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63 更新時間:17-02-23 15:04
昏黃的燈光,紛紛暮雪下轅門。林豫站在路燈下,修長的身影,映著暮雪,寂寞的抽著煙。
見到他,我笑了。走上前去,卻看著他的嘴角上麵一塊淤青。
看見我,他也笑了。他淺笑吟吟,一副昔日的模樣,仿佛春風拂過莽原。此刻,我不安的心,融化在他的笑靨之中。
我輕聲說:“上樓吧!”
他淡淡說道:“不了,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說完,他仔細的看著我,好似要把我雕刻在心裏一般。一瞬間,我卻瞬間六神無主,倒吸了一口冷氣,抓住他的手臂,說道:“你又要走,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他說著,看向遠方,若有所思。或許,他是不想再回來了。
我眼角有些濕潤:“可不可以不要走?”
“好好和栓子在一起。”他說著,扔掉煙頭。
片刻後,他緊緊的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語著:“白一城,我走了。千萬珍重,珍重,珍重……”
說完他輕輕放開我,轉身走向他的車。
“林豫!”我叫著他,他卻沒有回頭,徑自上了車。漸漸的,他的車子駛向遠方,消失在滾滾的車流中。
一路向晚踏雪歸,
二顧一笑兩心回。
三聲珍重說盡後,
四顧唯餘雪紛飛。
我知道,我終究是失去了他,一切都是因為我自己。這就是我的生活,在曾經掙紮著準備複活時,豁然死去,沒留任何餘地。就如同被神明詛咒的路西法,走來走去往返而來,找不到歸宿。在蠱惑眾生間,萬劫不複。
雪,越下越大,漸漸的掩蓋了大地,徒留一片蒼莽的白色。蒼白,或許是最好的存在。
回到樓上,依舊沒有開燈。空曠的房間,冰冷的牆壁。我躲在牆角,握著那枚摔碎的貝殼,看著窗外發呆,一夜未眠。
天亮時徹夜飄雪,已經停駐。雪停風駐,一片安靜。可以聽見呼吸的聲音,好安靜!沒有栓子的屋子好安靜,沒有程子初的屋子好安靜。
沒有林豫的世界,一片死寂。
寂靜中,有人敲門。我推開,褚浩突然出現在我的門前。見我狼狽至極,他驚呼:“同桌,你是不是病了?”
“沒有,你怎麼來了?”
他歉疚的說:“上次是我不對,你可以原……”
我打斷他:“不要說了。”
他說:“你不生氣了?”
“不生氣,是後悔。”
他一臉無奈:“好了,別跟我一般計較了。我去看過栓子了,他剛買的新房,他說讓我帶你……”
“別和我提他!”
“你們鬧矛盾了?”
“當初你為什麼不去陪他,反倒要他來找我?”
“不是我不陪他,我以為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他頓了一下,之後支支吾吾解釋,“我……我談戀愛了。”
“這就是你的理由?你知道最近我是怎麼過的嗎?”說著,我推他出門。
“白一城,到底怎麼了?怎麼每個人都怪怪的,昨天半夜林豫找過我,他讓我……”
我忽然定住,說道:“林豫去過你那?他有沒有說起過要去哪裏?是不是準備回學校了?”
“他早就輟學了,你竟然不知道?”許是覺得驚詫,褚浩的話脫而出。之後沉吟片刻,仿佛了然於心:“也難怪,有些事他一定不曾告訴你。”
那些林豫的事情,褚浩知道,就連栓子都知道。眾人皆了然,唯獨我不知。一絲苦澀浮上嘴角,說我道:“你也瞞著我?”
褚浩搖搖頭:“不是,我答應過林豫。”
“那你走吧!”我悻悻說著,我關上門。
褚浩敲了許久,最終作罷,揚長而去。臨走前,他在門外說道:“白一城,林豫讓我把這個還給你。”
他走後我推開門,隻見門口放著一個紙袋,裏麵卻是半顆石頭,上麵淺淺的刻著一個字——城。
我拾起那塊石頭,徑自來到陽台翻開行李箱,拿出的另一半,上麵刻著——豫。
這是我和林豫小時候,在別人家蓋房子的場院上撿到的。後來,林豫把名字刻在上麵。我覺得很有創意,也學著他的樣子去弄,但笨手笨腳的我,隻是徒勞無功。
於是,林豫就幫我刻好,之後送給了我。
後來,他初中轉學時。我們把石頭彼此交換,當時我對他信誓旦旦:“見物如人。”
我試圖膠水將它們拚在一起,可卻一道分割的痕跡,終究無法完好如初。而後的很多天,我時常一邊右邊的嚐試。
某天夜裏,我再次嚐試,終究不果。一時氣急,開了窗把他們丟了出去。
片刻後,又覺後悔,待去尋時,已經尋找不到了。
幾天後,我買了一隻狗,給它取名叫昂立。昂立,ONLY,僅僅,隻。
有了昂立,似乎我不在孤單,也開始找工作。一時間,我遊離於各個招聘網站,投了許多簡曆,隻是年關將近鮮有招聘電話。
每日,我靠在網上承接平麵設計度日,賺的不多,倒也夠用。
平素裏,除了在設計,剩下的時間就是和昂立在一起發呆。我開始學著林豫的樣子,擺弄著吉他,但是許久都不成章法。
某天,我整理房間時,在沙發的縫隙中,發現一張程子初的照片。照片上的程子初正和某人親密的搭著肩。
那個人看起來比他小個三五歲,眉眼之間有些熟悉,再看來竟然是與我有幾分相似。看著照片,忽然想到素描林豫那天,程子初為了尋找某物幾乎拆了我的家。
想來,就是這張照片。可見,他對此人思極致深。
我嘲諷的笑著,開窗把照片扔掉。照片隨著北風,不知吹向何處。我如釋重負,在心裏說道:程子初,我白一城和你程子初再無瓜葛!
