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08 更新時間：16-07-22 08:31
七
除了自己以及自己關心的事物之外，已經幾乎沒有人會在這樣的城市裏為毫不相關的人與物浪費自己的同情心了。
瑪希從藥店裏出來後，便一直呆在西莉亞落腳的這家小旅館。盡管，並沒有立即見到西莉亞的人影，但她似乎也並不著急，而是一直坐在一樓的小酒館的角落裏，宛如一個高傲的公主，無視著周圍那些下層男人們對自己的不懷好意的目光。
不管外表裝出多麼不在意的樣子，可她的心裏始終是覺得難以忍受的。為什麼那個陌生的女孩就會有自己自己無論怎樣渴求都不會又該有的東西，她又不自覺地回想到了那天少年對西莉亞露出的笑容。
瑪希情不自禁地握緊了自己戴著真絲手套的雙手。
那個黑發的馬尾少年為什麼自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了呢？
事實上，瑪希根本就不覺得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見到西莉亞。自從昨夜得知西莉亞目睹了自己的事情之後，她自認為西莉亞會把自己躲得遠遠的，但是她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決定在這裏等等看，畢竟她是那位巴洛神父和自己看上的人。
但是，她還會在．．．．．．
“瑪希小姐．．．．．．”
就在瑪希還在為這件事設想各種可能性的時候，她的耳邊卻突然想起了一聲帶有喜悅的詢問性的問候。她愕然的抬起頭，隻見西莉亞正抱著一個裝滿新鮮麵包的油紙袋站在門邊，嘴巴還是鼓鼓的，一雙翡翠綠的眼睛正透過玻璃鏡片與自己對視。
“瑪希小姐，好久不見啊。”少女展顏一笑，便一路跑著過來了。
“好久不見了，西莉亞。”瑪希笑著回答道。
西莉亞若無其事的坐到瑪希的對麵後，便開始向瑪希推薦自己的剛買到的新鮮麵包，但心裏一直覺得發堵的瑪希卻做不到這樣，她現在隻想完成巴洛神父交給自己的任務。
“西莉亞，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她直接無視掉西莉亞的熱情推銷，決定速戰速決。
“哎？好啊好啊，我正好也有事要向你請教，隻不過之前有一陣子都沒見到你啊。”西莉亞雖然一開始有些訝異，但還是腦子都不轉彎的就答應了。
瑪希聽到西莉亞的話後，又悄悄地握緊了自己才剛剛放鬆的右手。
“那就去我的房間吧，瑪希小姐。”這回輪到西莉亞熱情邀約，她一手摟住油紙袋，一手牽著瑪希的手，帶著她走向二樓。
瑪希並沒有拒絕，因為這正好順了她的心意。但她還是注意到了自從西莉亞進門之後，一樓酒館裏的異狀，格外的安靜。剛剛走到二樓樓梯的盡頭，就在二人身影即將被牆壁吞沒時，瑪希習慣性的用餘光看向安靜的一樓酒館，猛然間卻看到旅館老板一雙小眼睛正盯著她們二人視線裏有著說不好的忍耐與憤怒，他的一條胳膊正打著繃帶掛在自己短粗的脖子上。
瑪希的嘴角露出了嘲諷的微笑。
正是十分普通的旅社房間，沒有什麼獨特之處，房內隻置有日常生活的必需用具而已。因為剛好是下午四五點鍾的樣子，外麵昏紅色的天空也幾乎要將房間內部塗染成同樣的顏色。
西莉亞正坐在桌子的對麵，一邊吃著自己的晚飯——之前才買的新鮮麵包，一邊聽著瑪希的敘述。而此刻瑪希正背對著西莉亞一邊在泡茶，一邊在述說著自己的遭遇。
雖說她是在一心二用，可是她的眼睛也時刻沒閑著，瑪希從剛剛進門時就注意到了自己上次見到的那把紅色油紙傘不見了。
