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19 更新時間：16-07-17 23:08
神明有淚
序
黑夜永遠都不會拋棄它最可愛的孩子。
它伸出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拂過那些孩子們柔軟的額發，而後便將手掌覆在了孩子們一直緊閉著的雙眼上。
有人在黑夜裏做著虔誠的祈禱。
一
“快！別誤了時間！”有人大喊道。
“克萊斯特”號剛剛靠岸就有不少船客們騷動起來了，連日裏的舟車勞頓已經幾乎耗盡了他們所有的體力和耐心，現在的他們隻希望能夠盡快去到這個港口城市裏找個旅館，好好地歇歇腳。
這艘船是客貨兼運的，不久前從中國的廣東出發，終點就是英國著名的港口城市。現在船已經靠岸，船上的客人們正在紛紛往岸上湧，船上的貨物也正在被水手和臨時雇傭的工人們從船艙裏往外搬運。船上的旅客不會是多麼顯赫的人物，而貨物確是從中國的低價買進的上好茶葉、絲綢之類的東西，它們最終會進入英國那些名流貴族的家中，成為他們享樂的奢侈品。
喬尼也是這艘船上的一個年輕水手，今年剛滿二十歲，不過他卻因為不夠高挑的個子和滿臉的雀斑經常被船上的其他老前輩們笑話。
“喬尼，我一直以為你隻有十五六歲呢！”
總是會有人說起他們對喬尼的第一印象。如果對象是女孩子那麼她聽了這句話一定會滿臉笑容的說著“謝謝”；而對象如果是個男孩子，又是喬尼這樣脾氣火爆又較真的男孩，他一定會卷起袖子，掄起拳頭示威，直到對方苦笑著認輸，這才作罷。
船上的貨物在被卸下時，通常隻會耗費半天的時間，而此時喬尼正坐在一旁的石頭階梯上喝著水。額頭上的汗水正順著褐色的皮膚流到稍有圓潤的臉頰，他抬起胳膊，用半卷起的衣袖擦去頰旁的汗水。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才有空看向“克萊斯特”的甲板，想確認一下這次卸貨下客進度。甲板上已經沒有旅客了，空蕩蕩的，倒是有不少頑皮的孩子在上麵嬉鬧，喬尼知道這艘船的主人就是這附近的人。
他那四處遊移的眼睛裏卻突然湧進了一抹紅色，喬尼的心頭猛地一驚。
他的目光順著那抹紅色追隨而去，原來隻是一把別再黑色行李箱上的紅色油紙傘，傘柄上還裝飾著什麼東西。盡管時間不長，但是作為一名船員，喬尼的視力還是很好的。
他又往上挪了挪視線，好奇地想看看這把傘的主人。
“原來是個奇怪的中國人。”他小聲地嘟囔了一句，臉上不自覺的就帶上了嘲笑的神情。“誰讓這艘船就是從中國來的呢？到處都是的中國雜種！”
傘的主人是個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穿了一身黑色的長風衣，居然還綁著個馬尾辮。喬尼忍不住在心裏暗笑幾聲，他的嘴巴還是帶著無聲的嘲笑。中國少年的身旁還跟著一個一身黑衣的少女，少女淺栗色的頭發在陽光下異常顯眼。喬尼看著那二人有說有笑的的模樣，不禁從心底裏冷笑了一聲。
二
“活該你不幫我不幫我不幫我——”西莉亞用著奇腔怪調說著，聲音裏全是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翡翠綠的眼睛在鏡片後麵閃著譏笑的光。
就在少年拒絕幫西莉亞拿行李的時候，從他們的身邊疾馳駛過一輛馬車，正好不偏不倚的濺了少年一身的泥水。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黑發的馬尾少年剛好才擦完身上被濺到的泥水，隻可惜，黑色的外衣上還是留下了許多的黃色泥漿。
他惟妙惟肖的模仿著西莉亞語氣。
少年似乎心情甚好，他居高臨下的望著眼前的小個子。
西莉亞一時吃了個癟，隻好惡狠狠的瞪著。對方因為劉海擋住了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眼睛裏的神情，但是西莉亞看著對方慢慢揚起的嘴角，隻覺得十分刺目！
