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95 更新時間:17-02-24 08:47
年關將近,我把昂立裝進紙箱,帶它坐上汽車,踏上遊子的歸途。
今年過年與以往大是不同,爸媽出奇的在城裏等我,我猜多有一半是怕像去年那樣。昂立竟然暈車,吐了一路。回到家時,我把它抱出紙箱,輕輕的拍著它的背。卻見它撐著小腦袋,迷離的雙眼幽怨的看著我。瞬間被萌到了,片刻後又覺心酸。
曾經,我也暈車,也會有人如此輕輕的拍著我的背。隻是現在那個人,已經傷心的離開。
一去,終不返。
還記得,我小學五年級的寒假。林豫的父母從外地回來過年,一時匆忙忘記給他帶禮物,於是帶著他去鎮裏選了個遙控車。
林豫帶著遙控車找我,我對遙控車愛不釋手,反複問了幾遍價格,最後望而卻步。倒不是很貴,隻是爸媽給我的壓歲錢太少。
後來,村裏有人組織扭秧歌去挨家挨戶的拜年賺錢。他們找到我媽參加,被我媽推辭掉了。倒是我聽到有錢賺,樂嗬嗬的跑去湊數。
秧歌最後一天,我們去往別的村落,需要坐車。我打起退堂鼓,但是想到遙控車,一咬牙上了車。
臨行前,林豫拉住我說:“白一城,我把遙控車送你,你別去了,好不好?”
我笑著說沒事,卻是在暈車和寒風中,扭了一天仰歌。回到家時,已是日暮。殘陽如血,寒風凜冽。凜冽的寒風中,林豫站在村頭等我。
見到我,他遞來一個熱水袋。我還未來得及接過,就已吐了一地。當時,他也是這般輕輕的拍我的背。
第二天,我生病了。賺的錢全部用來打針,遙控車終究是沒買成,林豫卻把自己的送給了我。
在鞭炮聲聲中,除夕如約而至,我家開始了年夜飯。東北的年夜飯,少不了餃子。芹菜陷餃子蘸醋,一直是我的最愛,而林豫卻不愛芹菜。初中時,我們一起出去吃餃子,每次見了芹菜他都皺眉。
我驚訝於自己會清楚的記著林豫的喜惡,可是我卻終究把他給傷了。少了他在身邊,頓時覺得失魂落魄,胃口全沒了。
胡亂地吃了幾個之後,去找褚浩。
諸事不巧,栓子竟然也褚浩家。見了我,他悄然離開。而褚浩正和某人親密的通著電話,我也覺索然無味,信步回家。
回到家裏,我守在電話前。午夜過後,我又長了一歲,卻沒有林豫打來的電話。我有些許失落,迷迷糊糊地睡去。
早上起床時,天色陰沉。給家裏的長輩拜過年,一個人慵懶的擺弄著手機。老媽嚷著要我替她去送禮,我萬般無奈的東跑西顛。
一上午下來,好似做了一天苦力,整個人都累散了。
下午的時候,天氣轉晴,栓子竟然莫名其妙的來到我家,還帶了禮品。我一時不解,但轉念一想,他父親在世的時候總會有些走動,看來他是想延續下去。
收下禮後,爸媽留下我陪栓子,之後興衝衝的去逛街。我和栓子就那麼幹巴巴的坐在沙發上,彼此沉默著。
他忽然說:“他是誰?
我不解道:“你在說什麼?”
他說:“審訊室那個人。”
我忽然變的有些慘兮兮的,深吸一口氣,說:“別問了,好嗎?”
“我就是好奇,僅此而已。”他不再追問,淡淡說,“我買樓了,離那不遠。”
“聽說了。”
“你要是有時間,去我家……”
“不去!”我打斷他,之後再次陷入沉默。
忽然,栓子來解我的腰帶。來不及思索,我一拳打在他的要害。他疼的蹲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片刻後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他的真目的。
我徑自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反鎖,他卻一直坐到晚飯時間。晚飯時,父母回來對我的“不知禮數”大發雷霆,之後做好飯菜對栓子百般挽留。我氣憤的摔門而出,留下父母一臉愕然。
一個人在網吧呆了許久,回到家裏,已是半夜。老媽見我反常,問及原由,我卻難以啟齒。
自那後,我除了睡,就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誰也不見。一過正月初五,我就帶著昂立離開了。
在壓抑的氣氛中,我開始了嶄新的一年。回來後沒幾天,我被一家地方知名的廣告公司錄用了,順理成的開始新的生活。
一天,我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正吃飯間,門被敲響,我一廂情願的以為是林豫,打開門卻見到程子初。他微醉,對我說:“城子,好想你!”