下過雪的天氣幹淨清冷,走在雪地上吱吱的響,甚是好聽。我在街邊小攤買了個烤土豆,嚐了一口,很香。
然有想到林豫,想到那天他驅車去找我,我給他端上來的,也是土豆。
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看見對麵新電影鋪天蓋地的宣傳,索性買了票,享受我一個人的電影。
回到家時,昂立堵在門口幽怨的看著我,我歉疚的給它找出食物,它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我坐下,看見林豫的吉他就放在我的床頭,一下子就莫名的難過起來。所有的“貌似開心”隻不過我自欺欺人的偽裝,曾經林豫對我說希望我是快樂的,所以我認真的想按照他說的生活。
可是沒了他的陪伴,所謂的開心,也隻是機械的笑著。
我翻出酒,自斟自酌。高濃度的酒精,灼燒著我的胃。痛感傳來,我才知道我活著,並且真真實實的活著。酩酊大醉後的這真胃痛,而心痛就不那麼明顯了。
許多個寒冷的夜晚,林豫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夢裏。隻是被胃痛驚醒後不見林豫,一陣陣難過,我習慣性的用酒精麻痹自己。
我難過於每一個夢醒時分,卻不知道在這樣寒冷的夜裏,林豫並未真的離去,他就站在風雪之中守護著我。
一天夜裏,我正給昂立洗澡,聽見窗外有人爭吵。恍惚間,覺得那個聲音有些像林豫,細聽片刻卻沒有起初那麼篤定。
猶疑了半個多小時,我終究沒忍住,穿上大衣匆匆下樓。
冬日裏,永遠刮不完的北風,瞬間將我吹透。我呼著白氣,緊了緊衣襟,獨自在樓下久久徘徊。天地間,冷風蕭蕭,空無一人。
地麵,一片白雪皚皚,沒留下一絲痕跡。
忽然,程子初從黑暗中躥出。他一頭栽倒在我身上,捂著自己的小腹,微微流血,裝作有氣若懸絲的說:“送我去醫院!”
我本不想理他,思忖片刻卻又把他送到醫院。簡單的手術後,他看見我並未離開,麵露喜色。待到醫護人員離去,他說:“你是在乎我的!所以你才送我到醫院,又留在這。”
我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送你來醫院,是因為你的血弄髒了我的衣服,我不想因為你的破事惹自己一身麻煩。留下,隻是想告訴你,你我兩清了。”
他說:“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在乎我的傷?早知道會這樣,我何苦為你受這傷。”
為我受傷?程子初,是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硬聯係到我身上。我起身離開,程子初在我身後,狠狠詛咒:“你不關心我,難道就不關心現代?白一城,你會後悔的!”
他的話令我一時摸不到頭緒,隻當是他是口不擇言的瘋話。
回去後,卻見樓下血跡斑駁,直到我家門前。忽然沒來由的不安湧上心頭,我開始細思剛才種種。出門時,地麵白雪皚皚。見到程子初時,我已在小區門口,離家甚遠。那這血又是何人所流?
此後的很多天裏,我的日子相對平靜。直到某個清晨,在一家早餐店門口,我遇見出門程子初一家。
見到他,頓覺得失了胃口,轉身走向別處。
他欲言又止,急忙送家人上車,追到我身邊,問道:“你好嗎?”
“托你的福,很好!”
他又說:“其實,我原本並不想那樣對他,你能原諒我嗎?”
他的話莫名其妙,我徑自走開。他緩步走在我旁邊,說:“你相信嗎,我是真心喜歡你。”
“不信。”
“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說。
我嗤之以鼻,早知當日,何必當初,這該是我說的吧。一開始,我就隻是一個替代品,而後你又用錢羞辱與我。一次又一次,你做的決定令我發指。
我已經猜不透此時此刻你是否又在演戲,也罷,我累了不想再猜。
那天下午,一個瘋婆子闖進我家,不由分說摔給我一個耳光,瞬間我有些發懵。
她破口大罵:“你不要臉,勾引我老公!”