“寡婦臉，你學我——”
“老丫頭，我學你——”
少年還學得有板有眼。
“我餓了，穆昌。”西莉亞決定終止這場毫無任何意義的對話。
“我困了，亞亞。”少年放下自己的行李箱，毫不留情的扭頭就走。
西莉亞見狀隻好伸手把眼鏡往鼻梁上推了推，看了一眼自己脖間掛著的銀製十字架，然後深吸一口氣，拎起行李箱就朝著穆昌的背影狂奔而去。
沒辦法呀，現在的小孩子都愛耍脾氣。她在心裏自我安慰著。
瑪希剛換了身新的洋裝從裁縫店裏出來，她非常滿意這件洋裝的荷葉領。瑪希忍不住抬起了自己那修長漂亮的脖子，剛好看見馬路對麵的麵包店門口站著兩個黑衣旅人，而那個個子很高的黑衣少年正把裝滿麵包的油紙袋走在一個拎著兩個行李箱的少女的頭上，其中的一個箱子上還別著一把紅色的傘，傘柄上裝飾著一枚蓮花玉佩，末端還有紅色的流蘇。
少年的手上應該在使著不小的勁兒，因為那個被砸的少女隻是站著一動不動，兩隻眼睛似乎要把對麵的少年活生生盯出兩個洞；少年隻是毫不在乎的抿嘴嘲笑，少女咬唇怒視對方，她的一口白牙幾乎快要把自己的下唇給咬個稀爛。
瑪希看見這麼一副光景，不禁就沉下了頭。
她抿起嘴，見馬路上並沒有多少車馬行人，索性撩起褐色的裙擺快步走到那一對男女麵前。
穆世昌正和西莉亞較著勁兒，卻突然在在自己的眼前閃出個褐色的高挑人影，是個金發藍眼的姑娘，正伸著自己的雙臂護在西莉亞的麵前，一雙藍眼睛正氣呼呼地死盯著一臉愕然的穆世昌，蓬鬆的卷發與豐滿的胸部也正隨著她的呼吸在穆世昌的眼前抖動。
“你！把手拿開！”高個子的金黃色卷發的姑娘厲聲道。
還沒等及穆世昌做出應答，西莉亞就快他一步躥到了穆世昌的麵前，滿臉尷尬的解釋道：“小姐，真的沒有在欺負我，我們兩個真的隻是在鬧著玩．．．．．．”西莉亞說完還不忘附上幾聲傻笑。隻是在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瑪希傲人的胸脯時，西莉亞的眸色瞬間就暗了下去。即使有層層疊疊的荷葉邊來遮擋，但仍然擋不住瑪希的好身材，在那層層疊疊的荷葉領裏埋著一條銀鏈子，末端連著一個十字架，隻不過銀製十字架上纏繞著一條蛇。
瑪希上挑著眼角，將這兩個人從頭到腳審視了一遍，還是覺得不可信。因為她隻看到提著兩個行李箱的矮個子少女與一身輕鬆的黑發少年。無論怎麼看，她都覺得自己的心裏堵的厲害。
“一定是你威脅她！”說著，她就俯身接過西莉亞手裏的一個行李箱，另一手拖著西莉亞便要走。
“嗯嗯，就是這樣。”西莉亞立刻換上了一臉諂媚的笑容對著及時來拯救她的女神。“那個人真的是很沒良心的！除了欺負我別的都不會！”
這回換做西莉亞快步跑在前麵，還沒等的及瑪希應答，她便丟下寒著一張臉的穆世昌，牽著瑪希圓潤的手就快步跑開了。
“你還沒有地方住？”瑪希一臉疑惑的看著西莉亞。“也難怪，你倆一看就像是偷渡過來的。”
“嗯嗯。”西莉亞一邊在嘴巴上應著話，一邊又在心裏無力的感慨道，自己的船票錢又是白花了。喂喂喂，我和穆昌長得究竟有多醜，會讓你覺得我倆是從中國偷渡過來的！喂喂喂，你見過哪個偷渡的會在大白天裏下船的！
“你就跟著我來吧。”
“好好。”
西莉亞跟著瑪希繞過了好幾條街才來到了一家小旅館門前，正是那種很常見的下層用作酒館上層用作旅社的結構布局。安德裏亞領著西莉亞走進這家小旅館時，西莉亞就感覺到了來自周圍人帶有不懷好意的目光以及令人作嘔的竊笑聲。
“不用管他們，我也住在這裏。雖然並不是每天都在，要是遇到什麼事可以來找我。”瑪希說著這番話時，正好和西莉亞走到二樓西莉亞的房門前。她替西莉亞打開房門，又幫她放好行李箱。
“好的，謝謝。”西莉亞放下那個別有紅色油紙傘的行李箱，眼睛卻還是不是的瞟向瑪希高聳的胸脯。荷葉領隨著她的動作一起一伏，而掛在她脖間的那根銀鏈子卻也在時不時的露出臉來。
“你怎麼還在提著這個行李箱，他都那麼欺負你了。”瑪希看見西莉亞放下那個別著油紙傘的行李箱時，佯裝嗔怒。
