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27 更新時間：17-02-07 13:55
一個清瘦的影子出現在大殿門前，逆著光，看不清麵目。
“黎軒？”雪姬慢慢起身。
“不是黎軒，是清靈。”月空掌門道。
待影子走近，雪姬終於看清眼前這個少年，眉清目秀、身姿翩翩。
“師傅有事稍後就到。”清靈朗聲道。
雪姬露出慈愛的目光走上前去：“已經長成大孩子了，和你娘真像！”
清靈驚訝。
雪姬貼近他道：“清靈，我是你的姨娘，你娘親的妹妹，親眼看到你出生的人！”
清靈震驚：“娘親？”
雪姬微笑：“是的，娘親，可惜她已不在人世，不然見你長得這樣出色一定非常欣慰！“
“雪姬姑娘，黎軒真人曾說你來了就會知道事情的真相，你與黎軒真人之間的瓜葛是否可以說出來了？”墨夏問道。
雪姬忽然凝眉沉默。
“姨……姨娘，我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清靈癡癡望著她道。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不知所措，他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卻要承受這麼多的沉重秘密，那壓力讓他不堪重負，透不過氣。
“嗨！”雪姬突然歎了一口氣，“既然他把我找來，就說明他不想再隱瞞下去，終於可以說出這件事了，我也可以麵對姐姐的在天之靈了！孩子，你可知你爹是誰？”
清靈搖頭。
“你的師傅，龍陽宗的黎軒真人就是你的親生父親！”
“胡說，黎軒真人乃得道真人，豈能容你隨意汙蔑？”一旁的非花真人氣憤道。
“真人？這兩百年來你可曾見過他施用仙法？可曾見到他日益蒼老？”
“這……”他得道僅一百餘年，可在龍陽宗近兩百年，他隻是聽說過黎軒真人的威名，從未真正見到過這位真人，別說施用仙法，他連黎軒真人麵貌如何都不曾得見。他望向月空掌門，月空和墨夏沉默不語。
“沒見過吧，因為他早在兩百多年前就不是仙人之體了，他破了戒，和我姐姐，還有了孩子！”她伸手撫上清靈的麵龐，“就是你，孩子！”
“但他們相遇確是在五百年前，在他們都年輕的時候。那時你爹真是驚為天人，我從沒見過那樣俊朗的男子！我想如果不是姐姐，我一定也會把你爹騙到手！
他們明明相愛，卻又互相折磨，這一折磨便是兩百餘年。直到後來又再遇上，你爹終於想通決定放棄仙人身份與你娘在一起。他本想昭告天下自己與你娘的戀情，但姐姐不忍他受千夫所指，隻讓他對外稱閉關修煉，人卻偷偷離開了龍陽宗。可造化弄人，你娘在生你時難產而死，你也因為先天不足生命垂危。你爹想盡辦法將你蘊養在一枚玉蛹之內，期盼你能聚集真氣活下來，而他自己失了仙人的法力隻得重回龍陽宗設法保命。十六年前你破繭而出，肉嘟嘟的身上長滿了金燦燦的絨毛，我等雪狐已是世間罕有，而你竟然是千年難能一遇的金狐！你一出生便注定是世間的狐王，我想辦法派人通知了黎軒，誰料他竟要將你帶回龍陽宗，我們自然不能允許，他以死相逼還是將你帶回了龍陽宗。我們約定待到你成年便告訴你事情的真相，讓你自己選擇去留。這便是事情的全部。”
她輕描淡寫地道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龍陽宗仙人不僅破戒而且和狐妖珠胎暗結，消息若是傳出，讓龍陽宗如何在仙界立足？
“事關我龍陽宗仙人及其親傳弟子，隻怕你不能將人帶走！”月空真人正色道。
“連黎軒都讓我來帶他走，你憑什麼攔著？”狐媚的大眼中突然閃現了一絲凶光。
“黎軒破戒與狐妖通奸已是我門死罪，還有什麼資格做這些決定！”
“那便是要我搶人了？你龍陽宗雖然厲害，但我青丘也未必怕你！”
“雪姬姑娘！”久未開口的墨夏忽然道，“黎軒和清靈畢竟是龍陽宗弟子，相信他們也不願看到青丘和龍陽宗發生衝突。何去何從，不如都等黎軒真人來了再論？”說完他看向月空掌門，月空捋須不語。
“不知黎軒真人為何到現在還不來，不如由弟子前去迎接？”得道資曆最淺的狄加真人請命道。
月空點頭，算是同意。