“因為賭債巨大，父親不僅因此喪命，就連這所小旅館也被用來抵債了．．．．．．”瑪希說著這句話時剛好泡好第二杯茶，放下了茶壺，但她隱瞞著沒說的還有自己被一並賣出去抵債的事實。“母親早逝，我．．．．．．”
西莉亞無言，隻是放下了嘴邊快要吃完的麵包，她猛然間想到了自己以前在中國時的所見所聞。
“那你之後呢？”西莉亞不禁脫口而出道，隻不過她才剛剛說出，就立刻後悔了，因為她看見了瑪希的神色瞬間就變了個樣。
“我又能怎麼樣啊，最後還不是自己一個人。”她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說道，然後就把茶杯放在了西莉亞的麵前。“倒是你，你有什麼事情要問我的嗎？”
“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想浪費瑪希小姐您的一些時間，我想向您打聽一件事。”西莉亞猛然間端起一杯茶就如同牛飲般的灌進了自己的肚子裏，她想給自己消除一些緊張感。
西莉亞的一舉一動全部都落在了瑪希慢慢彎起的眼睛裏。
“西莉亞，我可是還要感謝你聽我這個陌生人的囉嗦，又怎麼覺得你是在麻煩我？”瑪希一雙藍眼睛笑得都要彎成了一條縫，她慢慢地坐在了西莉亞的對麵。
聽了瑪希的一番話，西莉亞也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隻是還覺得全身乏力。
“就是．．．．．．就是那個瑪希小姐的那個項墜，是從．．．．．．哪裏來的呢？”西莉亞覺得自己的眼皮都快要抬不起來了。“不好意思啊，瑪希小姐，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怎麼會這麼困。”
“沒關係的，要說這個項墜的話，我會抽空好好告訴你的．．．．．．”
西莉亞隻覺得自己眼前的瑪希越來越模糊，聲音也越來越遠，而自己的身體也越來越沉重，越來越重。
幾乎就是在昏睡前的最後一秒，她才意識到自己中招了。
八
瑪希在西莉亞飲下的茶水中放入了大劑量的鎮靜劑，這是她一早就從藥店買回來準備好的。這一切都是早就準備好的，之前她也用過同樣的伎倆把巴洛神父看上的女孩子給弄到過流民街的小教堂裏。
而此刻西莉亞正被平放在禮拜堂裏的聖餐桌上，就像是一具即將下葬的死屍，躺在這個聖餐桌上，潔白的白色桌布平整的躺在她的身下，銀燭台上的羊油蠟燭發出明亮不定的光，將這間禮拜堂裏的影子都拉的極長且跳躍不定。
在即將下葬的“屍體”旁，便跪著一個長著漂亮的金黃色卷發的年輕姑娘。她閉著雙眼，紅唇一張一合，似乎是在為這具即將下葬的屍體做祈禱，但是她平靜的神色中又透著狂喜，暴露出她不堪的內心。
“我真的沒有騙你，西莉亞。”瑪希依舊是一副正在做著祈禱的忠誠信徒的模樣。“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隻不過隱瞞了很多而已。父親他因為賭債輸了自己命和他的店還輸掉了我，債主把我賣掉了，然後我就．．．．．．你也知道的吧。”
瑪希抬起頭看著依舊在昏睡中的西莉亞，然後她的雙手便摩挲起了自己胸前的那個十字架。“和我相戀多年的哈羅德在得知我的遭遇後，不僅沒有幫助我，反而還開始厭棄我，拋棄我．．．．．．可是，即使自己已經不複從前了，我還是依然喜歡著他。”
“兩年多前，哈羅德在工廠遭遇了事故，喪了命。但是，我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說話間，瑪希的聲色便開始變得歇斯底裏起來。“看上麵，那是萬能博愛的神主呀．．．．．．”
她又突然變回孩子般的乖巧模樣，手掌依舊不肯放下那個十字架。“也是在這樣一個夜晚，我抱著渾身是血的哈羅德跪坐在這裏，然後巴洛神父就從神像後麵的黑暗裏走了出來。他說，‘你若是肯幫我的忙，說不定我就可以讓這個男人複活，因為這是萬能博愛的神主的意願和力量’，然後他就在我的脖間戴上了這個十字架。”
