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第十四章 解酒

章節字數:3168  更新時間:16-11-05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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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的放縱,是多年以後他們不曾再有過的!隨著年紀的增長,人會變得越來越成熟。所謂的成熟,也就是懂得圓滑世故,懂得察言觀色,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吧。所以,我們才會總覺得年少時的顛狂才是天真,才是無邪,才最為可貴。至少,在南柯看來是這樣的!

    他坐在石頭上,握著一瓶啤酒,望向那片尼姑庵翻種的菜園,嘴角浮過一絲微笑,眼前浮現了他們第一次在這喝酒的情景:“老八,還記得我們那晚是怎麼解酒的嗎?”

    “當然記得,”王小兒向江心投去一塊石子,石子在江麵跳了三跳,擊起三朵水花,“那騷主意是張俊逸提的。這家夥,虧他想得出來!”

    沒錯,那個鬼主意是張俊逸提的!那晚,他們喝光了二十多支啤酒!不,不能用“喝”,是“玩”光了!就在陳慧明那隨手一揚,激起陣陣酒花,下起一陣酒雨後,大家似乎突然對酒來了興趣,紛紛效仿。餘下的幾瓶酒也很快見了底,他們的頭發、身上灑滿了酒,盡是酒氣!

    可是,大夥依然覺得不夠過癮!又是張俊逸,他將胸脯一拍:“沒問題,老三我今兒就讓大家玩個盡興!不就是一箱酒麼,小意思,我去去就來!”很快,張俊逸回來了,抱著一箱酒。

    何慶榮把那根煙抽完後,正百無聊賴,於是搶過酒,繼續喝起來。

    劉子涵的酒勁漸漸過去,人也清醒了很多,站了起來,卻不敢再喝酒。

    陸慧明接過酒,學劉慶榮的樣子擎著瓶子,仰著脖子灌,卻剛隻喝下幾口便泄了勢,收了酒,對天長歎:“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那附庸風雅之態,那做作之姿,把眾人引得哄堂大笑。

    “沒勁,我們還是下啤酒雨吧!”劉子涵已然不敢飲酒,隻好換著法子來助興,說罷,舉起一瓶酒,拚命地晃了晃,遞給何慶榮,“鐵齒銅牙何慶榮,來,開一個!”

    何慶榮鋼牙一咬,一股氣泡就噴湧而上。何慶榮忙搖了幾搖,那酒便灑在眾人身上,眾人又歡騰起來!

    大家在江邊唱呀、鬧呀,一直鬧到淩晨四點多。劉子涵還想看日出,卻被吳江拖了回去。

    大家一身酒氣,倘若不早點回去沐浴更衣,定然會大事不妙!

    “可是,身上的酒氣洗洗就好,這嘴中的酒氣怎麼辦?”陸慧明打了個飽嗝,一股酒氣如同逃脫牢籠的囚犯倉惶而出,從口腔散去,調皮地躲進他的鼻孔,熏得他整個胃都翻江倒海起來。

    張俊逸目光掃過不遠處尼姑庵自耕的菜園,一口氣跑了過去,又跑了回來,狡黠一笑:“我有辦法!酒氣重的話,我們隻要吃一種味道更重的東西,蓋住酒氣就行!”

    “吃什麼?”眾人皆疑。

    張俊逸指了指不遠處的菜園:“毛蔥!生吃毛蔥——毛蔥味道重,正好蓋住酒氣!”

    “生吃?”劉子涵大驚,“毛蔥也能生吃麼?我隻生吃過蘿卜,還從沒生吃過毛蔥!”

    “當然行!生吃還能抗癌降脂呢,一會兒我先吃,你們吃不吃,自己看著辦!”

    張俊逸跑去菜園裏,挖了一把毛蔥,連根洗淨,又用衣服擦去濕答答的江水,拿起一根,嚼了起來。他屏住呼吸,害怕吸進那嗆烈的氣息,喉嚨卻早因毛蔥的辛辣而微癢,眼淚都快被嗆了出來。他努力鎮定下來,強擠出一絲微笑:“看到沒,真的挺好!南柯,你過來!”

    南柯不知道他想幹嘛,上前一步,立在他跟前。

    張俊逸一把抱住南柯,死死地箍著他的腰身,不讓他掙脫,以額抵額,鼻尖對著鼻尖,大口地喘著氣,那股嗆人的毛蔥味衝擊著南柯的鼻腔,南柯隻覺得一陣惡心,拚命掙脫:“快放手,你嘴巴臭死了!快讓開!”

    張俊逸死活不鬆手:“是不是隻有毛蔥味,沒有酒氣了?兄弟們,這個辦法絕對可行,能夠瞞過班主任的!都快動手吧。咱可是一條船上的,可千萬別拖後腿!”

    眾人都嚼著毛蔥,麵部表情猙獰無比,一個個都發覺上了張俊逸的當。他剛剛吃的時候,表情明明不是這樣的。如果早知道是這種滋味,打死他們也不吃。可是,當他們呼出一口氣,聞到那股刺鼻的氣味後,他們徹底絕望了。這明天還用上課?還用和別人聊天嗎?這不就等於在臉上寫著“招人嫌”三個大字麼?

