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67 更新時間：19-09-08 01:04
符慎回鄉的前一天夜裏，將二子符江喚到了書房，照慣例問過學問後讓他坐了：“江兒十四了……”符江與符思同年虛歲都十四，許多人家兒子女兒這個年紀都該娶親說媒了。
聽開場白符江便知有正經事要交待自己，還沒坐穩又急忙站起：“是的，爹爹。江兒與大哥同歲，都十四了。”言下之意當然是自己長大了：“父親明日就要離家，可是有事吩咐兒子。”
這孩子成長得非常優秀，規規矩矩一站，符慎恍惚中居然瞧出幾分舊友的影子來。此時卻不是想舊事的時候，符慎收斂心神開了口：“有件極其重要的事，父親要告訴你。”想著自己離去，兵荒馬亂的年月不比從前，閨女必須托付給全心信賴之人。此事已考慮多日，最終人選隻能是符江，其餘人包括二老爺都否決了。
符江正了顏色，認認真真回話：“兒子定不負爹爹托付。”
“你大哥其實是女兒身！”
“！”聞聽此言符江居然哆嗦了一下，恭謹垂下的眼皮猛的一抬順帶整個身體也挺直了：“爹爹莫不是糊塗了，大哥乃符家唯一嫡子，怎會是女子？”
“符思就是女子。”符慎再重複一遍，又將當年的無奈仔細講與符江：“為父明日就要離家，你大……大哥隻能托付給你了。”
“撲通——”符江雙膝觸地，嚇得發白的俊臉上皮肉微微有些顫抖：“請爹爹放心，符江定會全心護著大——大哥，沿途之上不讓歹人有可趁之機。”
少年符江雖年輕，卻勝在聰慧，又得符家善待習了滿腹學問。因常年伴在符思身邊深受感染，言行端正心胸豁達普通侯門公子少爺根本無法相較。離開靖安回京一路又學了應酬見了場麵，胸中有了些丘壑，因身為庶子才克己恭順掩了鋒芒。
驟聞符思一事，少年固然驚慌，硬是生生將內心慌亂控製住，強自恢複了理智。
符慎沒有立時回話，隻認真瞧著跪在身前一臉嚴謹的兒子，良久才揮下手：“你且去罷。”此時多說也無用，不如讓他自己思考。今後該如何做，怎樣保護自己的長姐，這些都不是符慎能幫忙的。
“是。”符江應了，起身退出書房，自是一夜翻騰難以成眠。從符家爵位考慮起，到心疼大哥滿腹學問，最後落到今後該如何照顧之上。雞鳴拂曉才迷糊一小會，就被長隨喚起，匆忙淨了臉梳了頭往前麵去送父親歸鄉。
因送父親，符婷難得出了次府。這其實是老太爺去世後符婷第四回出府，送老太爺靈柩歸鄉是第一次，再一次就是找寡婦茬，前一回便是入宮赴周文帝設的瓊林宴，可見熱孝期間符家門風之嚴謹。
這次出府，境況與從前大不相同，車簾一撩滿眼皆是難民扶老攜幼尋找落腳處，更有甚者一家老小擠在屋簷下相互依偎合衣而眠。看了一陣心中難受，黯然放了簾子：“爹爹此去……”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符慎知閨女心中所慮，那些憂慮正是自己所憂，故而也不知該講什麼。父女倆默默無言一直行到九裏亭已不能再送，車馬才停妥，後頭跟著的符江已侯在車邊上，氣色瞧著很有些不好。
此處為南去之路，官道上不見難民身影，卻見京城商家百姓南遷的車隊人流：“商家和百姓走得越早越好……”扭頭看著父親：“爹爹可知陛下幾時起行？”
“七日後午夜……”符慎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好一陣才扶了符思的肩：“好孩子，為父已拜托了知交照顧家中，陛下亦不會那般無情，忠毅伯府應能跟隨禦駕同行。”
符婷含著淚花點了頭：“爹爹放心，如何南遷徙思兒早定好計劃……”就想起史書上記，文帝星夜遷都後京師並未立即失陷，西北兩鑲守軍與漳州守將一起拚死抵抗，為遷都爭取了四十多日，讓周文帝順利的跑到了界下。當然，符家也安然回了下江老家，否則怎會有之後符思入朝為官。
想到這些更是定了心神：“多則半年，少則幾月，思兒定帶全家老小回到下江。”
符慎招手讓符江靠近：“江兒，父親昨日交待可記清楚了？”審視一下兒子臉色，知其一夜未眠：“好生照顧大哥，明白嗎？”
今日符江自與昨日不同，仿佛一夜之間長成了大人。隻見他略微側臉看了大哥符思，這才拱手回話：“父親放寬心，符江定會好生照顧符家上下。”
對此回答符慎十分滿意，雙手分別扶過兒女肩頭，帶著十分牽掛上了馬車。
這一走符家重責全壓在年僅十四歲的符婷肩頭，符玄之收回目光看向文采卓越智慧超群的長姐，沉重的苦澀從胸口一直翻到腦海再湧入眉眼鼻端，急忙仰起臉來將滾燙逼回去。想說的話半句也說不出，木杆似的在符思身畔無言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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