大廳之內一片沉寂，清靈麵無表情靜立原地，這個少年已被突如其來的身世擊垮，與自己朝夕相伴十六年的師傅竟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這讓他如何麵對？
狄加真人匆匆跑入大殿，上氣不接下氣道：“掌、掌門，黎軒真人……已經羽化！”
話音一落，眾人皆驚，清靈如失去了支撐的木偶一屁股坐在地上，雪姬連忙上前攙扶。月空掌門難以置信地大步走出大殿騰空而起，其他人反應過來也緊隨其後，匆匆向白龍峰飛去。
黎軒真人靜坐在自己的床榻上，仿佛平常打坐一般。一夜之間須發皆白，形容枯槁，此時隻是個瘦小的憔悴老人。墨夏上前探了探他頸間的脈搏，對月空搖了搖頭。
清靈緩步走到黎軒麵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狠狠朝地上磕了個頭。淚水不可抑製地湧出，他緊緊閉上眼睛，仿佛不睜開眼淚就會停止，不睜開這一切便不是真的。
雪姬走上前來，流淚道：“姐夫，為何不與我們見上最後一麵，就這麼急著與姐姐團聚嗎？你的意思我都懂，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我會好好輔佐清靈，讓他成為你們想要的樣子，你安心與姐姐團聚吧！”
月空等人也不便在此時多說什麼，都悄悄退出房去讓他們好好告別。
人死如燈滅，所有的愛恨恩怨此刻都化作一縷青煙。月空掌門對外隱瞞了此事，為著龍陽宗的聲名能夠保全。
白龍峰上，清靈披麻戴孝為黎軒真人守靈，靈位上寫著“父親大人千古”，縱然對這樣的欺騙無從原諒，但對黎軒的思念還是占據了上風。他在靈堂跪了一天又一天，雪姬便住下來等了一天又一天，不知這孩子何時才能從悲傷中站起，她是否需要這樣無休止地等下去？頭七已滿，清靈手指一劃引來了一道火焰，將靈堂燒了個幹幹淨淨，就讓父親作為真人繼續活下去吧！他轉身對雪姬道：“姨娘，我們走吧！”
清靈要離開龍陽宗，消息傳到月空耳中，他氣得拍案而起：“他的存在本就是龍陽宗的奇恥大辱，況且又是金狐，如放他走必是大患！”
墨夏思索道：“我倒覺得讓他走是對龍陽宗有利！”
“此話怎講？”
“如今妖魔作亂，那千秋大人也不知是何來頭，清靈回到青丘，倒是可以為我們一探虛實。清靈本性純善，若以後繼承了青丘的王位，能帶領青丘修仙從善，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月空捋須沉吟：“你的話也不無道理。但話雖這樣說，我還是不能冒著龍陽宗千年聲譽毀於一旦的風險讓他走！”
“此刻與青丘為敵，無異於逼他們與千秋大人聯合，到那時妖魔界群起作亂，掌門就不怕其他門派怪罪龍陽宗了嗎？”
月空沉默，反複思索著其中的厲害，半晌才道：“希望清靈不會讓你失望！”
“青丘是個很美的地方，你去了一定不會失望！……等你到了我便退位於你，這狐王也做了兩百餘年，是時候該還給你了！……我們狐妖都是天生的美貌，姨娘已為你物色了幾名出類拔萃的狐女作為你的丫鬟，都是純正的雪狐，希望也能再生出個小金狐來壯大我青丘的家族。……”雪姬說了很多哄清靈開心，但清靈恍若未聞，隻一個勁地發呆。
雪姬也說的累了，一個人自言自語總不會讓人覺得開心的。她扶了把椅子輕輕坐下。
“姨娘，我們明天就走嗎？”清靈突然開口。
雪姬激動點頭。
“離開之前我還要去一個地方，我要向一個人道別！”清靈淡淡道。
曾經他以為離開不過是短暫的，總還會有機會回來。可現在看來，這一去很可能便是永別。熒星不願意隨他走，而他也不能再踏入龍陽宗，他們還會有重逢之日嗎？然而熒星畢竟是妖，得道之後便應該離開龍陽宗，到那時我一定要成為強大的狐王，看誰還能決定我的人生！
清靈隨雪姬離開了龍陽宗，飛走的時候，雪姬情不自禁回頭望向白龍峰。世間隻知有黎軒真人這麼一號人物，卻從沒聽到過他的什麼事跡，他就這麼一直隱居在白龍峰不問世事！雪姬覺得黎軒這一輩子其實隻做了一件事，就是全心全意地愛她的姐姐，不建功偉業又怎樣？不聞名天下又怎樣？一輩子能讓一個人幸福就已足夠，不然長生不老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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