    但也有人懸崖勒馬,那人就是陸慧明——他因與南柯離得近,張俊逸熏南柯時,他聞到了那股氣味,當下猶豫不決。等到他發覺眾人表情猙獰時,終於狠下心,將毛蔥拋之江中,隨水而逝。他寧可被班主任逮住,狠狠揍一頓,也不想忍受那種臭味。

    八人打打鬧鬧,又沿原路打道回府。

    回至宿舍時,發覺黃道英居然再度巡房,此時已是淩晨四點,眾人忙躡手躡腳地躲進一旁的衛生間——好在管宿舍的是個中年婦女,如果換個男老師,保不定要進來巡察一番。

    何慶榮將手擋在鼻前,輕輕地嗬了口氣,聞了聞那刺鼻的毛蔥氣味:“媽的,真夠臭的!——那老師幹嘛四點巡房?該不會是欲求不滿,來男生宿舍偷窺吧?學校真變態,居然派一個女老師管男宿舍!”

    “不是男宿舍,是男女宿舍!”吳江糾正!

    “反正管男宿舍就是不對!”李明宇也頗不服氣,“萬一有同學裸睡呢?”

    “噓——!我看看老師走了沒?”吳江悄悄地溜出廁所。

    沒過幾分鍾,他又溜了回來:“快走吧,門我已經開了,大夥趁著天還沒亮,把這身酒氣洗洗吧!”

    眾人出來一看,好家夥,吳江居然在那麼短短的幾分鍾內把門打開了,這是否與“妙手神偷”有得一拚?

     眾人又匆匆去澡堂洗了個清爽的澡,把衣服泡了,這才回到宿舍,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張俊逸擠進南柯的被子:“再睡一兩個小時就要起床了,我不想爬到上鋪去!老三,我們一起睡吧。“

     南柯嘴上沒說,人卻往裏麵挪了挪,給張俊逸騰了個位置。

     張俊逸和著衣服,擠進南柯的被窩,一手輕輕地搭在南柯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覺得自己有些心慌意亂。

     “把嘴閉上,臭死了!”南柯小聲地警告著。

     “你也是,真臭!”

     張俊逸緊緊地貼著南柯,不自覺得有了反應,忙側過身來。他有些恐慌,覺得自己似乎著了魔。在那一晚,他終於發覺,自己喜歡南柯,並不是因為爸爸媽媽沒有給他生一個活生生的玩具,而是,他似乎動了心。

     在見到南柯之前,他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人都是細心而敏感的動物,情愫萬萬千,而感性之外,還有理性,誰會一眼就愛上一個人?可是,在見到南柯之後,他終於承認了“一見鍾情”這個詞語——可是,這卻讓他覺得十分罪惡!

     張俊逸是個男的;南柯也是個男的;張俊逸是個帶把的;南柯也是個帶把的;張俊逸是站著尿尿的,而南柯也是站著尿尿的;張俊逸似乎喜歡上了一個男的,而南柯呢,是否也會喜歡上一個男的?

     這裏雖然是縣城,可是同性戀這樣的話題,卻從來不曾有人提起過,除非是在偶爾的幾句謾罵聲中,諸如“你這個插屁眼的家夥”,語氣中不乏粗俗與鄙夷——除此之外,張俊逸再也沒有聽說過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愛情故事了。要知道,在1997年以前,男男的性行為是算作流氓罪,可被判監禁,多則十數年的!

     張俊逸揪著自己的分身,咬著自己的嘴唇,恨不得把那罪惡的根源扯掉,可是他卻越來越瘋狂地發現,那種罪惡的念頭愈來愈重。他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直至鮮血流了出來,一股腥味流向喉間!

     “你哭了,三哥?”南柯轉過身來,輕輕拍了拍啜泣的張俊逸,“心疼酒錢了?你別哭了,大不了我不要你賠我的鞋子了!”

     張俊逸趁機側過身,一把摟住他,將頭別在他的脖子間:“是呀,心真的好疼!”

     南柯沒有問他在想什麼,隻是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如同母親哄孩子入睡一般:“是吧,買了那麼多酒,那麼多零食,肯定心疼!可是花出去的錢就是潑出去的水,你是收不回了!小聲點,別讓他們聽見了,免得他們說你小氣!”

     張俊逸沉默了!

     一大早,大家拚命刷牙,可那毛蔥已然入胃,並且發酵醞釀,隻要一打嗝,那難聞的氣味就會噴湧而出。這一早,七人都緊緊閉口,不敢大聲說話,以免顏麵盡失!

     早讀時,班主任李老師經過陸慧明的身邊,敏感地瞅了眼,臉色一沉:“陸慧明,你來辦公室一趟!”

     陸慧明被逮,眾人都慌了神,借故上廁所,都溜到了衛生間集合。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愁雲。這陸慧明若是兜了底,那可就全軍覆沒了——大家隻好寄希望於陸慧明是一個有“節操”的人,能為兄弟兩脅插刀。可是,他們眼看著刀插進兄弟的兩脅,卻隻能愛莫能助!

     “他丫的!叫他吃毛蔥,他偏偏不吃!一身酒氣都溢出來了,這下可好了!”李明宇小聲地抱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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