“啊，我忘了放下了。”西莉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三
西莉亞不得不承認，這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俠的確幫她找了個好去處。眼下，被她拋下的“錢袋”又不知去向，憑著“錢袋”在他的箱子裏僅餘下的錢在加上瑪希給自己找的個好地方，她自己也可以在這裏衣食無憂的待上好一陣子。
原本她以為會隔一陣子再遇到那個熱心腸的瑪希，因為西莉亞把她說的那句“雖然並不是每天都在”牢牢地記在了心裏。畢竟，她也是一心盤算著如何向一個不太熟悉的陌生人開口詢問又不至於觸及別人的傷疤。
瑪希雖然誤會了她和穆世昌的事情，但至少她是為自己著想的，所以西莉亞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想出一個十分高超的提問技巧。因為被那條蛇纏住的人，一定都會有著不一般的經曆，否則，又有誰會無緣無故的背叛自己最初的信仰呢？
西莉亞入住旅館的第二日上午，她才剛剛走出旅館的門，就看見瑪希已經候在門邊了，她今天穿了一身褐紅色的洋裝，胸部外露。不過，西莉亞並沒有在她的脖子上看見那個十字架。
“早啊，西莉亞。今天我想帶你到處逛逛，反正咱們倆個都沒什麼事情！”說著，瑪希就一臉興高采烈的摟住西莉亞的右臂，絲毫不給西莉亞拒絕的機會，把一臉驚訝愕然的西莉亞拖走了。
女孩子之間的逛逛，除了四處逛逛同時也還會夾雜著別的動作。
西莉亞陪著興衝衝的瑪希一連走過遍了好幾個街區，進進出出的全部都是些裁縫店、成衣店和一些賣著女孩子們極其喜歡的東西的店裏。一直到西莉亞被累的肚子叫喚，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根本就沒吃早飯，而這個時候，她和瑪希已經是兩個人都處於手提不動，腳邁不出的狀態了。雖然說，全部的東西都是瑪希的。
瑪希聽見西莉亞的肚子發出了抗議的聲音，她又十分果斷的決定帶著西莉亞去另一個地方，來滿足她們二人的口腹之欲。
“你為什麼都不買些東西呢？”瑪希說著這番話時，她們二人已經麵對麵的坐在了一家店裏了。“一個人，真的好沒意思的。”
瑪希順勢翻了個白眼。
西莉亞在心裏感慨著，臉蛋好、身材好，就是好呀，就連翻個白眼都這麼美豔動人又可愛。這要是換到了自己的身上，還指不定穆昌要怎麼挖苦自己呢。
“啊這個嘛，穆昌不在，我就沒什麼錢。”她如是說道。不過，西莉亞昨天晚上還是在穆世昌的箱子裏翻出了一樣值錢的東西。
“你們．．．．．．關係很好嗎？”瑪希垂下頭，在用餐刀切著盤子裏的牛排。
西莉亞想了一想，覺得自己和穆昌從認識到現在，也有一段時間了，她便答道：“很好。”
隻顧著回想自己和穆世昌的事情了，她絲毫沒有注意到剛才垂著頭在切牛排的瑪希的手在無意間加大了力度，她更不可能看到，被掩在瑪希漂亮的金黃色卷發下的那張臉，已經露出了嫉妒的神色。
“不過穆昌那個人脾氣也很壞，嘴巴壞，臉皮也厚。”西莉亞皺著眉，癟著嘴，似乎準備發表她對穆昌的意見。“不要看他長著那種臉，其實他．．．．．．”
瑪希抿緊漂亮的紅唇。
“那．．．．．．你準備在這裏待到什麼時候？”瑪希又重新整理了自己臉上的表情，她抬起頭問道，隻不過眼睛裏已經沒有了絲毫笑意。
“大概還會很久，因為我自己有些事，而且也不知道穆昌到底去了哪。”就在剛剛西莉亞才決定的，她要留在這裏和瑪希混熟，然後才好意思去問些事情。
反正，她和穆昌最多的就是時間。
“噢．．．．．．”瑪希像是長舒了一口氣似的。
瑪希回答完這句話之後，就突然沉默了不少。西莉亞將她的變化看在眼裏，隻當做瑪希是不是又想到了什麼傷心事，她也小心翼翼的，沒怎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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