“我為他尋找各種各樣的材料，他便為我複活哈羅德，是那個像以前以前一樣，一直喜歡著我，護著我的哈羅德哦。”瑪希的臉上已經開始洋溢出溫暖的笑容。“而西莉亞剛好也是被他和我同時選中的材料，因為那個神父最喜歡個子不高又可愛的女孩子陪著他。而我，則是因為你和那個黑發少年，為什麼他會對你露出那種笑容？他叫穆昌是麼？”
瑪希又在不經意間露出了歇斯底裏般的表情。
“他想造出一個同伴，可是每一次那些女孩子們都會死在他的手上。也正是因為知道是必死無疑，所以我才會看上你的呀，西莉亞。那個穆昌為什麼會對你露出那種表情呢？要是能連他也一起帶到這裏就好了，這樣他也會哈羅德複活所需的材料，但是為什麼自那之後他就不見了呢？”
瑪希這邊還在不停地自言自語，而她卻根本沒有注意到躺在桌子上的西莉亞早就清醒了過來。西莉亞正因為鎮靜劑的藥效還沒有完全消失，而在別扭的皺著眉，再加上瑪希的那一番關乎性命的話，她躺在桌子上，雖然腦子清醒但身體卻無法行動。她覺得自己真的就是塊魚肉了，等著任人宰割。
“瑪希小姐．．．．．．”黑暗中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巴洛神父．．．．．．”
瑪希起身，望向那個自黑暗中走來的中年神父，黑色的法衣下擺因為互相摩擦而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總覺得，我和瑪希小姐之間的小遊戲在今晚就應到了結束的時候，因為神主已經幫我找到了．．．．．．可以成為同伴的對象。”巴洛神父微笑著轉頭看向躺在桌子上的西莉亞，他似乎已經察覺到西莉亞的狀態了。
一直躺在桌子上麵裝昏睡的西莉亞在感覺到這股黏膩的視線射向自己時，她隻覺得自己全身都要沸騰了。她繼續閉著眼睛，卻在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卻在突然間發現自己的手似乎能夠握緊了。
“那是指哈羅德能夠回來了嗎？”瑪希還沒聽清楚他的話音，依舊是一臉歡喜。
“他一直都在看著你的所作所為啊。”巴洛神父又將目光投向幾乎全部都隱藏在黑暗裏的神像。
就在瑪希還在一臉疑惑的順著神父的目光朝著上方看時，巴洛神父的眼中卻突然紅光一閃，他就在這一瞬間移動到了瑪希的身邊，露出鋒利的獠牙，一口咬斷了瑪希的脖子。
躺在桌子上的西莉亞猛地一驚，她再也沒法兒繼續裝下去了。
“你殺了她．．．．．．”西莉亞說道，聲音低沉而沙啞。
“這種無聊的交易遊戲早就應該到頭了。”巴洛神父將瑪希的屍體仍在地上，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唇上的鮮血，眼睛微眯。“果然還是處女的鮮血更適合我的胃口啊。”
西莉亞慢慢地爬起身，動作僵硬。她的一雙翡翠綠的眼睛緊盯著對麵的神父，他的法衣上還有暗紅色的血液在滲出。
“我之前來過這裏，不過，並沒有見到你，因為那個時候還是在白天。”西莉亞苦笑了一聲。
“昨天晚上你走的很早，所以也沒有見到我。”巴洛神父補充道，他的一雙暗紅色眼睛從沒有離開過西莉亞。“我隻是閑著無聊而已。被神主的聖徒選中後，就被賜予了幾乎無限的生命，可是生命是最經不起時間消磨的，因為實在是太無聊了。”
西莉亞眯起眼睛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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