我關上門,好似他從未來過,繼續和昂立吃飯。
後來房租到期了,我堅決的搬走。新租的房子,比上一個寬敞許多,昂立開心的蹦蹦跳跳,卻也花光了我的積蓄。
我給褚浩打電話,告訴他我的新地址,讓他有時間來竄門,並且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告訴栓子,他信誓旦旦的滿口答應著。
搬家第二天,我竟然在單位碰見了高中同桌張哲。他在公司業務發展部,幾乎天天出差,這次的相遇,絕對是天意。
我們驚喜於重逢,似乎聊不完的話,話題時自然是高中的事情。高中時,林豫時不時的翹課來我們學校,他給林豫讓座,一來二去他們成了朋友。
他跟我打聽起林豫,說自從高中畢業後就再沒見過林豫。
我苦笑著,不知如何作答,林豫一走音訊全無,仿佛人間蒸發,此刻,我也想知道他的近況。
五一假期的前一天晚上,我在網上查到林豫在秦皇島的車輛違章信息。這是這麼多天裏,唯一獲得林豫的消息,似乎我的心裏找到了些許安慰。我忽然有個想法,我要去找他,於是迅速整理好行李。
臨走前忽然看見昂立,我竟然又一次把它忘了。我抱著這個陪了許多個日日夜夜的小家夥,不知該怎麼辦。沉思片刻,撥通了褚浩的電話,他笑得幾乎肚子痛,說道:“白一城,我整天東跑西顛的,哪有精力照顧它。”
也是,他這個經理也做得實在不容易,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讓他幫我照顧昂立,還不如把我的昂立直接掐死。不過似乎我也沒好到哪裏去,隔三岔五的把它忘在腦後,它能活著就是個奇跡了。
在我掛斷電話前,褚浩斬釘截鐵的告訴我,我根本找不到林豫。我猜他一定知道什麼,於是試著各種威逼利誘,他卻留下一句“不知道”。
他不想說,我也束手無策。昂立才是現在最打緊的,無奈之中,撥通了栓子的電話,栓子卻出奇爽快地答應了。
在樓下,我把它交給栓子時,它卻眼巴巴的瞅著我。我用手指輕輕點著它的頭,說:“小昂立,爸比要去找你林豫叔叔了。你和你栓子伯伯一起生活,要乖啊。”
“你要去找林豫?”栓子驚訝的說。
“是啊。”
他用力地拉住我:“不許去!”
畢竟有求於他,我不好發火,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向火車站駛去。
在徹夜的火車進站後,我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秦皇島的春天來得很早,路兩邊紫色泡桐樹的花綻放著,一團團一簇簇好不繁華。
我拉著行李箱走在街上,恍惚間隻覺人海茫茫,不知該往何處。於是,就近找到一個旅館,埋頭補覺。
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窗外霧氣彌漫,與東北的晨光燦爛大相徑庭。
洗漱後,一個人四處瞎逛。身邊是陌生的街道與行色匆匆的人們,忽然明白世界之大,我終究是找不到林豫了,卻不忍離去。或許,我隻是想與他靠近一些。又或許,我隻是想看看大海,去體會他送我波濤洶湧時心情。
兀自徘徊間,走到秦始皇送五百童男童女求仙出發的地方。求仙處人山人海,我隨波逐流著。
藍天下,海風吹來濕潤的空氣,薄薄的霧氣在海麵騰起,一眼望不到邊際。我被震撼了,片刻後又覺失望,海上一片平靜,全無波瀾壯闊。
我出神的坐在石頭上望著海綿,廣闊無垠的海麵上,會不會飄來一個貝殼,一個林豫寄來的貝殼?
意興闌珊,起身欲走。卻見一個身影,站在遠處的高石上,迎著海風,遙望著海天相接之處。依稀,是我魂牽夢繞的樣子。
我逆著滾滾人流,一路跌跌撞撞,吃力的向高石走去,卻不小心撞倒一個人。
一個女人淒厲的咒罵響起:“你走路不長眼睛?”
我急忙道歉,扶起那個人後。再望去,高石上人來人往,那個身影已消失不見,杳無蹤跡。林豫,人海茫茫我再見到你,卻是再一次的失之交臂!
傷心之處人來往,
情鎖海角高石旁。
失而複見終不及,
相思之處海茫茫。
一時間,覺得胸中憋悶,垂頭喪氣的走開,耳邊卻傳來那個女人的聲音。她諷刺的說:“這不是勾引別人老公的狐狸精嗎?”
