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王謝堂前燕

第五卷：各自為政  092、故人

章節字數：1674  更新時間：17-10-03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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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徹離晉之前，夏仲趁著四下無人將一錦囊塞到了他的手裏。他塞錦囊的那個小動作沒有君臣之間的拘謹，倒像是許多年前，景徹還沒有當上晉國的王還是那個從楚國回來的落魄質子，新科狀元夏仲暗地裏扶持他給他出主意的時候傳遞錦囊的樣子。

    那個時候景徹還用滿是狐疑的眼神打量過夏仲，見他一身嫩綠，腰間束身的錦帶上繡著幾個小字，字是墨色，襯在一片嫩綠中極為紮眼，繡的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這句子出自《小雅》一卷中《甫田之什•車舝》，意思是古人有高德者則慕仰之，有明行者則而行之，但是夏仲說這一句無非是高山則仰，景行則行，不過就是人最基本所為，看見高山仰望，看見大道就向前，是沒什麼意思的。那個時候起，景徹就知道夏仲不算一個正直的人，夏仲自己也說了，當謀士，不能是個正直的人。

    當時還是一個不受寵的景徹公子這麼問他：“夏仲？你就是那個新科狀元，夏卿夏大人。”

    “臣，字荀螢。夏荀螢，拜見公子。”當時他向他行的是君臣之禮，似乎是一開始就知道了這結果。

    荀螢，大概是夏日螢火，倒是配了他‘夏仲’一名，配了他那一身夏日的綠。

    夏荀螢給他的錦囊從來都是妙計，景徹自然信他。這一次離晉訪楚，夏仲是擔心的，他勸誡過景徹，王不見王，不該去的。景徹倒是固執，一半是因為心中疑團想要親自求個答案，另一半也是因為相信楚承祿不會做什麼，準確來說是相信自己能夠應付這一切。

    但他來楚才知道自己的錯誤，楚承祿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哪怕他的眉宇間有藏不住的哀愁可還是擋住他的王者之氣，那是一個隻有殺伐決斷的人身上才會有的氣息，是威懾也是魄力，更多的是讓人琢磨不透的心思。

    王見了王，景徹拆了錦囊——錦囊裏這一次裝的不是妙計，而是一朵已經幹枯的花瓣，是君子蘭。

    景徹眼神不自主又盯向了桌上那盆枯萎的君子蘭，他不緊不慢得問楚承祿：“楚王，似乎很喜歡君子蘭？”

    楚承祿似乎也不著急，隨手擺動著桌上的酒樽，漫不經心得說道：“寡人其實不太喜歡，楚國的氣候也不太適合君子蘭，春季還好，到了夏季就隻能擺到屋內精心養著，不如那開在外麵大朵大朵的月季。”

    劍拔弩張的氣氛消了一半，景徹也坐下來緩緩道：“這君子蘭枯死多日了吧，隻怕很難救活，倒不如重新培植。”

    “也不是非要救活不可•••”楚承祿喃喃道，“就是擺著看，也是個念想••••••”

    “楚王是重情之人，寡人相信，你對花草都如此重情，不至於枉顧幼年相知之情。寡人知道王不見王的道理，但結盟之事重大，親自前來也是像聊表誠心，當然，時間久了，有時也想見見故人，這些年我們都經曆了很多，‘故人’兩字已算是珍重。”

    楚承祿思考了片刻，拿在手裏的酒樽被他搖來晃去，倒在裏麵的酒因為不多所以沒有灑出來。許是景徹這一番話真的打動了他，楚承祿抬頭對景徹笑了笑，說了句：“寡人方才開玩笑的，隻是結盟之事隻怕很難，景徹哥哥不用急，即便結盟之事作罷你也可以在這多住幾日。寡人有事，先走了•••”楚承祿說完就走，也沒給景徹說話的機會，臨走前，還抱走了桌上的君子蘭。

    如今看來，結盟，隻怕是不可能了，但好在楚承祿總算是沒有動手。

    景徹也想到了這個結果，畢竟之前長生之戰是晉國挑起來的，楚國不願意和晉國結盟也是人之常情。何況景徹此來也不全是為了結盟，而是為了調查究竟是誰在暗中幫著楚承祿，楚國和齊國之間又有什麼交易？

    楚承祿抱著那盆枯死的花一路走到寢殿，關上厚重的殿門屏退眾人，又把景徹先前所說的話顛來覆去在腦中想了好幾遍。對於他們來說，‘故人’兩字的確太過珍重，為了這一句‘故人’，楚承祿可以放棄那麼好的機會不對景徹下手，畢竟他也不想再挑起任何戰事了。

    其實楚承祿什麼都不想要，他隻是個浪子王孫，偏偏要登上這個位子，這是他的命，也是他痛恨的命。他還年輕，已然過了人世間該經曆的滄桑，所謂滄桑，逃不開‘生離死別’四個字，這些他都經曆過了，遙想這二十多年，所謂‘故人’，其實也就兩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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