昂立衝了出來,擋在她麵前,卻被她一腳踢開。我怒不可遏。狠狠地瞪著她,似乎想起她是誰,她就是程子初辦公室的那個女人。
我對他吼道:“請你放尊重點。”
“尊重?你還配和我講尊重?你不就是為了錢嗎!”說著,她拿出一疊錢摔在我頭上,之後開始瘋子一般的砸著東西。
在她拿起林豫送我的吉他時,我暴怒不止。可是一切已經來不了,吉他變作零星碎片,散落在地。
我忍無可忍,拿出手機,報警。
在審訊室,再次見到程子初,他神清氣爽的笑著,一點也看不出早上時深情款款。瘋婆子見了程子初,楚楚可憐的委屈哭泣,卻沒有丁點眼淚。
我冷冷地笑道:“很會演戲嗎?剛才砸東西的潑辣勁哪去了?”
她啞口無言,卻被程子初故作心疼的抱在懷裏,大秀恩愛。程子初對我揚起眉毛,我隻覺好笑,程子初,你以為我會生氣?笑話,我白一城當真沒那下賤。
我興趣十足的看著他們,手機卻響了起來,接聽後是褚浩。原來,剛剛手機不知觸到哪,撥到他那。他聽見電話裏混亂不堪,於是撥過來。
我一副甜蜜到死的表情,和他說著情況。之後各種撒嬌發嗲,聽得他以為我中邪了,而程氏夫婦卻氣的牙癢癢。
調解了近三個小時後,走出審訊室時,已近黃昏。房東得了兩倍於物價的賠償暗自竊喜,程氏夫婦也好不甜蜜。
而我,孤孤零零一個人,如果此刻有林豫在,我是不是就會如此狼狽。
一時失神,與路人撞個滿懷,不及思索連忙道歉。卻聽見栓子的聲音,他麵無表情的說:“褚浩打電話說你有事,我過來瞧瞧。”
我開始埋怨褚浩的多事,倍感氣惱。栓子一直盯著我臉上的掌印,試探性的伸出手來,卻被我迅速躲開。
他的悻悻的將手放進口袋:“沒事我回去了。”
我心生一計,拉住他向程氏夫婦走去。之後環住他的腰,一臉挑釁的對瘋婆子說,“這是我男朋友,你覺得我是瞎了眼麼,會看上你老公!”
栓子和程子初,對比鮮明,一個是令人暗自心悸的憂鬱係王子,另一個則已近中年。我看到程子初微微皺眉,心情極好。
程子初,我們之間關係應該就這樣撇清了。
瘋婆子看著程子初,暴怒著向我揚起手來。手未落下,已被栓子擒住,栓子推開她,冰冷的說:“你動他一下試試?”
她腳下一滑,跌倒在程子初的腳邊,程子初卻沒有扶她,依舊眉頭緊鎖。她哭了,傷心哭了。
一時間,我隻覺她可憐,雖然她做事很過格,一切卻是因為愛。既然為愛,我又如何計較?
隻是,她愛錯了。女人啊,愛對與愛錯的差別宛如天堂地獄。
可是,我們每個人又何嚐不是這樣?想及此處,我看了看栓子,最終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上前扶起瘋婆子,說:“愛,需要轟轟烈烈,也需要平靜如水。程夫人,希望你以後堅強。”
在她詫異的目光中,我拉著栓子走開。
“剛剛,謝謝你!”我說道。
他淡淡的說:“不用客氣。”
“我剛才說的話……”
“我知道,都是假的。”他說,之後對我笑了笑說,“我走了,有事找我,我家離你家不遠。”
回到家後,不見昂立。我四處尋找,終於在門後發現了它。它渾身顫抖,顯然是嚇壞了。我把他抱在懷裏,對它說:“別怕,以後我會保護你。”
看著它,我心中一陣苦澀,心酸著我自己的故作堅強,有淚水暗自流下。
恍惚間,我仿佛看到曾經的我。在初中三年級暑假前的最後一天,我騎自行車不小心將路上的水,濺到上一個學生混子的新女朋友身上。
於是,他和他的幾個“哥們兒”開始不依不饒。
林豫見到後,和那幾個混混撕扯在一起。最終林豫寡不敵眾,卻把我護在懷裏。當時,他對我說:“別怕,以後我會保護你。”
回憶多晴朗,此刻何其涼。我點了一根煙,看著它一點點燃盡。
飄搖浮生幾寂寥,
寂寥憂思兩相繞。
相繞情思剪不斷,
不斷情絲任飄搖。
作者閑話:
名詞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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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基督教中的光天使,後來墮落為撒旦。
走來走去,往返而來:出自《聖經》約伯記第二章。原文為,有一天,神的眾子來侍立在耶和華麵前,撒旦也來在其中。耶和華問撒旦說:“你從哪裏來?”撒旦回答說:“我從地上走來走去,往返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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