我向她看去,忽然腦子裏閃現出許多古語。古語有雲:冤家路窄。古語又有雲:狹路相逢。現在,我終於明白古人說的都是智慧。
就是這個仇敵,阻隔了我去向林豫的路途。我的怒火瞬間點燃,冷笑道:“程夫人,我和你說的話,當真白費了。”
“無論你說什麼,你都是個不要臉狐狸精。”
我鄙視的笑著說:“就算我是狐狸精也強過你,你隻是個沒人要的可憐蟲。”
說罷,我轉離去,卻被她死死拽住衣角。兩相用力間,衣服被撕裂。
隻見她淺笑吟吟,隨後大聲喊道:“這裏有個勾引我老公的死變態,不要臉的死變態,是個男人都可以來。”
一時間,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目光,或奚落、或譏笑、或鄙夷、或嘲諷,我仿佛曝光在聚光燈下的小醜,嘩眾取寵。
“你夠了!”程子初出現在人群中,他對程夫人喝道:“何銘媱,你就沒有一刻安生。”
程夫人怒吼:“我不安生?當初是誰說,姑娘我就喜歡你這火辣辣的脾氣!現在,你竟然出軌到一個男人身上。”
程子初壓低聲音:“你弄的滿城皆知,我的麵子往哪擱?”
她哭訴道:“麵子?程子初你都做了這事,還有麵子嗎?”
在他們爭吵時,我準備溜走。卻被程夫人攔住,她抹了一把眼淚,說道:“狐狸精,你不是願意勾引我老公嗎?他就在這,來吧!”
我被她的邏輯氣笑了:“程夫人,您看清楚,我和你老公到底是誰勾引誰。”
程子初忽然跳過來,揪住我的衣領:“你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
他狠狠地推我一把,我鋃蹌的退後幾步,跌在渤海的淺灘上。
二號,五月二號。五月二號上午十點之前的一分鍾,我被程子初推倒在海水裏。在我海水吞噬六十秒後,我站了起來,和以往的每次跌倒一樣,我都會站起來。隻是這次我渾身濕透,在蕭索的海風中瑟瑟發抖。
我不記得自己那一刻是什麼感覺,是無奈、無助,亦或無辜!也不清楚是麻木還是痛楚,隻記得當時抖了抖水,冷笑起來。
程子初嘴唇翕動,弱弱的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讚許的點頭,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如果是故意,現在我豈會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
說罷,拂袖而去,留下眾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而後,我獨自一人,衣衫不整,渾身濕透,在這座城市裏徘徊。我忽然很透了這座城市,這個讓我顏麵盡失的城市,這個尋不到林豫的城市。
我回到鬱鬱不快的旅館,換好衣服去到便利店買煙。
“你是東北人?”老板問道。
“你怎麼知道?”
“我也是。”他笑說,“你和你身後那車不是一起的?”
“什麼?”
“你進屋時,身後跟著一輛白色的……”
未待他說完話,我扔下錢匆匆跑出去,卻並未看見白色的索納塔。我忽然好恨自己,為什麼自己這麼遲鈍,明明剛才他就在身後,我卻渾然不覺。
我開始給褚浩打電話,不停的說著剛才的一幕。最後,褚浩無奈的說道:“服了你了!”
他給了我一個地址,並且警告我千萬別說是他泄的秘。
我拿著地址,抑製不住的開心,歡欣雀躍的奔向那個不太遠的地方。樓下,停泊著那輛熟悉的索納塔,曾經有一個少年驅車千裏,來到我的身邊。也是這個少年,他開著車,消失在白雪皚皚的夜裏。
如今,我終於找到他了!
我站在門口,平複一下心情,輕輕的敲著們。開門的卻是一個女孩,她甜甜的說道:“請問,你找誰?”
我以為是走錯了,卻聽見林豫的聲音:“小諾,怎麼半天沒動靜?”
說著,林豫走了出來。見到我後,他一時錯愕,呆立在原地。他就那麼呆呆站在那裏,逆著光看去有些飄渺,卻仍是舊時模樣,棱角分明,五官俊逸。
隻是,我跨過千山萬水,越過人海茫茫,終於找到了你。而你,卻已是美人在懷。
原來,這就你離開的原因!這就是我一直找不到你的原因!
你曾說過,就算世界與為我為敵,你也絕對不會離去!
曾經,蒼天為鑒,信誓旦旦。
如今,誓言尤溫,自食其言。
我看著他,裝了一肚子的話變作一片傷感,卻極力扯出一個笑。之後,漠然離去。
“白一城,你站住!不是那樣的。”身後林豫的聲音傳來,我卻再也不想聽,徑自走開健步如飛。攔下出租車回到旅店,收拾過東西坐上歸程的火車。
火車外的景色,匆匆後退,我終於哭了出來。
不知什麼時候起,我對林豫的友誼變質了。我早已愛上了他,隻是習慣的歸結為友誼,絲毫沒有覺察。待到察覺時,早已物是人非。
原來,無數次的失之交臂,終究隻是為了此刻陰差陽錯間的漸行漸遠。
下火車時,已經半夜。我拉著行李出了車站,像遊魂一樣在馬路上飄蕩。春寒料峭的城市,地上殘存著積水,想必是下過雨。
馬路寬闊空曠,隻剩一抹孤影,兀自等待著誰的諾言,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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