他敲塌了,不得不把他從上鋪揪了下來,讓他蹲在地上笑個夠了再回去。
快走隊伍剛全部走過去,張蘇乾忽然轉頭問他:“你們動漫社是不是前幾天出了個視頻,用了這首歌?”
林樂弦給嚇了一跳,這怎麼怕什麼來什麼?
“‘動漫社社慶18周年紀念’,名字好像是這個,”張蘇乾繼續說道,“你也在裏麵。”
完全對頭,視頻的名字非常一本正經,但它在鬼畜區,熱度還一直在升。其實還有個正常版本的視頻,林樂弦也在裏麵出現了那麼十幾秒,但熱度遠不如這個鬼畜版的。
林樂弦收拾了一下自己一萬頭草泥馬在草原上奔騰的心情,其中九千九百九十九頭都是衝著社長去的。不過,鬼畜就鬼畜,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說不定還讓張蘇乾印象深刻了……說起來,張蘇乾他原來是會玩b站的嗎?
“張老師,你是在哪兒看的?”林樂弦問。
“老張發給我的,他說是看到你了。”張蘇乾回答。
“這樣啊。”林樂弦說。等了一會兒,張蘇乾沒再往下說了,隻好他自己主動開口問了:“那,看了感覺怎麼樣?”
“挺有趣的。”張蘇乾說,嘴邊浮起一絲笑意,“剪的人很用心。”
林樂弦看著他,就隻是這樣微笑著說一句有趣?他所認識的蘇二哥笑點好像還蠻低的?
林樂弦側身橫著走了幾步,一眨不眨地盯著張蘇乾,這表情還真的是一絲破綻也沒有……麼?
“真沒別的感想了?”林樂弦問。
張蘇乾看了他一眼,終於沒忍住笑,“還挺逗的。”
這一笑笑了好一會兒,估計是回想起視頻裏的那些片段了,緩不到一秒又笑,再緩,再笑。林樂弦也笑,根本停不下來。剪輯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終於兩人都不笑了,林樂弦幽幽地又問了句:“就挺逗的啊?”
張蘇乾本來沒笑了的,沒忍住又笑,“……特別逗?”
“就特別逗啊?”
張蘇乾看著他,林樂弦看著他,兩人對視不到一秒又笑了起來。
笑得差不多了,張蘇乾才道:“還,挺好看的?”
“什麼挺好看的?”
“小林同學還挺好看的。”張蘇乾說,“彈幕太多了,得關了才能看到你。”
“為什麼前邊那句是問句啊?”林樂弦問。
張蘇乾看著他,這次笑得眼尾紋都出來了,換了陳述句:“小林同學好看,非常好看。”又問:“是不是得用感歎句更好?”
林樂弦抬手挺用力地拍了下自己的臉,這會兒的氛圍很輕鬆,他也就順著這個氛圍接過張蘇乾的話:“您這誇得,我要是個妹子,我肯定誤會了啊。”
“那下回不誇你了?”張蘇乾問。
“別啊,誇啊,使勁兒誇,誇到我不好意思簡直馬上就要狗帶了為止。”林樂弦說,轉了個身開始倒退著走,也不看張蘇乾,而是抬頭看著夜空中初上的新月。他忽然有了個非常大膽的想法。
“哎,我說,”林樂弦開口說道,莫名的緊張,還是不敢低頭看張蘇乾,而是開始盯著操場邊上的鍾樓,數字從一數到十二,然後才稍微抓住點勇氣,接著往下說:“蘇二哥你現在,莫非……”
“莫非什麼?”張蘇乾問。
“沒什麼。”林樂弦一秒認慫,沒敢繼續問下去。原地轉了個圈,又改回了正著走。找了個別的話題,說說笑笑的,就這麼混過去了。
那層窗戶紙的後麵大概還隻是他個人的一些放肆臆想,捅破了,就連這層他所臆想的窗戶紙也沒了。
但是,至少,不說那個意義上的喜歡,現在張蘇乾對他的好感應該已經增加了不少吧?至少可以像現在這樣在操場跑道上散步聊天,有說有笑,好像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
當天晚上林樂弦睡得有點兒波折,因為夢的內容有了點兒很不一樣的創新。他夢見自己在草原上跑,穿著漢服,一套非常飄逸的純白色女裝長裙。他好像是在和張蘇乾玩追追樂,眼看就要被張蘇乾追上,但放慢了腳步,卻聽到張蘇乾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的聲響。一會兒又好像其實自己是一匹馬,張蘇乾騎著他迎風馳騁,他居然好像跑得還挺酣暢淋漓的。
結果跑著跑著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裂穀,他刹不住,隻能竭力往對岸跳。但對岸實在是太遠了,就在他停在半空即將下墜的那一瞬間,他想大聲叫喊讓張蘇乾踩著他的背跳到對岸去,但他是馬,他不會說人話。然後他醒了。
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沒有風,綠葉繁茂的樹枝一動不動。偶爾能聽見街道上汽車開過去的聲響。
上鋪的大奔翻了個身,抱枕掉了下來。林樂弦起身把抱枕撿了起來,拍了拍灰,丟回了上鋪。大奔給抱枕砸了一下,哼了一聲,又翻了個身把抱枕抱在了懷裏。林樂弦歎了口氣,重新倒回床上,瞪著頭頂的星空圖,瞪著瞪著不知不覺又再次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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